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們鬧的,電都給你們吵沒了!”我趁勢又吼了一句。
這次裡面倒真的安靜了。
我站在黑漆漆的過道上,一時間只聽得到自己的呼吸聲。這麼感覺著,現在這處境倒有些讓人不自在。還是趕緊回自己家吧。
“砰砰砰!”忽然,一陣敲門聲從隔壁家裡頭傳來。
八成是瘋了,在屋裡頭敲鐵門。我有些蘊惱,不過見說了兩次都不管用,也懶得理會了。
“吱……”一聲,我聽到背後的防盜門開了。
一道幽光從屋裡投射出來,對面的牆上映著一個模糊的影子。
我剛想開口教訓這家裡的人,卻見那影子後面又多一個影子。還沒明白過來,只見第二人影子拿著一把斧頭一刀砍在那前面影子的頭上!
“噗”一聲,是身體躺地的聲音。
剛纔發生了什麼?我傻住了,完全沒弄懂剛纔看到的這一切。
電在這個時候來了。過道一下子又明亮起來。
……血!
沒錯,是血。我看到一道血流從隔壁門口慢慢淌了出來。殺人了……殺人了!我終於清醒過來,隔壁家出了命案!
當時想都沒有多想,我就跑到那戶人家門口,想要救人,同時搞清楚真相。
但是,當我站在那敞開的大門前的時候,屋裡,竟然什麼也沒有。裡面只是普通人家的家居擺設,就是沒有人在。那剛纔的,到底是什麼回事?
地上一個東西引起了我的注意,是一段燒過的蠟燭。還冒著輕煙。可是命案呢?人呢?
這隔壁家是去年才搬來的,就一對性格內向的中年夫妻,丈夫是個跛腳,妻子好像是工廠職工。這大半年也只和他們打過一兩次招呼,確實不是很瞭解。現在還真後悔沒有和他們多交流。
“有人嗎?”我試探性地叫了一聲,順手抄起了屋子裡的一根鐵製晾衣竿。
屋子裡靜得很可怕,比停電那會兒還要讓人覺得不安。
沒有人迴應。難道剛纔都是我的幻覺?我想了想,反正也沒事,我又何必計較,還是回去睡我的覺。於是放下手裡的東西給他們家關了燈就出來了。
結果,那剛關好的燈自己亮了。
我站在門口,看著自己的影子投在門對面的牆上。這種感覺,很怪。
就在我有些不安的時候,我看到自己影子後面多出了一個影子!那個影子,拿著一把斧頭!
難道……來不及多想,我立馬轉過了身。
背後沒有人。
一滴冷汗從臉上滑落,我的酒勁一下子都沒有了。這,這真是怪事。我甚至開始懷疑自己現在是不是在夢中。
“啊……”突然,一個女人的慘叫聲從臥室傳來。
郭凌安在一聲尖叫中醒來,他披上外套,匆匆走向臥室,還不忘打開這房間的燈。
“啊——啊——”張紅閉著眼大叫,在牀上痛苦地翻滾,“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郭凌安拿過一條溼毛巾,輕壓在她滾燙的額頭上,“沒事了,沒事了,沒有人會殺你的。你只是在做夢而已。”
張紅睜開了雙眼,緊緊抓住郭凌安的手,“救救我,救救我!!”
“那好,告訴我,你做過什麼讓你耿耿於懷的事?”
“我……我……我在幾年前,曾經……你是誰?!”
張紅終於清醒了,她警覺得退到了牀的一角,死死盯著郭凌安,“你是誰?我怎麼會在這裡?”
郭凌安起身把毛巾放進了臉盆,“反正不會害你就是了。你不用擔心太多。套用電視劇裡的一句話,真要動手,我就不用等你醒了。”
“那你想幹什麼?”張紅緊緊捏著被子。
“我在找一個地方,也許你知道。”他暗有所指。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剛纔我在公交車站看到你摔在路邊,看到了你拿的名片,所以才救了你。不然你現在應該還躺在醫院的急救室裡吧。”說著,郭凌安夾著名片在她眼前晃了晃,“陰元街千壽路44號。”
“把名片還給我!”張紅見名片在那男人手上,想也沒想就衝了上去,結果反被郭凌安插住了脖子。
“說,你去這個地方幹什麼?找誰?”郭凌安的語氣一下子就變得很冷,“不說清楚你就等著去死吧。”
“呃……放開……我……”張紅的臉因爲喘不過氣而發紅。
“快說。”
“我……不能……說……”張紅無力地把手搭在他手腕上。
這一切發生得太突然,她根本沒有餘地思考什麼。眼前的男人是誰?他到底想幹什麼?
