“莊辰,對不起,不告而別是因爲無言以對,請原諒我。(《奇》biqi.me《文》網)我過得並沒有你想象中快樂,這些大概跟唐琪有關,她也許還對我懷恨在心,即使我已經離開了你,她也咽不下這口氣。我跟你大概缺了緣分,你應該找到比我和唐琪更好的人,因爲你那麼好,我只是沒與你共度人生的福分。”
短信發出去沒多久,鍾離推開門回來了,他拎了一隻已經清理好的烏雞,說:“我不會殺雞,就讓師傅殺好了,晚上我給你燉雞湯喝。你現在感覺好點了嗎?”
蔚夏輕微地點了點頭,笑了笑。鍾離的笑容透著酸澀,沒有多說話,從房間裡搬了爐子出去。他們租的房子有一個廚房,但廚房被另外兩個比他們有錢的住戶包下了,他們付了廚房的全權使用費,平時蔚夏只能在走廊上做飯,做好了飯鍾離再把爐子搬到屋子裡來。縱然是這樣,他們也是快樂的。
莊辰收到短信的時候在和唐琪散步,李成子最近老是找藉口不跟他們一起玩,莊辰和唐琪心裡都明白他的苦心。唐琪聊著馬上要去參加的一個脫口秀節目,跟莊辰商量著在節目中該說到些什麼。他們走在傍晚的後山坡,陰雲密佈,但滿視界都透著不知道從哪裡發出的紅色的光。
“以前我媽媽每次看到這樣的光,就會說,這是天降祥瑞,然後趕緊許願。”
唐琪雙手合十,抵在眉心,閉上眼默默地許了個願望。莊辰看著她的樣子,笑了笑,唐琪突然睜開眼說:“你也許啊。”莊辰只得學她的樣子雙手合十抵在眉心,願望說到一半,褲子口袋裡的手機震動了一下。莊辰看到了蔚夏的短信,仔細地看完了,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刪除了它。他再閉上眼把那個沒許完的願望許完。他祝福唐琪的夢想,唐琪祝福他能幸福。他們同時睜開眼,看著彼此,笑了。降下的祥瑞之光慢慢暗了,天色快晚,這樣的天氣大概藏著一場大雨吧。
蔚夏聽到窗子上的雨棚被雨水迅疾地擊打出聲音時也聞到了門口飄進來的雞湯香氣。這是鍾離第一次給自己做飯,他其實手藝很好,多年獨立的生活早已練就了他的各種生活技能,他卻一直以男人怎麼可以做飯,做飯是女人的事爲由從不親自下廚。同居剛開始,鍾離嫌棄蔚夏做的飯難吃,他很直白地用難吃來形容蔚夏的成果,第二天開始手把手地教蔚夏怎麼才能把飯做好,蔚夏學會後,他就再也沒有負責過除端爐子之外的其他廚房相關事務,蔚夏像個典型的家庭婦女,洗菜做飯然後收拾。鍾離願意如此去打造他心目中的女朋友,或者老婆。
蔚夏一面在心裡抱怨這種繁瑣無聊的事情,一面卻又非常喜歡挽著鍾離的手去逛黃昏市場的感覺。一面享受,一面抱怨,大概就是生活了。
鍾離把燉雞湯的砂鍋端進了房間裡,一股濃濃的香味頓時瀰漫了不大的房間。鍾離的手藝果真是好得不得了,光這味道就勝過自己萬千。只是蔚夏太少太少有機會享受到他的手藝了。
他小心翼翼地把雞湯盛出來一碗,坐在牀邊,用勺子勻速攪動著滾燙的雞湯。蔚夏想接過去自己來,鍾離打出一勺,放在嘴邊輕輕吹起,用嘴脣碰了碰確定雞湯降到了適宜入口的溫度,才伸向蔚夏的嘴邊。蔚夏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湯,微微張開了嘴巴。
那雞湯真的很鮮美,再沒有什麼能夠比得過了。
