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獄?算是吧。”那個男人突然站在了我身邊。
我有種想哭的衝動,“你可以把麗麗放下來嗎?啊?”
他冷漠地看著我,“你覺得可以嗎?她有錯,必須得到懲罰。”說著,他手一揮,麗麗便下降了一點。
“明志……”麗麗痛苦地叫著,那灰煙都朝她涌了上去,“咳咳咳……明志,別管我了!”
“她這樣善良的人有什麼錯!”我激動地抓著那人的雙臂,“她是個好妻子好媽媽好女兒,她那麼好,你爲什麼要這樣對待她!”
“是嗎?那爲什麼她要選擇自殺呢?”那人拽開了我的手,反問道。
我沒有明白,“自殺?我不懂你說什麼。”
他冷笑著,“那你可以問問她。”
我看向麗麗,她也看著我,她滿臉淚水,不知是不是被煙燻的。
“其實當時她的病治癒的希望非常大。”男人說,“但是一想到爲了治她的病,家裡已經一貧如洗,日子過得艱辛,她覺得慚愧,又想到如果不穩定的健康換來得是以後艱難的生活,她又不甘心。於是,她愚蠢地選擇了自殺,把爛攤子都留給了你們父女倆。”
他還說了些什麼我已經聽不清了,我只知道這前面的話就像晴天霹靂般無情地打在了我身上。
他說得沒錯,那時候,醫生確實提過的,只要再堅持一段時間,她就可能出院的。可是她是匆匆走了。而當時我身心都沉浸在悲痛中,根本思考不了別的事。現在一想,這真的來得很突然,不管哪方面來說,一切都在改善的啊。
我再次看向了麗麗。
“對不起……明志。”她絕望地低下了頭,“原諒我吧。”
我找不到可以說的話了,心情複雜到這種地步,還能說什麼呢。我真的想說,這不怪她,換作別人也可能會這麼做的。只是,一想到她真的這麼做了,我卻無法釋懷。
“麗麗……”我輕聲念著她的名字。這麼多年來,第一次對心裡的信仰充滿懷疑。
“不要,明志,不要!”耳邊迴響著她的尖叫,我已經跳進了沸騰的巖漿中。
“這是故事結局嗎?”怡兒看著她的爸爸,臉色有些不對勁。
明志點了點頭,“嗯,結局就是,我無法接受這個事實,跳進了巖漿裡。”
之煥對怡兒媽媽的事瞭解不多,所以聽著也有些糊塗,雖然大概意思他還是懂的,可是,爸講這個似真非真的故事又是什麼意思呢?
“爸,你今天喝多了。”怡兒不高興地起身,“之煥,你帶我爸回房間去休息吧。”
明志苦笑著起來,“我從你出嫁那天之後就再也沒有休息過了。”
怡兒有種不祥的預感,她伸手抓緊了之煥的手臂。之煥也感覺到了。
客廳唯一的一盞燈慢慢暗了下去。房間陷入了一片漆黑。
“爸!故事結束了!”怡兒叫出了聲。
“這是什麼味道?”之煥捂住了鼻子,“廚房有燒什麼東西嗎?”一股焦味飄散在空氣中。
怡兒卻失落地癱坐在地上。
“你怎麼了?”之煥藉著室外的燈光看到坐在地上的怡兒,想把她拉起來。
“是爸。”怡兒想到了什麼。
“嗯?”
房間的燈又全都亮了。
“爸呢?”剛纔的椅子上已經沒有人了。之煥有些傻了,怎麼一個大活人就這麼不見了。
“他真的走了吧。”怡兒沒有表情地說,“陪我去趟廚房。”
“爸在廚房?”之煥以爲明白了什麼,忽然笑了,“你爸講故事還真是一流,連氣氛都事先預備好了。不會現在他就躲在廚房看我們出醜吧。”
然而,兩個人並沒有在廚房看到蘇明志的身影。
“怎麼不在?”
“之煥,去把我媽的遺像拿過來。”怡兒表情很怪。不過之煥還是照做了。
“啊!”
“砰……”遺像被摔碎在地上。
之煥瞪著雙眼,不敢相信自己見到的是真的。怡兒走到他身旁,將照片撿了起來,“這就是你要告訴我的嗎?”