“快點……放開我!”
忽然,窒息的感覺一下子消失了。
郭凌安鬆開了手。
“鬼節快到了。”他淡淡地說,“如果你犯過什麼錯,你知道的……”
“哼,現在都什麼時代了,你還信這個!”張紅心虛地說道。
“……拿著這張名片你還說這些虛得,張紅,我可是對你瞭如指掌。”郭凌安得意地笑了。
“你都知道些什麼?”
“你覺得呢?話不多說,如果你願意和我合作,那我們就是朋友,如果你想一個人做事,那我也不攔你,請便。”郭凌安收起笑容,進行了最後通牒。
張紅看著他背後敞開的房門。
我看著打開的臥室門,第二次拿起晾衣竿,然後小聲地朝著房間走去。
“吱……”我輕輕推開了虛掩的房門。
房裡亮著一盞昏暗的白熾燈,還有些晃動。一個破舊的大衣櫃,一個破舊的電視櫃,一張破舊的寫字檯,一張破舊的雙人牀,就是房間的全部。
怎麼,怎麼這些東西都這麼老舊啊?我在心裡犯疑。他們搬來的時候也是去年的事而已,可是這些傢俱都像用了十幾年了。不會是他們從二手傢俱市場裡收來的吧。
想到這,我才記起來這裡的原因,剛纔我可是聽到一個女人的慘叫從這裡傳來。但這個臥室這麼簡單,要真藏個人也有難度。……又是我的幻覺嗎?
從房裡出來,我對今晚發生的事徹底感到疑惑。
地上的那半截蠟燭已經滅了,但是還有些難聞的氣味飄散在這個空間。這家人到底去哪裡了,怎麼會憑空消失呢?何況剛纔還有爭吵聲來著。
“砰!”我用力合上了防盜門,站在走廊裡。
“哈……啊”不安終究敵不過疲憊,我忍不住打了個深深的呵欠,伸了伸懶腰,慢慢走回自己家。
這時,詭異的一幕再次發生。
我看到自己家裡發出幽幽的燭光,一個人影投射在門口對面的白牆上。
剛想著是不是進小偷了,卻見那個人影搖搖晃晃在門口扭動。緊接著,人影便升到半空,他的扭動更加劇烈,甚至可以看到他用手抓著自己的脖子。等一下,這是……這不是人上吊的情形!
我差點就要叫出聲,但還是強忍了下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帶著一重又一重的疑惑衝到了自己家門口,結果,就這麼見到了——我已經去世多年的妻子。
她去世前幽怨的眼神到現在我還記得,是那麼讓人不敢對視。而此刻,她依舊用這種眼神盯著我。
“……麗,麗麗!”我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麗麗穿得還是走的時候那身病號服,但是現在的她看上去更加消瘦。特別是那張臉,整個都快凹進去了,顴骨非常明顯。
“麗麗。”我安撫著自己的情緒,又叫了一聲她的名字。
她沒有反應,只是冷冷地盯著我,就像我是一個陌生人。
“麗麗,我是明志啊。你,怎麼了?”我走上前,想拉住她的手。但是,手,竟然穿過了她的身體……
忽然,一種民間的說法浮現在我腦海。老一輩的人都說,鬼和人是不能接觸的,因爲人是肉體,而鬼只是一種精神形式的存在。所以鬼可以任意穿梭,而人亦可以從鬼身上穿過。
那麼,現在的她……也對,她在怡兒小時候就已經病死了,她已經死了很多年了!
我一下子覺得有些毛骨悚然,我面前竟然站著一個鬼!
“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屋裡傳來12點的報時。
麗麗的視線終於從我身上移開了,她無神地望著四周,然後,從我身邊擦肩而過。像一條白紗一樣,雙腳不著地地緩緩向走廊前方飄去。
她要去哪兒?我擔心起來,便跟隨在她身後了。
“砰!”,隔壁家的防盜門又被重重地推開了。
我本能地往牆邊靠去,有些驚慌,又有些好奇,那裡面又會出現什麼呢?