鍾離一勺一勺地喂蔚夏喝著湯,蔚夏眼睛一刻不離地看著他,他卻好像不怎麼敢看蔚夏,眼神一直躲閃著迴避著。蔚夏知道他的自責,他的內疚讓她很欣慰,全然忘記了全部的痛。她深情地看著他,看到他喂著自己,卻流了眼淚。他的眼淚掉在金黃色的雞湯裡,漾出一圈漣漪。蔚夏伸手去擦他的眼淚,眼淚會傳染,她擦了他的眼淚,自己也微笑著掉了淚。
窗外的雨越來越大,密密麻麻地打在雨棚上,外面到處都是滴水的聲音,落在地面上,落在河流裡,各有層次匯在一起的落雨聲傳進耳中。房間裡亮著昏暗的燈,他們一窮二白的家,殘破敗落,他喂她喝著雞湯,爲她洗臉洗腳,睡覺時輕輕抱著她。蔚夏聽著雨聲,睜著眼睛想著自己的心事。她看看熟睡了的鐘離,他男子氣的鼾聲,和濃重的鼻息。她覺得踏實而滿足,腦海裡回味著雞湯的鮮美,滿足地閉上了眼睛。有他扶著她一步一步走向未來,再痛都願意。
坐完了月子,家裡剩下的錢徹底不多了,鍾離跟蔚夏在一起後,花錢租房、貼補家用、蔚夏坐月子、又總隔三差五地損失點財產,早年打工和暑假打工掙下的錢居然沒有剩下。他把家裡能找到的錢數了幾遍,嘆了口氣。
“再沒有進項,過不久我們就吃不起飯了。”
蔚夏看著攤在桌子上那把零零散散的錢,說:“明天得交水電費了。”
“我知道。”鍾離煩躁地一推椅子站了起來。
蔚夏看著他在小小的房間裡走來走去,點了根劣質的香菸抽得她直咳嗽。
“別抽了,嗆人。”
“我心裡煩。”
“心裡煩抽菸也沒用啊,還是坐下來想想辦法吧。”
鍾離走到蔚夏面前,說:“想辦法?還不都是因爲你,租房子就是爲了你,家裡還遭賊,買個手機給你沒兩天就給偷了,連現在拿出去變賣的東西都沒了,做個月子兩天就得一隻上好的雞,我真是上輩子欠你的了。”
蔚夏無話可說,只得靜靜地看著鍾離。
“說話啊,你不是挺能說的嘛,想辦法啊,再沒辦法,還想讓老子去給你偷雞來吃啊,我們喝西北風去吧。”
月子坐到一半時,鍾離的口袋裡就再也沒有可以給她買雞的錢了,他愁眉苦臉地不知道怎麼辦,碰巧路過附近居民圈養的一羣雞,三下五除二就偷了一隻,後來再偷了兩次怕被抓住就到處看看哪裡還有雞可以偷,有時候也順手摘點別人種的菜。不這樣的話,撐不到月子坐完,兩人就已經坐吃山空了。
“你暑假不是也打工了麼,那地方還要人做事麼,我看那裡給你的工資挺高的啊。”
蔚夏搖搖頭,說:“不行了,唐琪打好招呼了,不讓那家店錄用我。”
唐琪得知小牧開店居然讓蔚夏去打工,立即就發了一通火,勒令小牧立即趕人一分鐘不能拖延,小牧跟莊辰說了這事,莊辰不敢向唐琪求情,蔚夏也不肯相讓,只要小牧不開口趕人,她就不打算走,反正他肯定是要給莊辰面子的。唐琪平時事情多,也不多過問這些事,九月份的時候兩人在書店狹路相逢,恰巧莊辰跟小江去運貨了,蔚夏滿心認爲唐琪是特意挑了莊辰不在的時間來找她麻煩的。唐琪看到小牧還沒趕走蔚夏,大爲光火,指著蔚夏的鼻子衝小牧喊這賤人怎麼還沒走。小牧好不容易把唐琪拉到樓上,兩人在二樓說了好久的話,下樓時唐琪突然變了態度,她不再發火了,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給李成子,李成子火速趕到書店,小牧不敢過問這件事,偷偷溜上樓去了。整個店裡再沒有能夠幫蔚夏說話的人,蔚夏心裡也怕,不知道唐琪會出什麼招數對付自己。