原來只是一個人的遺照,現在詭異的多出了一個人。
林麗麗表情木然,蘇明志亦是如此。
郭凌安和張紅走在鬧市的小道,兩個人一路上都沒有什麼話。
張紅看著身邊經過的行人,車子,還有那五顏六色的商店,忽然回憶自己以前的那些時光,雖然已經過了很久。
“喂,帶我來這裡幹什麼?”張紅笑著問鍾迪,
鍾迪回答,“當然是來慶祝啊,你的記性好差啊……”他失望地拉下臉,“難道你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張紅搖搖頭,“今天是什麼日子啊?”
“你……虧你還是我女朋友!”鍾迪不開心地看著路上來來往往的車子。
張紅“撲哧”笑出了聲,“好了啦,我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看你多小氣……”
鍾迪回過頭,“真的?”
“那是。”張紅牽起他的手,“今天是我們認識兩週年哦!”
鍾迪從陰變晴,“記得就好。你呀,就知道惹我不高興。”說完,他輕輕颳了一下她的鼻子,“我有禮物送你。”
“什麼啊?不會又是自助餐卷吧……”張紅雖然很期待,不過還是裝出不屑的樣子。
“哎呀,你老是拿這件事來笑話我。”鍾迪不好意思地撓撓頭,“不過這次真的是個大禮。”
“行啦行啦,那你就快點拿出來讓我看看!”
“等我一下!”鍾迪馬上就跑開了。
喧譁的街道,到處都是五彩的霓虹,幸福的情侶肩並肩,一對一對從張紅身邊走過。
今天是七夕。
“他到底在幹什麼啊?”20分鐘過去了,張紅忍不住抱怨起來。
“喂!喂!”忽然,大街前面的廣場傳來巨大的話筒試音,“喂……”
張紅好奇地走了過去,其它情侶也有人跟了過去。
這個廣場是城裡最大的休閒廣場,四周是一圈帶長椅的花壇,而中央是絢麗的音樂噴泉。
“喂……”聲音很響,竟然可以掩蓋住廣場邊馬路上的汽車聲。
“張紅小姐,你有聽到嗎?”
“張紅小姐,你有聽到嗎?”
“咦,好像是在找人哦?”“我聽到什麼張紅的……”
張紅情不自禁地臉紅了,因爲她聽出那聲音就是鍾迪,這傢伙,幹嘛弄這麼大的動靜啊。
“張紅小姐,有聽到嗎?如果聽到了,就走到廣場中央來,好嗎?”鍾迪站在噴泉旁,拿著話筒說道。
“是他女朋友嗎?”“肯定是的,你看看人家,多浪漫啊……”被吸引過來的人越來越多,但鍾迪知道自己眼中此刻只想看到一個人出現。
於是,他所期待的,張紅慢慢從人羣中走出來。雖然她並不算太漂亮,穿著也不時髦,可是此刻的她在他眼中是最美的。
“再近一點,好嗎?”鍾迪向她伸出了手。
“走快點啊!”有人喊道,於是所有人跟著開心地起鬨,“快點!快點!快點……”
張紅這下真的是嚇到了,儘管很興奮,可是她還是把頭低下了,雙手緊緊抓著衣角,一步步走向鍾迪。
“非常感謝你這兩年的陪伴,我想如果沒有你,那我的日子現在一定是平淡無味的,是你讓我的世界充滿了色彩和快樂。其實我早就想對你說這句話的,但是之前我一直都沒自信,因爲我覺得我還沒有這個能力對你負起責任。而現在,你也看到了,我的事業正一步步向上,我已經有能力給你想要的生活了。所以現在,我想嚴肅地問你……”
張紅聽著聽著,已經走到了鍾迪的面前。
“你願意嫁給我嗎?”鍾迪的話說完了。然後,就像是童話故事裡一般,他單膝下跪,從口袋裡拿出了一枚戒指。
“天哪,太美了……”人羣中發出一聲感嘆,隨即大家都屏住了呼吸,等待著結果。就連路上的車子好像也停止動作,聲音變小了。
這個時候,偌大的廣場,竟然靜得只剩下話筒裡的電磁波發出的聲響。
張紅很緊張很緊張,也至於連說話都結巴了,“我……我……我……願意!”
