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紙?怡兒小心地撕下那東西,端詳一番。就是鬼片裡道士專用的那種黃色長條符紙,上面還有一筆寫成的潦草的符咒,怡兒猜測著這是中文還是梵文。
“你在看什麼?”之煥突然站在了怡兒身邊。
“呀,你下來怎麼都不出聲的?”怡兒怪道,把符紙給了他,“你看看?!?
之煥接過那道符的瞬間,臉上還淡然的表情一下子就沒了,“你……從哪裡弄來的?”他不自覺地朝四周看了看。大白天的,小路上和平常一樣,來來往往那麼幾個人,那些人都沒什麼特別的,三三兩兩的說著話,又或者是快步地走著。
“怎麼了?”怡兒看出了之煥的變化,“你知道這符紙?!”
之煥沒有正面回答,“反正看上去不是什麼好東西,我這就把它扔了?!辈坏肉鶅悍磻?,他就快步去到垃圾筒邊,把手伸了進去。
“哎,你怎麼說扔就扔,也許是個線索呢!”怡兒責怪著,但來不及了,她已經聽到撕紙的聲音。
行了,之煥輕吐一口氣,又回身到了怡兒那邊,“現在去哪兒?”
符紙事件就此結束,怡兒也不好在說些有的沒的了,她緊張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應該沒問題的。
“居民樓後面的那條巷子?!彼龍远ǖ鼗卮?。
安學路四百八十號,這裡就是安學路,四百八十號應該在這裡了吧,千萬別搞得和那個陰元街的44號一樣難找。張紅和郭凌安站在路口,心裡都有些不確定。
“喂,你還沒有告訴我幹嘛來這裡呢?”凌安大概地環視了下四周,“這裡可都是高級小區。”
張紅無語地瞥了他一眼,“請問這和高級小區有什麼關係嗎?”
“所以我才問你啊?!绷璋瞾G過去一句。
兩個人之間又起摩擦了。
“你到底是什麼身份???”凌安的語氣溫和了一些。
張紅一邊對著門牌號一邊回答,“你也沒說你是誰啊……一百五十三……一百五十四……”
“我說……”凌安只好妥協,“我們找個時間,把彼此身份好好交待下,這樣子互相防範著不成事啊?!?
“……隨便你?!睆埣t在心裡想著,反正到時候就說自己只是個管家幫夫人做事,其它一概不知就行了。不過話說回來,對於凌安的事,她卻很好奇。
“你去醫院做什麼?”王盟問。
夢汐低下頭繞著手指,“沒什麼,小感冒嘛?!眱蓚€人靠在門前,說著什麼。
那個女人……張紅一眼認出了夢汐。原來她住在這裡。
“怎麼了?你在看什麼???”凌安見張紅有些發呆地站著不動。
“沒,沒什麼。剛纔腳麻了一下?!睆埣t說完便繼續向前走去。凌安只好跟上去了。
“嗯?”夢汐注意到了路上的一男一女,她發現那個女的背影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裡見過。
“有什麼要說的嗎?”
“沒有,你走吧,我已經沒事了?!眽粝粗?,“昨天的事還要謝謝你?!?
“是嗎?我不覺得我做了什麼可以讓你感謝的事,相反,我真的很抱歉。”
“你總是這樣子?!眽粝α耍啊鋵嵄緛磉€對他抱有一絲期望的,想著我們還能回到過去那種親密。不過昨天發生的事,我的感覺是原來他並沒有那麼愛我。這樣也好,好聚好散嘛。”
王盟有種說不出的難受,“那你以後打算怎麼辦?”
夢汐溫柔地靠在他的肩膀上,“重新開始啊。這段時間我想去外面散散心,一個人?!?
“……好吧,不過不要走太遠,我怕我會找不到你。”
“呵呵呵,不要等我,好不好?”
“爲什麼?夢汐,你知道我心意的!”王盟著急地坦白。
“我並不想我知道,真的。我已經傷害過你一次了,不想再有第二次。總之,我們還是做朋友來得更快樂一些,不是嗎?好想到回到大學裡的日子……”
“我也是,如果當時我再努力一些就好了?!?
一個人悲傷,兩個人嘆息。
“咚咚咚……”
安學路480號就在眼前,這只是一幢普通的民宅,由於是小區的集資房,所以它和旁邊的屋子都是一個樣子的,真的是找不出什麼特別的。
“……我說你敲門就不能禮貌些嗎?”聽著凌安像敲大鼓一樣地打著防盜門,張紅著實地倒吸了一口冷氣。
凌安回過頭答道,“我只不過是想讓裡面的人快點來開門而已。”說完又用力地敲個不停。
綠意十足的道路上,本來應該是一片高級小區特有的安詳,此刻卻充斥著刺激耳膜的敲門聲。
終於,在有人出來投訴之前,四百八十號的大門“咔”地開了一條縫。
“你們找誰?”那門縫裡的人問。
“那個……”張紅趕緊上前把凌安推到了一邊,“對不起,請問一下,王工竣先生是住在這裡的嗎?”