唐琪和李成子一個坐在吧檯裡,一個靠在吧檯邊,喝著茶說說笑笑的,權當蔚夏是空氣。蔚夏心裡一直懸著,唐琪不打不罵的對她纔是最大的折磨,唐琪很愉快地折磨得她心神不寧。蔚夏偷偷發短信給莊辰求助,莊辰連忙打電話給小牧,唐琪聽到小牧在樓上無奈地說大哥,我真的幫不上忙啊,而且也沒起什麼衝突啊。
莊辰沒辦法,打電話給唐琪,唐琪接起來,莊辰央求唐琪放過蔚夏。
“莊辰你這就錯怪我了,我發誓我什麼都沒做啊,她也忒會報信了吧,我就跟成子站在這裡聊天,跟她隔著一大段距離呢,她莫非是做了太多虧心事自己怕得要死,你不如讓她自己把自己做過的好事都列舉出來,反正我是不清楚的。我也納悶她幹嘛那麼怕,等不及就給你求助了,難道又想在你面前繼續製造我的壞印象。”
莊辰也無話可說,小牧也說了兩人根本沒起衝突,他雖然不安心,但也沒辦法,自己所處的座標離“二手時光”起碼有五個小時的車程,等他趕到,書店也應該打烊了。
蔚夏像只老鼠一樣躲在店裡頭,唐琪在門口攔住所有的客人,整個店一直都處在三個人的格局當中。唐琪跟李成子雖不正面起衝突,但一直在口頭上三不五時地提到賤人賤人之類的字眼,大肆談論著對付賤人的多少種辦法,麻袋套頭打一頓、叫人拖到角落強姦、鎖在小黑屋裡拿針扎手指等等,聽得蔚夏心驚肉跳。唐琪假意要衝過去教訓蔚夏,李成子拉著她,過了一夥兒換成了李成子擼起袖子就要過去湊蔚夏,唐琪攔著他。兩人做戲一樣用盡各種不直接接觸就能折磨蔚夏的方法,偏偏蔚夏連吧檯都不敢靠近,根本沒辦法逃走。快到十一點,小牧下樓來打烊,蔚夏趁著唐琪跟小牧說話的間歇飛一樣地衝了出去。沒想到唐琪和李成子饒有興致地一直跟著她,不遠不近地緊緊跟住,直到蔚夏安然無恙地回到寢室,她的心仍砰砰地跳。中間有太多可以出意外的機會,唐琪和李成子兵不血刃地狠狠折磨了她一晚上。
第二天莊辰回了店裡,蔚夏仗著有莊辰在繼續在店裡上班,唐琪和李成子倒是沒再出現,但她一整天做著事的時候總忍不住往外看,小牧似乎也有意要繼續對她的折磨,時不時假裝唐琪來了,每一次都讓她心差點跳停了。她深知在這個店裡,她沒有可能拉攏戰線,除了莊辰裡外不是人地保護著自己,剩下的人都明著暗著給自己難堪。可是,書店給的薪水很可觀,她縱使被折磨,這些錢她還是想要的。
她一直在書店上班上到十一月初。她擠著時間來上班,莊辰要上課就不再打工,下課就過來看看她,這中間她總被人趁著莊辰不在時從書架的另一端推出幾本書砸在自己的頭上,那些書都是精裝本,每次都砸得她眼冒金星。她咬牙堅持下來,直到鍾離出現,她知道自己再無可能去那家店裡上班了,唐琪的聲望是一回事,自己跟莊辰的關係已經不復存在,藉著他的面子也就更無從談起。
“你說你到底做了些什麼,你跟唐琪原來那麼好的姐妹,居然能搞成這樣。”
蔚夏始終沒跟鍾離說自己跟莊辰在一起的過程,當然,鍾離也根本不想聽。
“她現在是大明星了,看不起我很正常的。”
“唐琪也真不是個東西,還沒見有多出名呢,就裝大牌了。”
“我們還是另外想想辦法吧。”蔚夏說,“你有沒有朋友可以幫點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