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後,君御與衛恆回到玉城剛到城門口就看到城樓上高高懸掛著白燈籠,上寫一“奠”字。君御下車,徒步而行,只見滿城百姓皆頭帶白綾,更有小孩不聽哭泣。此時殘破的玉城不復當日離開時那般繁華,君御心中頓生悲悽。前世生於和平年代,只在電視看看到過戰後情形,當時還唏噓不已,如今這戰後破城真真實實的擺在了自己眼前,竟比想象中殘酷。
這時迎接君御的海塑等人迎面而來,趙戎一身銀白鎧甲硬是將他的稚氣遮掩,只見他滿臉興喜的朝君御跑來。
“主上,趙戎不負主上冀望,大破戎軍。”趙戎跪下,對君御道。
君御閉上了眼,沒有讓趙戎起來的意思,海塑、天劍、小貴子、從喚見了,都沉靜的跪在君御面前,就連平時最喳呼的小杜子也察覺到了君御心底的悲涼,低頭不語地跪著,趙戎則倔強的咬著脣跪著不起。
衛恆見君御沒有讓大家起身的意思,嘆口氣後道:“君御小子,玉城雖然損失慘重,但他們並沒有過錯啊!戎軍殘暴,□□擄掠無惡不做。若無他們出戰,玉城定會不保,百姓的死傷更難估計,他們沒有過錯,反而有功呀!”
半晌,君御方睜開了眼,道:“大家都起來吧!”
聽到君御的話,衆人方敢起身,待看清君御的臉後,赫然一驚。
“主上!”衆人一口同聲道。
君御擦掉臉上的淚水,道:“我又怎會不知你們無過有功呢?我剛不說話,只是因爲悲悼這裡的百姓遭此劫難痛失親人,心中不忍罷了。”
衛恆聽完君御的話後靜靜地望著天,第一次正正經經的對君御說道:“御兒,你心地仁慈,是天下的福氣,我縱橫江湖數十載,殺過的人連自己都記不清了,見過被別人殺死的,也很多。我曾見過一家幾百口一夜之間被人屠盡,也曾到過邊疆戰場,親眼見到戰爭的血腥。我知道你心地仁厚,是在同情這些失去親人的百姓,但是君御呀!你可曾想過這戰爭爲何不能停止?你雖然同情這些人,可你卻爲他們做過什麼?”
君御不答,沉沒著,仰望蒼天,君御心裡問道:蒼天呀!你將我帶到這個世界是爲了什麼呀?生於帝王之家,非我所願也,見百姓如此遭難,非我所願也,可是它們卻都擺在了我的面前,你讓我如何抉擇?!
良久,君御自問:“何時天下的百姓纔不會再受戰亂之苦?要怎樣,天下才能太平?如何,百姓才能安生?”
天劍答:“天下一統之時。”
趙戎答:“以戰而驅人之兵,以武而威天下,人不敢犯,天下方得太平。”
海塑答:“以武而威天下,以文而治天下,天下歸一,戰禍無起。”
君御苦笑:“何以文,何以武?天下一統,百姓卻受盡苦難折磨。”
海塑道:“天下太平之時,百姓方得安生。天下不合,戰火不消。”
衆人又跪,異口同聲道:“我等願爲主上平天下。”
君御聽若未問,只靜靜地看著不遠處一個老婦人,正竭力安撫著哭泣的孩子,孩子還小,兩三歲模樣,哭著喊著要爹和娘,隱隱能聽見老婦人也悲悽的哭道:“孫兒不哭,你的爹孃都被戎賊殺了,回不來了,你爹爹和娘娘說了,你要乖,聽奶奶的話,不哭了,奶奶就只剩下你了,你要一定平安長大呀!這個世道什麼時候才能安生?天下何時才能給我們這些小老百姓一個太平日子過過呀?”
