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陽公主玄嶽若恬道:“太后, 諸位小姐都一顯才技,若沒個賞罰,只怕大家就只是鬧鬧, 也不盡興。”
王太后點頭, “恬兒的話倒是提醒了哀家。”遂吩咐綠袖道:“去將那翡翠綠玉如意拿來, 另外再把上次趙國使者進貢的南海珍珠項鍊拿兩竄過來。”
“是。”綠袖福身離去。
君御笑道:“母后已想好獎賞, 不知母后是否已想好規(guī)則?”
王太后道:“皇兒此話怎講?”
“母后, 若是諸位小姐各自表演,我等又怎能評判優(yōu)劣呢?評判的結(jié)果又怎麼能讓她們心服呢?”
王太后微撫額頭嘆息道,“倒是哀家疏忽了, 最近不知怎的,常忘事, 看來哀家真的老了, 這些事情啊, 是越來越上不了心了。”說完不忘瞟君御一眼。
君御心底暗笑,看來母后還打著注意想讓自己在這羣女子裡挑幾個妃子, 於是佯裝驚訝道:“母后怎麼會老呢?在兒臣心裡母后可一直都是年輕美麗的呀!”隨即又似想到什麼般,表情哀傷,嘆息自責(zé)道:“況且母后乃我景國太后,事物繁多,憂國憂民, 會這樣也是難免, 想來應(yīng)是兒臣一心處理國事, 忽略了母后的健康, 是兒臣不孝。”
先是甜言蜜語, 後是憂心自責(zé),讓王太后忘了本意, 連忙拉著君御的手道:“我兒莫要自責(zé),江山社稷是祖宗傳下來的,我兒身爲一國之君,身肩重任,國家興亡繫於你身,我兒勤於政務(wù),乃社稷之福,百姓之福,上對得起祖宗先烈,下無愧於百姓臣民,若非我兒辛勞,哀家又怎能在這宮裡安心賞花呢?我兒大孝也。”
衆(zhòng)人附和道:“帝君大孝,景國之福。”
雲(yún)清面無表情的複合著,心裡卻笑彎了腸子,直想到,千秋不愧是千秋,王太后這樣的人物三言兩語就安撫了下來,讓她忘了本意。
小貴子輕咳,低聲道:“太后,諸位小姐還等著呢。”
王太后連忙道:“問帝君吧,就按帝君的意思。”
“諾。”於是看向君御。
君御略做思考,“若比女工和棋技,則太費時,一時也分不出勝負,琴音平日裡在宮中已然聽得多了。下月即將舉行殿試,不若比試書畫辭賦博個彩頭。”
王太后點頭,正要說些什麼就被鄭芳芳給打斷。
“帝君英明。”鄭芳芳嬌笑道。
王太后和君御不約而同的皺眉,看向鄭芳芳的目光皆帶有一絲厭惡,一些小姐暗暗在心底嘲笑著鄭芳芳的盲目,馬屁拍在馬腿上了還不自知。而長陽公主玄嶽紫非則暗自懊惱,後悔當(dāng)日收下了那些珠寶,如今丟盡了臉面。
“皇兒可已想好題目?” 王太后問道。
“兒臣想讓母后盡興,還請母后出題。”君御恭敬道。
“哀家老了,若去想那些題目,倒不符合你們這些年輕人的想法了,還是你出題目好了。”說完,瞟了眼海青、傅月,繼續(xù)道:“也不知道今兒個是否能出個女狀元。”
君御挑眉,心中已然知曉王太后的意思,只是心下暗自思索了番,倒也想出了些其它。“母后說得是,這女子也並非不如男子,若今兒個能博個彩頭,出幾個世人傳誦的詩詞歌賦,那也是極好的。”略頓,看了眼鄭芳芳繼續(xù)道:“女子若在家多看看書,對禮儀教化也是有好處的。”
