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明連忙詢問身邊的人,這些人說道:“皇上,昨晚大家被您的講話歡欣鼓舞,他們連夜追殺敵人去了。”
李德明的心中更是吃驚,跺腳捶心地大聲喊道:“哎呀,真是睡眠誤事啊,沒想到我一覺醒來,竟然出了這等大事,快快給我備馬來,我要身先士卒,擊殺敵人於陣前。”
有手快的下屬急急忙忙給皇上牽來戰(zhàn)馬,李德明扳鞍認鐙正要上馬,猛然說道:“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還是吃飯之後再追殺敵人吧。”
這頓飯,李德明吃了一條羊腿,八個饅頭,一個牛頭,喝了十斤黃酒,這才啓程,衆(zhòng)軍已經(jīng)等候多時,在李德明的帶領下,繼續(xù)追擊,走到半路上,遠遠看去,前面有一片人馬倒在地上,旗幟東倒西歪的。李德明大聲叫道:“哎呀不好,是我們的士兵,怕是中了敵人的埋伏,已經(jīng)死去多時了。”
李德明對著這些人彎腰鞠躬之後,小心地牽馬繞過這些人,不料,就在他們走出不遠之後,有人叫道:“皇上駕到。”
只見隨著這聲呼喊,那些已經(jīng)倒地的士兵都紛紛坐了起來,翻身給李德明磕頭,李德明嚇了一大跳,失口叫道:“詐屍了,不好,詐屍了。”
他被嚇的渾身顫抖,卻見那些士兵說道:“別怕別怕,我們不是死屍,我們是戰(zhàn)友啊,就是在連夜追擊敵人的時候,實在困得很,睡著了一會兒而已。”
誤會澄清之後,李德明表面上表揚了這些士兵一不怕死二不怕苦的精神,暗地裡卻罵道:“都是一羣廢物,嚇得我不得不一再拖延時間,如果,知道你們竟然會在半路上睡著了我何必一下子吃的那麼多,這下好了,三天不用吃飯了,現(xiàn)在看到牛羊肉就覺得噁心。
原來,李德明聽到耶律橫直的那番話之後,覺得耶律橫直說的很有道理,李繼遷不被契丹的人殺死,他就只能等著李繼遷慢慢老死那需要多久的時間?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恐怕到了那時,當上皇帝的就是正宗的太子了,趙飛花不可能陪伴自己那麼長的時間,更何況,當太子的勢力增大之後,他會容得自己培養(yǎng)屬於自己的勢力嗎?沒有親信,沒有軍隊,沒有政績,誰會來支持自己當上皇帝?
因此,李德明有心放耶律橫直一馬,一直在想方設法拖延時間,讓耶律橫直跑得更遠,從這一刻起,李德明在政治上纔算真正成熟起來,可以說,趙飛花只是給了李德明一個起點,耶律橫直纔是帶著李德明走上成功的定點,把敵人引爲老師,也算得上另外一種教育方式的成功。
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這些一時熱血去追擊耶律橫直的士兵竟然會因爲連夜趕路,在半路上睡著了,這讓李德明欣慰的同時,對西夏士兵的戰(zhàn)鬥力產生了懷疑,如果,真的跟敵人打起來,別說一天一宿不睡覺,就是三天三夜不睡也不會
在半路上露天休息,簡直是太危險了,自己帶著人馬,給這些人還三鞠躬呢,這些士兵當?shù)闷鹱约旱囊粋€鞠躬嗎?
李德明兀自忿忿不平,深爲自己委屈,他覺得等到這次戰(zhàn)爭結束之後,一定好好整頓一下軍隊,訓練出一支像母后帶領出來的那樣的軍隊,幹打死仗,硬仗,惡仗的軍隊,纔是真正的軍人。
後來,趙飛花隱退之後,李德明果然在軍隊建設上投入很大的精力,西夏不但跟契丹征戰(zhàn)不斷,就是跟大宋也不時爆發(fā)局部戰(zhàn)爭,以前,趙飛花留下來的西夏大宋兩國聯(lián)姻的熱度,隨著時間的推移,被消磨殆盡,這也符合人類歷史不斷爭鬥不斷前進的優(yōu)勝汰劣的自然法則。
像大宋的君臣那樣,關上國門,不思進取,別人強大就俯首稱臣,別人軟弱可欺就征服清剿,早晚會被歷史的車輪碾碎的。
李德明看到西夏的部隊再也追不上契丹的敗軍,這才放開手腳,大肆宣傳皇帝的功德,直到出了西夏的地界,來到雲(yún)內州的地盤,衆(zhòng)軍這才停止追擊。
李德明卻沒有滿足,拔出寶劍說道:“衆(zhòng)軍聽著,契丹殺我百姓兄弟親人,今天,我們發(fā)誓要把這筆血債拿回來,契丹境內已經(jīng)沒有強硬的勢力了,他們的軍隊都在攻打大宋呢,我們乘勢而起,正好從殺向上京,衆(zhòng)兒郎,建功立業(yè)的機會到了,按功行賞,人人有份兒,殺啊……”