話音剛落,音樂噴泉立刻奏響。燈光,音樂,泉水融合在一起噴射而出,直衝星空。
“想什麼呢?”郭凌安瞥了一眼張紅略帶笑意的臉,問道。
張紅一下子就從回憶裡醒過來了,“……沒什麼。你帶我來鬧市幹什麼?難道你認爲陰元街會在這裡嗎?”
郭凌安回答,“我沒這麼認爲,但是在鬧市有許多算命的,他們中的有些人在天城也待了很多年了,或許知道些什麼。”
“既然是這樣,那爲什麼要他們呢?在天城生活時間長的人多得是啊。”
“但是隻有他們迷信。”
“嗯?”
“我來這裡也有一段時間了,問得人多了,也發現了一個事實。陰元街在天城就像是一個禁忌,要麼就是沒有人知道,要麼就是遮遮掩掩不讓你知道。幾天前我問過一個年長的人,他還算好心,雖然沒告訴我陰元街在哪,但是提供了一些線索。”
“是嗎?”
“對。陰元街,其實聽名字就覺得有些詭異,不是嗎?據說是那條街上發生過一些不能以常理解釋的怪事,從此便成了人們口中的禁忌。然而,現在還知道這些事情的,就是那些算命的人了。當年,那條街是算命人的聚集地。他們都是在街道發生變故後才遷移生存地點的,所以問他們比誰都適合。”
“你是說現在差不多隻有那些算命的老頭子才瞭解內幕?!真是難以置信,我生平最討厭的,除了變裝的乞丐,就是算命先生了。”
“……他們也是爲了生存。”郭凌安轉向張紅,“就和你一樣。”
“嗯?”張紅看出他的眼神別有用意。
“你年紀明明不是很大,爲什麼要把自己弄得像箇中年婦女?是中了‘詛咒’了嗎?”說著,郭凌安就把手搭在張紅肩上。
路上來往人很多,張紅有些難爲情地把他的手拿掉了,“我不知道你是什麼意思。你還是趕緊做正經事吧。”
“嗯嗯,相信你也有什麼心結吧。”郭凌安從口袋掏出幾張紙幣,“開來準備開口費是必須的。”
“啊?”張紅一時沒轉過彎來。
“我說是給算命的,不是用來套你的話的。”郭凌安甩了一個沒內容的白眼。
“……我知道!”張紅爭辯著,“那我們還是快點吧。”
雖然是偉大的21世紀了,但是算命這行業並沒有怎麼衰弱的跡象。似乎國人對於天命這回事依舊深信不疑,拋卻辛苦地努力卻可以花錢來問一個不怎麼瞎的瞎子自己的將來,勇氣可嘉。
這些算命先生比起電視裡的當然沒有那麼大張旗鼓,只是在某個小角落坐著一張小板凳,面前攤著一張八卦或是面相圖而已。走過一個路人,他就叫道,“這個先生,是不是在找工作啊,到我這裡算算你的運勢怎麼樣,要是不準不收錢……”而自然會有人去應他的話。
張紅從坐下開始就沒有給過算命先生好臉色,後來更是直接把臉轉到了一邊。郭凌安沒有理會她,而是很直接地問他,“給你一些錢,告訴我關於陰元街的事你覺得怎麼樣?”
那個算命先生其實年紀也不大,頂多40出頭,他倒沒有瞎,兩隻眼睛還特別有神。當聽到陰元街的時候,他並沒有太大的反應,“你要真想知道,我可以告訴你。不過你千萬別對他人說起。”他有些小心地看了一眼路兩邊,那裡都是他的同行,“想必你也知道,這是我們天城人的一個禁忌吧。”
郭凌安點頭表示理解,張紅卻一臉懷疑,“怎麼我們一直都打聽不到的事,你肯這麼輕易告訴我們?”
算命先生無奈地笑了,“說了也不知道你會不會信,我的時間不長了。我不過是想在走之前做些善事積積德。”
“什麼意思?”
“陰元街其實一直都在,只不過是換了名字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