君御心中悲悽,淚水盈眶,徑自囹道:“車轔轔,馬蕭蕭,行人弓箭各在腰。耶孃妻子走相送,塵埃不見咸陽橋。牽衣頓足闌攔道哭,哭聲直上幹雲霄。道旁過者問行人,行人但云點行頻。或從十五北防河,便至四十西營田。去時里正與裹頭,歸來頭白還戍邊。邊廷流血成海水,武皇開邊意未已。君不聞漢家山東二百州,千村萬落生荊杞。縱有健婦把鋤犁,禾生隴畝無東西。況復秦兵耐苦戰,被驅不異犬與雞。長者雖有問,役夫敢伸恨?且如今年冬,未休關西卒。縣官急索租,租稅從何出?信知生男惡,反是生女好。生女猶得嫁比鄰,生男埋沒隨百草。君不見青海頭,古來白骨無人收。新鬼煩冤舊鬼哭,天陰雨溼聲啾啾。”
“主上!”伴著君御的聲音,衆人緩緩流下一行清淚。
趙戎擦乾眼淚,道:“主上心地仁慈,不忍百姓受此災難,趙戎代天下百姓謝過主上。主上有大才,我等皆以爲主上可登九五一統天下,主上寬厚之心定能讓天下百姓過上好日子。但是我等知道主上不喜被權勢所束,故而方有剛纔之請。主上有大智,若認爲天下仍是分裂的好,我等便不再要求主上做不願意做的事,若主上憐惜百姓,就請主上考慮我等的請求。戎數日前接主上飛鴿之信,心中甚喜,主上要戎認衡肅大將軍爲義父,戎自是樂意之至,戎欲即日動身回潛城,在潛城等候主上佳音。”
君御沉默的仰看著天,衆人沉沒。
衛恆受不了的道:“君御小子,你憐惜這些百姓就這麼站著看天有什麼用嗎?還不如做點實事,爲這些百姓造福。”
“小貴子,迅速調集人手物資,我要半個月內玉城恢復往昔模樣。”
“諾。”
“海塑,派人傳寫佈告粘貼於人行之處,你化名明弘,說是新任城主趙戎聘你爲總管,全權負責玉城事物,另外粘貼布告,招兵。”
“諾。”
“趙戎,我已休書一封于衡肅將軍,你一年之內不必回潛城,每日仍需習文學武,樣樣不得荒廢。”
“諾。”
“從喚,你領墨部爲百姓修葺住所。”
“諾。”
“天劍,你訓練新兵。”
“諾。”
“都去做吧。”
“諾。”
第二日,玉城大街小巷都粘貼著一張佈告,上書:今新任城主趙戎,聘明弘爲總管,總理玉城大小事物。另招兵入伍,百姓無須擔心家事,城主已派人進行修葺,並已擬訂恢復計劃。
玉城百姓大喜,婦人勸其夫,父母權其子,皆以當兵護城爲榮,報名著甚多,第一日已破千,十日後已招滿萬人。
一年後,附近城鎮的百姓紛紛遷往玉城,男子欲入伍,女子入布紡,幼子上書堂,老人領閒糧,一派繁榮之景。
兩年後,戎軍不敢犯,皆繞道而行,玉城兵天下聞名,玉城之主趙戎,各國君皆爭相拉攏,邊疆百姓皆以玉城百姓爲羨。
轉眼間,三年過去了,君御已是一昂揚青年,越加俊美高貴。三年來,君御幾次往返於潛城玉城之間,也曾深入戎國,卻不曾踏足風國,他似乎忘了意聰,似乎忘了他們之間的約定。
“主上。”海塑和小貴子急急忙忙跑進君御所住院落。
君御依舊背對著門外,看著窗外的飛雪,今天是十二月初一了,又是一年將要過去了,該回去探望母后了,不知近半年她可好,上次回去時,父皇似乎越加消瘦了,玄部最近傳來消息,說父皇染恙,不知如今如何,是該回去了,就三天後吧!這次回去,母后肯定又要叨唸了,唉~
“主上,潛城出事了。”
“什麼?”
“暗部傳來飛鴿傳書,三皇子與魏承恩合謀,起兵謀反,挾持帝君,三皇子所率領的右衛叛軍與禁軍已僵持。”
“小貴子,命大家到前庭集合。”
“諾。”
約莫一刻鐘的時間,衆人召集完畢,君御坐於主坐道:“今日召集大家,是有要事,三皇兄押我母后逼我父皇,欲謀皇位,若他無此行動,皇位給他無妨,但今日他逆天下之大不爲,爲奪皇位而逼迫父皇,此爲不孝也;以臣子之位而脅其君,是爲不忠也;關押我母后,此爲不義也;置百姓於水生火熱,是爲不仁也。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輩我等應得而誅之。各位可願於我前去救我父皇母后?”
“我等願追隨主上,效犬馬之勞。”
“如此甚謝,天劍,點三千精銳,隨我前去。”
“諾。”
啓佑二十六年十一月二十六日,三皇子與左相合謀,起兵謀反,挾帝而欲自立,右衛叛軍于禁軍僵持十日,元王領三千玉城兵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