衆(zhòng)人暗笑,唯鄭芳芳陶醉在君御方纔的一睥中,心裡想的孑然不同,衆(zhòng)人笑帝君隱晦說鄭芳芳無知沒禮數(shù),而鄭芳芳想的卻是方纔帝君那一眼肯定將如花般嬌豔的自己放進了心裡,不久的以後自己就能進宮與英俊瀟灑的帝君每日相處在一起,榮華富貴人上人的日子不遠了。
君御睥見鄭芳芳的花癡樣,忍不住打了個寒戰(zhàn),受不住的將目光調(diào)想雲(yún)清,卻見她雖然微笑著,但嘴角儼然有些抽搐,眼神包含笑意,一副想大笑的表情,心下不禁些微惱怒。“虎威將軍正西伐戎國,不若以此爲題。”
方說完,衆(zhòng)人不禁驚愕的看向君御,王太后輕咳,“咳咳,皇兒啊,哀家知道你心中放著的是國事,但在座的都是女子,這戰(zhàn)場上的事。。。”
“母后,男子上戰(zhàn)場爲的是保家衛(wèi)國,女子在家定然思念遠去的兒郎,不論參軍的是父親、丈夫,還是兒子,心中總會牽掛,自然會想象戰(zhàn)爭場面;而男子在戰(zhàn)場上最想得到就是家中婦孺的鼓勵,這樣他們會更加奮勇殺敵。”
王太后嘆息點頭,“昔日先帝想御駕親征,我心中也是牽掛萬分,想象著戰(zhàn)爭的場面,也幸好先帝最後決定不去了,我懸著的一顆心方纔放了下來。也罷,皇兒這麼做定然有你的意思,哀家既然說了由你出題便不多說什麼了。”
海青道:“君上,可否由我先來?”
君御點頭卻不看一眼的道,“恩,就你先來吧。”
海青點頭,眼神略微暗淡,呤道:
挽弓當(dāng)挽強,用箭當(dāng)用長。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
殺人亦有限,列國自有疆。茍能制侵陵,豈在多殺傷。
衆(zhòng)人愣,君御眼中閃過驚愕,如果記憶正確,這應(yīng)該是那個時空唐朝詩聖杜甫所做的《前出塞九首》之一。
“啪啪!”一陣掌聲響起,“好詩,青兒做得好,巾幗不讓鬚眉啊。”
太后的話讓衆(zhòng)人回神,君御看著海青的目光帶著欣賞,衆(zhòng)小姐雖然不甘,但是太后已經(jīng)叫好了,自己若是說不好,那豈不是駁了太后的意思?!怕是會得罪了太后,連累了父兄的前途,只得哀怨的看著海青,拍手叫好。
鄭芳芳暗暗咬牙,怨恨的看著海青,用力的絞著手裡的手絹,心中不甘卻又沒有辦法,自己確實甚少看書識字,實在做不出海青這般的詩。
身旁的一位小姐暗暗推了下鄭芳芳,鄭芳芳回頭瞪了那小姐一眼,那小姐不甘的瞪了回去,鄭芳芳氣急,想上前教訓(xùn)那小姐,卻顧慮到帝君和太后在場,只得不甘的繼續(xù)瞪著她。
那小姐心中有些害怕,雖然不是男子,但畢竟嬌生慣養(yǎng),在衆(zhòng)人的呵護下長大,還沒被人如此瞪過,但是心中存著份尊貴,不想就這麼低頭,父親是戶部侍郎,官職與禮部侍郎的鄭元齊平,無論各方面都不比鄭芳芳差,自己爲何要先低頭?!況且帝君和太后並不喜歡鄭芳芳不是嗎?
於是二人就這麼互瞪著,全然忘了現(xiàn)在是在比試詩詞歌賦,而且是在帝君和太后面前,身邊都是官家小姐。
太后滿意的看了看海青,又看向傅瑤,“瑤兒想好了嗎?”