他帶著西夏的部隊在大遼境內四處劫掠殺戮,原本是綿羊一樣的武士,經(jīng)過殺人之後,變成了餓狼一樣的隊伍,他們不但劫掠契丹百姓的財物,還燒燬那裡的民房,搶劫漂亮的女人,反正是看到什麼好就搶什麼,有人站出來阻止,就是一個字,殺。
戰(zhàn)爭,本來就是上層建築發(fā)起的,可是,戰(zhàn)爭是一頭魔獸,喚醒這頭魔獸之後,魔獸就開始失控了,把悲慘的後果留給貧苦無依的百姓,真正應了那句話,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契丹的軍隊到西夏去燒殺劫掠姦淫,西夏的部隊到了大遼的境內,還是燒殺劫掠姦淫,像是一個輪迴一樣,滾來滾去,最後,所有的人都受到了傷害,都開始仇恨異族的人,這就是狹隘的民族主義思想,可是,時間過去了一千年之後,到了現(xiàn)代,還有很多人不能從這個狹隘的思想裡解放出來,依舊受到這個思想的奴役,成爲民族主義的奴隸,看不到別的民族的苦難歷程,只把自己的痛苦悲哀無限擴大化,繼而向別的民族討還自己需要的公道。
李德明在大遼境內劫掠的財物被送回夏州城內,獻給趙飛花,趙飛花看到一車車的金銀珠寶和糧食,不由得非常失望,她一向都不主張用暴力來使得自己的財產增加,而是通過做生意,用物流的交換來增加自己的財富,這叫生財有道,依靠暴力來富國強民的結果,只能死於暴力之下,這個世界還是存在因果報應的。
趙飛花卻不能夠把自己的這些想法說出來,李德明正是血氣方剛的階段,聽不進去這些老人之言,相反,還可能因爲母后的囉嗦產生逆反心理。
趙飛花把兒子劫掠來的財物都運到了酒泉,這裡有堅硬的寸草不生的巖石,這裡的居民生性豁達,還心地善良,性格敦厚,趙飛花就在這裡建了十餘座寺廟,把財物捐獻給寺廟,在政策上支持宗教信仰,她的這些行爲,讓宗教很快在西北地區(qū)流行起來,出家的和尚可以得到金錢上的補貼,家裡的親人得到土地的補償,很多人又把出家當成一種職業(yè)。
這就是敦煌佛教的雛形,後來,成爲中國佛教文化的一塊瑰寶,無數(shù)的藝術家在這裡找到了心靈的寧靜,精神力量得到了補充,形成滾雪球一樣的壯大。
趙飛花在後方大肆散佈金錢充實民間,讓李德明感到很不爽,他是這樣想的,我是一個皇帝,帶著軍隊在外面提著腦袋跟敵人決戰(zhàn),得來的物資,竟然讓母后揮霍出去了,到底是值得不值得呢?
李德明陷入了心理上的矛盾之中,就在公元1004年的秋季,經(jīng)過半年多的出兵作戰(zhàn),李德明終於帶著大軍回到夏州城,趙飛花也帶著西夏的軍民迎出十里之外,歡迎大軍的歸來。
李德明看到趙飛花的大旗和御輦,急忙跳下馬,他對母親的怨氣也一掃而空,骨肉相連的深情,讓母子兩個暫時把政治傾向的不同拋棄在一旁。
李德明的動作快,跳下馬就給趙飛花跪下來,磕了三個響頭,叫道:“母親,想死兒子了。”
趙飛花也跪下給李德明磕頭,說道:“我主萬歲萬歲萬萬歲,你可回來了。”
母子兩個當著軍民的面痛哭起來,軍民都跪下來,山呼萬歲,太后千歲,稱頌之聲絡繹不絕。
雙方互相述說了離別之情和思念的痛苦之後,一起回到夏州城內,李德明看到,自從自己離開之後,夏州最大的變化就是,大街上的流民和沿街乞討的人不見了,這些人都被趙飛花建立在城外的一座恩德寺收留下來,每日發(fā)給這些人衣服和飯食,這些人得到溫飽之後,慢慢都在夏州城的四周安頓下來,給寺廟耕種田地,每年向寺廟裡繳納地租,寺廟有了地產和資產,又可以接濟更多的流民,形成有組織的良性循環(huán)。
這些都是趙飛花一手建立的親民政策,趙飛花就是讓在戰(zhàn)爭中流離失所的貧民百姓有一個安居樂業(yè)的家園,如果,乞討的人太多,就會形成混亂,不服王化的事情,飢寒生盜心的說法,還是對的,窮極則生變,能夠幫助這些人解決溫飽問題,纔是社會安寧的基本問題,這些年,趙飛花見過各色各樣的人,得出自己的一套治理國家的辦法。
百姓是生生不息的,死了還有生者,靠殺戮是殺不完的,只有安撫和統(tǒng)治引導,纔是正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