藉著走廊的燈光,我看到一個人影從屋子裡慢慢爬了出來。他廢力地伸著兩隻乾瘦的手臂,拖動著自己的身軀向前行動。而那裂成兩半的腦袋,隨著身子的一震,便晃出些黃白清的腦漿和鮮紅的血液。這是……這是屋子的男主人啊!!
我大吃一驚,隨即就想到剛纔看到的景象,那被斧頭劈死的人,難道就是他?!
忽然,一道視線向我看來。他那往兩邊散開的腦袋,耷拉在脖子上,可是眼睛卻都朝我這邊轉著。這是怎樣一種讓人不舒服的情景,我嚥了咽口水,額頭又開始冒汗。
“……”他那開裂的兩瓣嘴,想說什麼,張得很大,似乎是在對著我嚎叫。可是我什麼也沒有聽到,就像麗麗一樣。而麗麗,如同一塊輕紗,還在緩緩向前飄,長長的走廊上,充斥著十分詭異的氣息。
不行,我不能再管那個裂腦男了,我得跟著我的妻子。於是,我鼓起勇氣,向前邁出了一步。
“啊!!!”
一把帶血的斧頭突然就橫在了我面前,嚇得我叫出了聲,差點就摔倒在地。
一個渾身是血的女人從屋子裡猛躥了出來。
她握緊斧頭,一腳踩住她老公那條跛腿,惡狠狠地盯著他。“……”她張嘴說著什麼,但是我依舊沒有聽到她在說什麼。這是爲什麼,怎麼他們說話我都聽不到。
此時,走廊上的燈不知怎麼地開始變暗了,原來十分整潔的牆面與地面也跟著變得骯髒,就像很久沒有人住那樣。我無意地摸了一下牆壁,手上竟沾滿了灰塵。
這,還是我住的公寓樓嗎?我看著破舊不堪的過道,發黃的電燈,無法相信自己是清醒的。但是麗麗,還有那對夫妻,還是在我眼前。
“啊!”一聲尖銳的慘叫在走廊上回蕩。
那個可怕的妻子,竟然用斧頭砍下了自己丈夫的腿。
“你還真夠堅強的啊,腦袋都成這樣了還能活著。你就是來拖累我的吧,啊。跟著你我就沒過一天好日子!!現在我就要輕鬆了,哈哈,我就要解脫了,哈哈哈哈哈……”我終於聽到他們的聲音,可是此刻我卻後悔聽到這樣的對白。
“行啦,看你頂著個腦袋也夠吃力的,我還是幫你一下吧,怎麼說我們也做過夫妻,不是嗎?不會很痛的,一下就好!”那女人又舉起了斧頭。
“不……要……”男人竟然還能說話,但聲音明顯是從氣管裡擠出來的,很模糊,並且跟著從氣管涌出了黑血。
“想想我怎麼對你的,你又是怎麼對我的……”女人笑了,但是兩行淚水從眼角滑落,“我們都可以解脫了。”她閉上了眼睛,咬緊牙關砍了下去。
我可以感覺到有幾滴血水濺到了我臉上,想去擦的時候卻是乾的。
腦海中出現了第一次見到他們時的場景。
“你小心點,慢點上。”女人扶著男人上樓。
“沒事,又不是斷了只腳,你也真是的。”男人笑著說。
我正要下樓,就見到兩夫妻上來了,“你們好啊,吃晚飯了沒有?”
“還沒呢,”女人回答,“剛纔下樓去公園裡看太陽去了。”
女人忽然溫暖地笑了起來,她朝我這邊看了一眼,只那麼幾秒鐘之後,她就拿起斧頭,劃過了自己的脖子。她倒在了我面前。
“天哪!”我不敢相信這發生的事,卻也同時發現此刻是我說不了話了。我張張嘴,確實發不出聲音。
“明志。”久違的麗麗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我想說什麼,可是就是沒有聲音。
“你不用開口的,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前方的她轉過身,還是那樣幽怨地注視著我,“呆在這裡不要動,什麼都不要追究,什麼都不要想,一切都會過去的。”
話音剛落,她就消失不見了。
麗麗!我在心裡叫著,趕忙追了出去。經過那兩夫妻的屍體旁邊時,我竟然從他們身上穿過去了。
公寓的樓道漆黑無比,吹著冷風,而且還不斷傳來木板的吱嘎聲。我一心想要見到麗麗,便沒有多想,直接踩著已經是舊木板鋪成的樓梯跑下了樓。期間我也不知道我又從什麼東西身體裡穿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