“……”裡面的人警覺得問道,“你們是誰?”
“我們是來……”張紅再一次把凌安推到一旁,微笑著回答,“你好,我們是天城市規劃局的調查員,因爲最近將在天城市又要進行區域重新規劃調整,所以特別來找你瞭解一下情況?!?
不是吧,這樣子都行?凌安對張紅不得不另眼相看,換作是自己的話估計又是莽撞地闖進去了。
“規劃局?”那人總算開了門,“我就是王工竣。進來吧。”
“謝謝王先生的配合?!睆埣t對凌安瞅了一眼,示意快跟進來。
王工竣家裡頭也很普通,甚至有點不符合高級小區在人們心中的形象,不是一進門就是富麗堂皇的嗎?而現在他們看到的是大大的客廳只有一張破舊的沙發,連個電視機都沒有,上頭的吊燈,那燈罩上結了蜘蛛網,餐廳裡,一張木製餐桌上堆滿了沾著油漬的飯碗,再過去一點的廚房水槽裡也是塞滿了東西。
“不好意思啊,家裡發生了些事,所以都懶得打理了?!蓖豕た⑦€算熱情地給兩個人倒了水,剛纔的敵意一點都沒了,“那麼,你們要問什麼?”
張紅開門見山地說道,“我們想知道關於陰元街千壽路44號是怎麼回事?當時關於這方面的編制裡千壽路只到34號吧?!?
總算提到44號了,凌安緊張地聽著。
王工竣回憶了一下,隨後就笑了起來,“哎呀,那個門牌號當時是鬧著玩的。記得當時我家就在千壽路附近,很遺憾的是政府對那條街進行規劃的時候沒有把我家給算進去,而後旁邊的街道里住戶名單裡也沒有我的份,結果我的房子就成了多餘的,沒有門牌號,不屬於任何一個街道?!?
“這怎麼可能呢?”張紅有些不理解。
“應該是當時我的房子太破舊了,我又總是在外奔波,以至於局裡來的人還以爲是個廢棄的地,準備用來作綠化。那後來擴建的時候我已經回家了,就讓工人把我家給留了下來。不過我並沒有上報給組織什麼的,心想這屋子本來也是從人家那裡轉過來作爲臨時住所用的,就不管了。之後呢,我依舊在外打工,不過怕哪天我那屋子就不小心被人拆了,我就隨便弄了個門牌號掛了上去,於是就有了陰元街千壽路44號。想著這樣子就不會有人認爲這裡荒廢的地兒而對它動手了?!?
凌安對這個回答感到不滿,他忍不住說道,“怎麼可能,44號裡住得根本不是你這種人!你在耍我啊!”
張紅擔心地看著王工竣,生怕兩人會吵起來。沒想到王工竣並沒有生氣,“這就是問題重點所在了。在陰元街正式建成後的第二年,我就把房子轉手了?!?
“轉手?”張紅和凌安異口同聲地問道。
“是啊,當時因爲工作需要我基本都不迴天城的,便有了把房子轉出去的念頭,哦,忘了說了,我不是天城人。本來是打算弄個什麼啓事的,沒想到過了幾天就有人打我電話說是想買下我的舊房子。那不是正合我意嗎?於是後來我們就順利地進行了交易?!?
聽著這話,張紅猜想王工竣對44號之後的事也不會有太多瞭解了,果然,王工竣說道,“拿到錢之後我就沒回來過了,那個44號的主人基本上也沒怎麼和我聯繫。所以之後的事就不知道了。”
“還是謝謝你對我們工作的配合,這裡是一百元的報酬,請收下?!睆埣t將一張紅皮鼠塞給了王工竣。
“哎呀,這怎麼好意思呢?配合你們工作是應該的。”他邊說邊笑呵呵地把錢放進了口袋。
“那就這樣吧,不好意思,打擾了?!睆埣t拉了拉凌安的衣角,提醒他該走了。
“等等……”
“什麼?”
“如果你們要去實地看的話,現在的地址應該是在安康路,不過幾號我就不知道了?!?
巷子不深,但是真的很髒。一股惡臭在巷子裡打轉,蒼蠅還滿天都是,地面上隨處可見垃圾一類的髒物。而在牆角邊竟然還有幾個已經發黑的睡鋪。這種地方也能睡人……
“我看我們還是回去吧……”之煥拉著怡兒,眉頭皺得老高,“這種地方怎麼可能會有人住嘛!”
怡兒也有些動搖,一目瞭然的小巷子,怎麼看都藏不了一幢有著異域風情的屋子吧。難道還真要像《哈利波特》裡那樣,拿著魔杖在牆面上敲來敲去然後出現一個從未見過的街道?
“……好吧,我看這裡也不會有什麼東西了?!扁鶅簩χ疅c點頭。
正說著,忽然起風了,更加強烈的惡臭撲面而來。怡兒忍不住,大口地吐了出來。
之煥一邊抱怨一邊上前扶住了她,“早對你說不要來這裡的,你偏不聽,現在寶寶也要鬧了吧。我們快回去吧?!?
