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蘭伸手想拍一拍蕙蘭以示安慰，但自己手心全是汗，月蘭又把手縮回去，對蕙蘭笑著道：“我若和你一起進去，伯父的怒氣只怕更大。”

“爲什麼？”蕙蘭好奇地問，月蘭點一下蕙蘭的額頭：“這可不能告訴你。我們走罷。”蕙蘭纏住月蘭，要她告訴自己，兩人說笑著往前面走。紫雁跟在二人身後，方纔月蘭的話又在紫雁耳邊響起，我不擔心什麼伯父伯母，我只要你記得，你這會兒是來服侍我的，只要我一句，伯母一樣可以處置了你。縣官不如現管，你衡量罷。

原來，這個樊姑娘，真不是外表看起來那樣溫柔的，什麼都不懂的姑娘，她的心計，全都藏在那柔弱外表下面。紫雁輕嘆一聲，也許聽樊姑娘，並不是什麼壞事，畢竟樊姑娘答應了，會保住自己，這比不上週夫人的許諾，可是月蘭的話卻讓紫雁動心了，畢竟周夫人的許諾看起來那麼好，但唯獨就是，沒有答應一定保住紫雁。

月蘭在前面和蕙蘭說笑，並不在意紫雁的想法，紫雁其實還算聰明的，不然周夫人不會選上她，聰明人想的就會多些，而首選也就是自保。月蘭也曉得，自己手裡的東西不多，許諾不了榮華富貴，那就直截了當一些，直接告訴紫雁，自己會保住她。而這，是周夫人不會輕易給出的許諾。

月蘭脣邊露出笑，和蕙蘭繼續說笑著回到房內。

周夫人見紫雁陪著月蘭出來，很想讓小賴嫂子去問問紫雁，到底對月蘭有個什麼想法，可是這一晚一商量就過了三更，周夫人服侍周侯爺睡下，也不好再去讓人去尋紫雁。等到周侯爺醒了，收拾好帶上禮物和周瀾前去王府，周夫人這才讓小賴嫂子把紫雁尋來。

昨晚回去之後，月蘭又教了紫雁一篇話，讓她如何對付周夫人，等到一大清早，周夫人讓小賴嫂子來尋紫雁，紫雁不由暗自讚歎月蘭果真想的周到，因此和紅燕說了一聲，也就跟了小賴嫂子往周夫人那邊去。

“小賴嫂子，對紫雁和別人有些不一樣呢。”紅燕服侍月蘭梳頭，狀似無意地說。

月蘭嗯了一聲就撿了那支蓮花簪給自己簪上：“紫雁是個伶俐人。紅燕你也聰明，不過聰明的地方和紫雁不一樣罷了。”

“我也沒有什麼別的想頭，只想好好地在府裡穩穩當當過幾年，然後出府嫁人就好。”紅燕的話讓月蘭笑了：“這還不好？能安安穩穩過日子，比什麼都強。”

一個有野心，一個沒野心，難怪周夫人會更重視紫雁，有野心的人當然更好操控些。不過月蘭也不想再就這事和紅燕多說，等梳妝好了也就往周老夫人那邊去，紅雁見月蘭和平常一樣，果真這個樊姑娘，性情之穩重，算是少有。不過自己要的，從來都是安安穩穩過日子，只要好好服侍了人，多的一個字都不要去說，如此也很好。

紫雁到了周夫人面前，周夫人自然也先問問月蘭的起

居，紫雁一一答了，周夫人皺眉：“如此說來，這樊姑娘的確只安心守孝？”

“樊姑娘也是知書達理的人。”紫雁的話讓周夫人冷笑：“知書達理，昨兒都敢闖進去了，說起來，你當時爲何不阻止？”

果然是來問自己這件事的，紫雁急忙對周夫人道：“奴婢也想攔著，然而樊姑娘她說，她說……”

“說什麼？夫人面前，難道還有你吞吞吐吐不能說出來的話？”小賴嫂子已經在那厲聲問了。

紫雁應是後才湊到周夫人面前：“樊姑娘說，她雖是客人，可我們不過是侯府的下人，天下哪有這樣待客人的道理。遇到事勸解勸解，這纔是做客人該做的。還說，若我們還攔著，等事情平息了，她就去和秦嬸子說，先挨個打上一溜板子再說，所以，我們就……”

“好，好……”周夫人不怒反笑，對小賴嫂子道：“沒想到這人不聲不響的，倒頗有主意，不過她的依仗，也是……”

“遠道來投的孤女，自然以爲這和別的地方一樣，婆婆比媳婦要緊。”小賴嫂子的話讓周夫人又笑了，接著周夫人就搖頭：“你說的錯了，婆婆的確是比媳婦要緊，我會敬著婆婆的。”

不過敬著是敬著，別的就……周夫人脣邊的冷笑越來越重，接著周夫人就站起身：“我去給婆婆問安。紫雁，你確實有膽識，不過這口齒還是不夠，等到以後，再慢慢地練。”紫雁見這關過了，急忙對周夫人應是。