傅瑤優(yōu)雅的福了福身,道:“瑤兒是想好了,但是比不上海姐姐的好,做得不好請大家別笑話。”
王太后笑了,“怎會不好呢?先說來看看,若真是不好,我們不笑你就是了。”
“那瑤兒獻醜了。”
君御笑道:“那我等洗耳恭聽。”
傅瑤臉微紅,呤道:
蒲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
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zhàn)幾人回。
衆(zhòng)人聽罷,又是一愣,這。。。這是戰(zhàn)場嗎?怎麼感覺沒有那種肅穆?
太后笑道:“瑤兒這般瀟灑,倒像是去遊玩的了,似乎那場戰(zhàn)爭已然勝利在握。”
傅瑤輕輕道:“帝君令虎威將軍西伐戎國,自然是勝卷在握。”
太后別有深意的看了眼君御,問傅瑤道:“哦!瑤兒怎麼知道君上勝卷在握?”
“瑤兒自幼生長於趙國,得兄長疼愛,能讀書識字,兄長愛書成癡,欲結(jié)交天下名士暢談文字,家中時常有飽學(xué)之士來往,瑤兒自幼常伴兄長身側(cè),於他們談話之中多少得知一些帝君不凡事蹟,君上允文允文,生即不凡,未及弱冠便已封王,愛民如子,賞罰分明,深受百姓愛戴。十三歲便智挫風(fēng)國廢太子,不費一兵一卒便得到了隴東十三州與兩樣稀世珍寶,此等智謀何人能及?昔日三皇子叛亂,先帝陷於危難,君上率兵平叛,受命於危難,運籌帷幄,終將叛賊拿下,先帝臨危受命,君上承命登基,改革吏治,開科取仕,景國日益興盛,如日中天。試問此等令天下仕子俊傑爲之崇仰皆欲投效的賢明聖主若非胸有成竹又怎會派兵出征?”
一番話雖然只是述說事實,但自傅瑤的口中說出卻令王太后高興不已,試問天底下哪個母親會不高興別人誇獎自己的孩子呢!
王太后輕撫傅瑤笑道:“瑤兒似乎很瞭解帝君啊。”心中對傅瑤的喜愛是越發(fā)的多了,越發(fā)的中意這個知書答理的女孩。
君御輕咳,“方纔傅瑤所做之詩的確令人驚豔,與海青不分軒輊。倒是個好彩頭,朕很期待各位小姐的精彩技藝啊!”
小貴子會意的叫到:“下一位。”
有了海青和傅瑤的大作後,諸位小姐自認技不如人,又怎麼會想獻醜做陪寸呢?於是皆左右相看扭捏起來,就連鄭芳芳都低頭不語難得的沉默起來。
“君上。”清亮的聲音令沉默的衆(zhòng)人側(cè)目。
“清兒想到了?”君御輕聲問道,一雙俊目蕩著柔情,含笑看著雲(yún)清。
諸小姐見了不禁又羨又妒的看向雲(yún)清,往日就俊雅溫文帝君,如今俊目含情,更是一番俊美無敵,直教女子傾心。
“恩。”雲(yún)清微笑點頭,低聲呤道:
醉裡挑燈看劍,夢迴吹角連營。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
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可憐白髮生。
“啪啪!”依舊是一陣掌聲驚醒了衆(zhòng)人,衆(zhòng)人見是帝君拍手,亦拍起手來。
“甚好。”君御道。
一道輕快的清亮女聲響起,“怎是甚好呢?應(yīng)該是非常好,是不是,皇兄?”
是誰這麼大膽,居然敢質(zhì)問帝君?衆(zhòng)人側(cè)目,皆想看看是哪家的女子如此大膽,還未看到,就聽見王太后笑道:“是月兒嗎?”
原來是得太后與帝君寵愛並賜婚玉城城主的華陽公主。只見一上著粉色窄袖衣,下著嫩綠流雲(yún)裙的俏麗女子飄然而至。
“姑母怎麼知道月兒?”
“聽到聲音就知道是你了,你這壞丫頭,可總算是知道回來了,怎麼出去這麼久就不知道回來看看姑母呢?!哀家可真牽掛你呀!”
“姑母,月兒這不是回來看您老人家了嗎?!”
