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作一團。
這才真是亂作一團!
那原本高高在上,睥睨審度著江燼霜的滿朝文武聞言,皆是瞪大眼睛,就連手中的笏板也險些拿不穩了!
衆人面面相覷,慌張又無措地看向最高處的帝王,神色驚懼。
“陛下,定是那黑甲騎貪生怕死,這才聯合了北槐軍隊,意圖謀反!”
“是啊陛下!睿陽王殿下死後,黑甲騎一直對陛下心有怨懟,他們肯定是受了人挑撥!”
“既然昭明公主與睿陽王生前交好,說不定黑甲騎就是受了她的指使!”
“對啊!昭明公主今日大鬧金鑾殿,怎會這麼巧,黑甲騎便帶了北槐軍隊意圖進京,之前半分風聲都沒有透露過!”
“……”
一時間,官員的矛頭,紛紛指向江燼霜。
江燼霜任由千夫所指,聽到士兵的稟報,心中微凜。
——黑甲騎怎麼會離開白玉京?
睿陽王叔在世時,曾留下過命令,無詔不得擅自離開白玉京。
如今黑甲騎離開白玉京來到此處,肯定有問題。
江華琰身邊,太后指著江燼霜,厲聲高喝:“昭明,你還不認罪!”
江燼霜直視太后:“兒臣無罪。”
“黑甲騎如今與敵軍聯合,想要攻陷長安城,意圖謀反,你還敢說自己無罪!”
“莫說黑甲騎不會背叛萬晉,企圖謀逆,即便黑甲騎當真存了這份心思,太后娘娘便認定,是兒臣指使的!?”
江燼霜冷冷地看向太后,視線從衆朝臣面前環視一圈,最終落在了江華琰的身上。
輕笑一聲:“諸位大人與其在這裡指責本宮,不如想想辦法,如何抵禦這突如其來的襲擊纔是。”
一瞬間,金鑾殿亂成一片,人人自危!
——那可是黑甲騎!
且不說那些圖謀不軌的北槐敵軍意欲何爲,就單單是那三十萬黑甲騎!
哪怕只是鐵蹄踏過之處,便也能砸出一道天坑來!
當年的黑甲騎,千人持槍便敢對陣萬軍,這支軍隊就像是從地獄中爬出來的鬼怪一般,攻無不克,戰無不勝!
若是、若是三十萬黑甲騎當真存了謀逆的心思,那他們這羣人……當真是在劫難逃了!
沒有人能在黑甲騎的鐵蹄下生還。
滿朝文武百官明顯是意識到了這一點,互相看著對方,都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畏懼與慌亂。
江華琰坐在明堂之上,語氣冷沉地詢問來報官兵:“北槐邊境距我萬晉都城千里之遠,爲何直至兵臨池下才聽到風聲!”
“啓、啓稟陛下,路過的城池見是黑甲騎開路,以爲京城有急情,甚至沒多過問便開了城門放行!”
“黑甲騎走過的城池,並無一人傷亡,北槐軍隊跟在黑甲騎身後,沒有任何交流,就好像互不認識一般。”
“互不認識?”江華琰冷聲質問,“互不認識,見北槐軍隊侵犯萬晉疆土,難道不應該拼死反抗嗎!?”
“竟裝作看不見,還爲其開路,這難道不就是叛國嗎!?”
江華琰的聲調一聲比一聲高。
可現在說這些都太晚了。
如今的形勢,也並不是怪罪誰就可以解決問題的時候!
江燼霜垂眸,眼珠轉動幾圈,腦海中浮現出一個人。
握著刀柄的手微緊,眼睛微微瞇起。
朝臣議論紛紛,人羣中,不知是誰最先開口說了一聲:“首輔大人曾指揮過黑甲騎,說不定有辦法!”
此言一出,在場衆人皆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對啊!羣臣之中,首輔大人應當是與黑甲騎最爲相熟的人!”
“此話有理!若是裴大人在,肯定能想出對應良策!”
“如今黑甲騎與北槐軍隊兵臨城下,求陛下顧念大局,讓首輔大人將功戴過!”“求陛下顧念大局!”
“求陛下顧念大局!”
一時間,竟將江華琰逼到了絕處。
你瞧啊,這就是裴度的地位。
哪怕江華琰有意打壓裴度,不想讓他過於顯現才能,但危難時刻,所有人第一時間想到的人,都會是他。
甚至就連這些大臣自己都沒意識到——
危難來臨之際,他們似乎都覺得,只要有裴度在,他們就如同有了定海神針,中流砥柱。
這場危機就能順利度過。
——裴度確實有這樣的能力和資本。
只是這一次,江燼霜倒是很好奇,裴度到底能用什麼方式,令萬晉度過這場危機呢?
……
“微臣並無辦法。”
金鑾大殿上,裴度一襲白衣勝雪,他在牢獄中待了也不過幾個時辰,衣裳纖塵不染。
他看著明堂上的那位帝王,語氣清冽淡漠,並無半分情緒。
他與江燼霜並肩而立。
紅與白的交織,十分惹眼。
太后怒不可遏道:“裴度!朝堂之上,還由不了你耍性子!不過是關押了你幾個時辰,竟說出這般不負責任的話!”
男人分明站在殿下,身姿挺拔如鬆,竟是要比高位上的那兩位,氣勢更要足上幾分。
他的神情依舊淡漠清冷,並不在意暴怒的太后:“微臣所言句句屬實,並非氣急敗壞。”
頓了頓,他淡聲道:“微臣與黑甲騎也不過一面之緣,黑甲騎是睿陽王殿下的私兵,只服從於睿陽王的命令,即便是微臣,也無法干預。”
“那你的意思,就是要讓黑甲騎踏平長安城,讓北槐佔領萬晉了!?”太后厲聲。
“微臣雖無法探知黑甲騎的想法,但解此危局的方法,微臣確實知道一個。”
“快說!”江華琰急聲。
裴度並未立刻開口。
反而微微轉身,看向身旁的江燼霜。
女子一襲紅衣如火,衣袂烈烈,好似那白玉京內,開得最盛的紅尾鳶。
他看到了她手中染血的彎刀。
他亦看到了她裙角的血漬。
甚至,看到了她眼中的暴戾與憤怒。
可他卻只是抿脣微笑。
語氣溫柔清潤:“公主殿下與睿陽王殿下交好,黑甲騎不聽從微臣與陛下的,或許會聽從公主殿下的。”
江燼霜微微擰眉,視線終於隨著男人的話,落在了裴度身上。
——她不明白,她不太明白,爲什麼裴度突然將這樁事攬到了她的身上。
“胡鬧!”
太后厲聲駁斥:“江燼霜不過一國公主,難道首輔大人覺得,她一介女子,便能阻擋得了北槐與黑甲騎的幾十萬鐵騎!?”
裴度一個眼神掃了過去:“太后娘娘,既是求人,便不必這般高高在上,咄咄逼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