周夫人又叫一聲來人，一個丫鬟上前，周夫人懶洋洋地道：“拿一塊衣料來，帶著去了，就說，入秋了，該給大家裁冬衣了。”丫鬟急忙應是，轉身去拿衣料。周夫人帶著人就往周老夫人上房去。

進的上房時候，月蘭蕙蘭一邊一個，坐在周老夫人身邊，正在和周老夫人說話，周夫人含笑上前：“婆婆今兒瞧著氣色還好，媳婦還擔心婆婆昨兒沒睡好呢。”

“我回來越想越覺得，月丫頭說的對，因此也就不生氣了，這一不生氣就睡的好了。”周老夫人拍拍月蘭的手對周夫人說著，接著擡頭看向她：“曉得你忙，這會兒纔過來，有她們兩個陪著我，也不用你時時在跟前。”

“媳婦今兒一早起來，想著入秋了，該給大家裁冬衣了，在那翻了半天料子，還想給婆婆瞧瞧，這料子好不好，合適不合適裁呢。”說著周夫人就讓丫鬟上前，把手裡的料子給周老夫人瞧。

這料子摸在手上很厚實，周老夫人摸了摸就對周夫人笑著道：“你也曉得，我對這些料子，是分不清楚的，你說好就好，橫豎你不會讓我們大家出去丟人。”

“婆婆這話，真是羞死媳婦了，媳婦總要多操心一些，免得被人笑話，連個主婦都做不好。”周夫人含笑說著，眼往月蘭那邊掃去，希望月蘭能聽懂自己的弦外之音。月蘭當然聽出周夫人的意思，看來紫雁說的話，周夫人是

真放在心上了。其實這又有什麼意思？不過月蘭還是笑著對周夫人道：“閒來我常聽奶媽說，這大家主母頗不好做，難得伯母處理這些事情，都絲毫不亂。”

“不過多操點心罷了，哪能絲毫不亂。”周夫人假惺惺地說，周老夫人曉得周夫人在外人面前是要裝出一副賢良淑德的樣子，對月蘭道：“你這個伯母啊，管這些事是十分能幹的，這樣我也落的清閒。好在你伯母樣樣想的周到。”

“婆婆這樣贊，兒媳不敢當呢。”周夫人的笑更顯得假了，月蘭想笑，但又覺得有些悲哀，最終還是心不甘情不願地說了一句：“伯母和老夫人，說的都有理呢。”

蕙蘭在旁邊聽不明白，見月蘭笑了，也就跟著大家一笑，倒把掛念周侯爺和周瀾的心減少一些。

周侯爺和周瀾一大清早就出門往安王府去，安王府住的地方，離侯府並不遠，當然王府比起侯府來，也就更氣派了。因爲兩邊素無來往，周侯爺帶著周瀾，先在門上送了一份禮，這才把帖子遞上。

那門上瞧了帖子，上下打量周侯爺一番，就對周侯爺堆笑：“原來是定北侯，昨兒的事，我們都聽說了，令郎真是少年英雄。”

既然王府的門上沒有像周侯爺所想的，一臉冷漠地把帖子和禮物給扔了，那看來這件事還有迴旋的餘地，於是周侯爺也就笑著道：“什麼少年英雄，驚嚇到了郡主，實在是……”

“侯爺先和令郎進去裡面，這就把帖子送上去，總要多等一會兒。”門上的並沒敢怠慢，對周侯爺說著，周侯爺這心也就放下。很快就有管家出來，迎著周侯爺父子，把他們請到一座倒廳，送上茶和點心，又讓內侍在旁伺候著，還解釋了一番。

這樣就是對待正常客人的態度，周侯爺這下更加放心了，對周瀾道：“瞧來，王府也……”

昨天鬧了那麼一場，周瀾對什麼懲罰不懲罰，也不在意了，昨晚沒有睡好，並不是擔心來王府會受到冷待，而是想著月蘭的話，月蘭的話，句句都是道理，卻也句句都戳在周瀾心上。因爲是客人，因爲不關心，所以纔不會慌亂。真是讓人沒齒地冷。

可是，要她說什麼呢？難道說，很關心，很慌亂，如果真這樣的話，也許自己就沒命坐在這裡了。周瀾不由摸下心口，感覺到心口有點微疼。

這個動作讓周侯爺誤會了，他瞧著兒子有些慚愧地道：“可是傷口還疼？昨兒我也不該那樣對你，可你也要曉得，我也是激怒攻心。你是我最……”

“爹爹對兒子的期望，兒子記在心上，並不敢責怪爹爹，周瀾對周侯爺小聲地說。周侯爺也放心下來，這會兒就等著管家請自己進去，好好地去和王爺賠罪了。這麼一琢磨，周侯爺也就沒有說話，而是在心中演練對王爺要說的話。

周瀾垂下眼，父親，自己的父親，真的對自己最爲關心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