怡兒捂著鼻子,跟在了之煥身後。
就在他們回身走了沒幾步遠的時候,幾張紙飄了下來,一張落在了之煥的肩上。
“這是……”怡兒拿過來一看,“是和早上一模一樣的符紙?!?
之煥一聽,馬上從地上撿起來一張,沒錯,確實是一樣的。這時,他把手伸進口袋,掏出了一樣東西。
“你不是撕碎了嗎?”怡兒不解地看著之煥手上的兩張符紙。
之煥搖搖頭,“早上被我丟進垃圾筒的只是一張超市購物單。”
兩個人面面相覷,不禁回過了頭。
“譁……”滿天都是飛舞的黃色符紙,從巷子深處源源不斷的冒出來,散落在他們周圍。於是,他們發現了,原來在巷子盡頭其實還有轉角。
“爲什麼剛纔完全沒有看出來還有轉彎的餘地?”怡兒和之煥都有些不安,的確,兩雙眼睛都沒有看到那裡還有個轉彎的地方。
“之煥,我們要不要……”怡兒試探性地問道。
“你先回去,我再過去看看?!敝疅ㄎ站o了符紙,眼神變得不一樣了。
怡兒看出了之煥對符紙的事有所隱瞞,本不想過問,可是都到這個地步,這已經不是他一個人的事了。
“不。我跟你一起去!”怡兒拉住了他的手,“我不知道你清楚什麼,不過,是我帶你來這裡的,我有必要帶你一起出去?!?
之煥覺得不能再隱瞞下去了,可是他不知道該怎麼對怡兒坦白。
“怡兒,其實這次來天城,並不是單單爲了你?!?
張紅再見到那個人時,心中封存已久的記憶被狠狠擊碎了。
“放開我!”張紅推開了凌安,淚眼朦朧。
凌安不明白她的突然轉變,只好站在一旁看她反應了。剛纔在路邊她看到什麼了?
爲什麼,爲什麼還要讓我見到他?。埣t在心中大喊,那種無人可說的窒息境地真的快讓她崩潰了。
本來以爲可以順利地在安康路找到44號,沒想到一下出租車,她就在路邊看到那個東西——他殘破的右臉,以及那插在脖子上的利刃。他就這麼突然卻又安靜地出現在她眼前,讓她一時無言以對。
他還在嗎?張紅害怕地四處看了看,身子不由自主地開始顫抖。
“你到底怎麼了?”凌安搭著她的肩膀,“怎麼一下車你就像瘋子一樣大叫個不停啊?”
張紅又一次躲進了凌安的懷抱,“我是瘋子,我是瘋子!他就在這裡!他在這裡盯著我,他盯著我!”
凌安尷尬地不知所以然,“他……是誰啊?”他實在想不明白張紅爲什麼突然之間就變得有些瘋瘋癲癲了。難道她有精神病史?
張紅抱著凌安,卻聞到了一股重重的血腥味。她擡起頭,看著凌安——“??!”她抱著一個血流滿面的男人。
“你幹什麼?。 绷璋灿直凰崎_了。
“不要靠近我,走開!”張紅對著凌安大叫,終於引來了路人的圍觀。
人們看著這兩個人,都以爲是情侶吵架,臉上都是看好戲的表情。
“張紅!”凌安走近她,想讓她安靜下來,免得引來更多路人。
“你不要過來!不要過來!”張紅痛苦地看著血人一步一步朝自己靠近,再也無法忍受,選擇了逃避。
“喂,你要跑去哪裡??!”凌安不得不追了上去。這到底是在搞什麼??!
不要來追我,不要來追我,我真的好害怕,我不想再看到你,真的不想!
“這是爸說的那個地方嗎?”怡兒和之煥站在一幢屋子前面,不敢相信自己的所見,“原來,真的存在。”
“不要過來,走開!走開!”張紅尖叫著跑進了怡兒和之煥的視線中。
“都叫你不要亂跑了,這是什麼鬼地方?。 绷璋苍卺犷^緊跟了過來。
最終,凌安一個大跨步上前緊緊抱住了激動的張紅,“我說讓你不要再跑了!”他喘著粗氣說道。
四個人的第一次相遇。
之煥看著那瘋狂的兩個人,趕緊走到了怡兒身前,他們是誰?怎麼會到這個偏僻的地方來?
但是怡兒卻發現了什麼,她在之煥背後提醒道,“之煥,你不覺得,那個女人很面熟嗎?”
聽了怡兒的話,之煥也跟著察覺到那個女人給自己的熟悉感,他仔細打量了一下,驚訝地叫出了口。
“張媽!”
沒錯,真的安家那個老是跟在安莉倩身後的管家,張紅!怡兒記起來了。
“張媽?”凌安以爲自己聽錯了,但是可以他也感覺到了,這三個人好像互相認識。
“求求你放過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張紅還在凌安懷裡痛哭。
漫天的符紙飄灑,不知爲何,就像是正在進行一場葬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