王太后輕刮王惜月的鼻子道:“哼!若非因爲大婚,皇兒急詔,你這丫頭肯定還在玉城,你呀!是玩瘋了,連出現(xiàn)都用飛的了。”
王惜月嬌聲道:“這不是月兒想您了麼,歸心似箭,方纔急著見您,才失禮的使了輕功。”
“你也知道失禮?”王太后輕點王惜月鼻頭道:“難道不知道即將成親的男女在魂前是不能見面的嗎?你也是士族官家的小姐,怎會不知道女子成親是要從家中出嫁的。哎,哥哥就你一個女兒,我等都視爲掌上明珠疼愛不已,只是你自幼被你父親帶著四處遊歷,想來因此才造就了你的活潑開朗。也罷,既然回來了就在宮裡陪陪我吧,離你出嫁也只有半月了。”
“月兒就知道姑母疼我。”王惜月抱著往王太后的手臂撒嬌道。
“你這孩子。”王太后慈藹的輕撫王惜月。
“月兒來得正好,今日母后設(shè)宴,諸人獻藝,月兒常年隨國舅在外遊歷,見識不同,不知能出何章。”
“月兒自願服輸,清姐姐錦繡文章字字珠璣,月兒自認攀比不上,甘願認輸。”
“哦?!月兒也覺得青兒的詩不錯?”王太后含笑問道。
王惜月並不知道王太后認爲自己口中的清姐姐並非王太后口中的青兒,徑自道:“醉裡挑燈看劍,夢迴吹角連營。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可憐白髮生。這樣的詩豪邁中存情,怎會不好呢?”
王太后嘴角的笑意微僵,目光轉(zhuǎn)向雲(yún)清,“可是,哀家並未中聽出牽掛和思念啊!”
“可是姑母啊,清姐姐的詩將將士們的心說了出來啊。男兒保家衛(wèi)國,戍守邊疆,爲的正是了卻君王天下事,保護自己的家國妻兒呀!這‘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不也是父母妻兒對自己戍守邊疆的兒郎的希望嗎?”
王太后沉呤:“綠袖。”
“奴婢在。”
“將翡翠綠玉如意和南海珍珠項鍊分別給予海青,傅瑤和雲(yún)清。”
“是。”輕福身後從一旁女侍的托盤中取出南海珍珠項鍊分別拿給了傅瑤和雲(yún)清,最後將翡翠綠玉如意拿給了海清。
君御看著,並未說什麼,只是靜靜地看著雲(yún)清。
“謝太后賞賜。”雲(yún)清面色如常的和海青傅瑤一起謝恩。
突然,君御道:“母后,兒臣想起還有一道奏摺沒有批閱,兒臣先行告退。”
“國事重要,你去吧。”
“兒臣告退。”
“恭送帝君。”
“帝君表哥,人家纔來你就走啊?”王惜月看了眼雲(yún)清對君御調(diào)皮道。
“月兒,得空了表哥陪你玩如何?”君御無奈道。
“好啦!表哥你去忙吧,月兒開玩笑的。”
臨走君御對王惜月說道:“月兒,趙戎已經(jīng)起程動身,十日後應(yīng)能到達潛城。”
說完拉著雲(yún)清就立刻離開,小貴子緊跟在後,只聽到後面?zhèn)鱽硗跸г碌穆曇簦氨砀纾憔蜁脚思摇!本蛎嫷托Α?
走出御花園君御方道:“怎就想起了辛棄疾的《破陣子》?”
雲(yún)清輕笑,“只是突然想起罷了。杜甫的《前出塞九首》和王翰的《涼州詞》都出現(xiàn)了,若想比美,當(dāng)然要辛棄疾的《破陣子》了。”
君御搖頭嘆道:“也就你會這麼想。不過這三首詩一出定然震驚文壇,也罷,今年的秋闈有得看了。”
“秋闈?還有半個月了吧?!”
“恩。”君御微微點頭,握著雲(yún)清的手略微的使力。
雲(yún)清低低喃道:“時間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