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煥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其實他根本沒怎麼睡,只是覺得很累而已。他沒有想到,怡兒第一次回孃家,她的爸爸就已經不在人世了。只是回憶起昨天的場景,那個如此真實的蘇明志,給他們做飯,陪他們聊天,還講故事給他們聽的人竟然早就死了,這不得不讓人背後發冷。
“你醒啦?!扁鶅好鏌o表情地端著早餐進來了,“快點吃飯吧。”
之煥看著怡兒,不知道該用什麼情緒,是現在就安慰她,還是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我沒事,真的?!扁鶅焊杏X到了他的不自然,淡淡一笑,“吃早餐吧,吃好了陪我去街上走走。”
“……好吧?!敝疅ǘ似鹆孙埻耄⌒∵攘艘豢谄さ笆萑庵?,什麼味道都沒有。是忘了放調味料?他又忍不住看向了怡兒。
“怎麼了?”怡兒問。
“……沒事,只是有些燙,想冷一會兒?!敝疅〝D出一個笑容。
怡兒不再多言,離開了。
之煥放下飯碗,拿起邊上的餅乾吃了起來,他邊吃邊望著窗外,樓下是一如往常的早晨景象,送孩子上學的家長,趕著上班的職員,還有出來遛狗遛鳥的老人,在路上有快有慢的行走。大馬路在街道的盡頭,那裡早已是車水馬龍。
突然有些小感傷,畢竟自己家的早晨,永遠都是一下樓就聽到下人沒有內容的問候,“少爺早。”然後是走到門口,上車,穿過長長的花園,出門直至學校或是其它高檔場所。唯一的感覺到快樂的時候是上了大學不在家的那段日子,不過那也是一段日子。之後又回到從前的模式。
之煥發現原來平常人家過得也可以很富有,心理上的滿足。
“嗯?餅乾這麼快就吃完了?”他回過神,“啊!”
怡兒就這麼突然地站在他身旁註視著他。
“怡……怡兒……你什麼時候進來的?”之煥拍著胸口,差點沒嗆到了。
“你怎麼不吃我做的早餐?”怡兒看了一眼只動了一口的粥,再看了看那個空了的餅乾包裝袋,“是不是我做得不好吃?”說完,她自己嚐了一口。
“是我不好,我怕你覺得不好意思嘛,所以沒告訴你粥是淡的?!敝疅ü首鬏p鬆,“你放點鹽我馬上就把它喝光。真的?!?
“不用,這粥不好喝?!扁鶅喊阎嗦乖诹俗雷由?。
之煥不敢確認自己看到了什麼,他有種想吐的衝動。
那粥裡,躺著一隻剛長出毛髮的小老鼠。
“你在幹什麼!”之煥有些生氣,他立刻把怡兒拉出了房間,“難過的話就大聲哭出來,想扔東西就痛快地扔,要是害怕就坦白地說,有我在,難道你還要壓抑著自己嗎?你這個傻瓜!”
客廳裡陽光照著,那些塵埃在空中飛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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怡兒低下了頭,“之煥,我想把頭靠在你胸前?!彼p聲地說。
那就靠吧。我是你老公啊?!敝疅ɑ卮?。
怡兒便用頭抵著之煥,如同之煥預期的那樣,她大聲地哭了出來,“……爲什麼爸就這麼走了……爲什麼,明明我們的美好生活纔要開始啊……爲什麼要這麼突然……我真的接受不了,真的真的真的接受不了?。∥疫€想要讓他帶我們的孩子,我還想要聽他講故事,我甚至想過向你媽低下頭,然後把我爸接過去我們住在一起……可是現在什麼都不可能了,再也不可能了……”
還能有什麼,比失去父母更痛苦呢。之煥想著,也許唯一值得慶幸的是,當你面對這種情況時,你已經獨立了。
他看向那擺在沙發上的雙人遺照,感受到了壓力,沒錯,也許今後只有他是怡兒的唯一依靠了。
“你真這麼想?”之煥雖然對怡兒的想法表示贊同,可是一想到如果真的這麼做了,那麼危險是肯定有的,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可以保護好兩個人。
怡兒咬著嘴脣,“爸走了一回事,但他走得不明不白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更重要的是,我連他的……屍首都沒有見到?!?
“其實昨天事情發生之後我就想問你的?!?
“什麼?”
“爲什麼當時你會讓我去看廚房裡的遺照?難道你早就知道爸已經死了?”
“這個……我以後再告訴你吧?!扁鶅赫f到這個眼神有些閃躲,“現在還不是時候?!?
雖然有些不滿,但是之煥也沒有多想,他不喜歡強求什麼,“那行吧,你想說的時候再說吧。還有什麼呢?”
“別的我也不清楚,不過按照我爸講得那樣,我們應該先去隔壁鄰居家裡看看纔是?!?
“這個我去吧。”之煥說道,“我不想你和寶寶受到驚嚇,你就在這裡等著我吧?!?
怡兒也沒有阻攔,她明白比弄清蘇明志死亡原因更重要的事就是照顧好自己肚子裡的孩子,但是她還是覺得應該說清楚,“之煥,關於我爸的事,其實如果你覺得沒有必要,不用勉強的,畢竟人都走了?!?
“算了吧,你的性子我還清楚,如果我不管,你就會一個人偷偷地去調查,想方設法地弄明白。這樣子讓你陷入險境還不如讓我這個大男人去死得了。行了,你可以做晚飯了,估計等你把香噴噴的飯菜搬上桌的時候我就回來了?!闭f完,之煥帶著不確定的笑容出門了。
怡兒只是看著他的背影,發起了呆。
郭凌安推開房門,一臉地失落。張紅跟在身後,也有些許落寞。
“那個,要不要叫些吃的?”張紅試探著問道。
“隨便,你想吃就叫吧?!绷璋舶研l生間的門關上了。
“譁……”臺盆裡的水位在慢慢上升。
凌安取下毛巾,弄溼後胡亂在臉上抹了兩把之後就用力地把它砸進了臺盆。水花濺在了鏡子上,凌安的鏡像模糊成一團。
“沒有用,什麼都沒有用,聽了這麼長時間卻沒有有用的信息。”他輕聲說,“怎麼辦?看他的樣子應該不像是在騙人,可是如果他說的是真的,那關於那條街的線索就徹底沒有了。”
掛了外賣的電話,張紅心裡也是一陣不舒服。她抽出椅子坐下了,又趴在了桌子上。她聽到了衛生間裡的動靜,她可以體諒那個男人。因爲自己的處境不也是如此嗎?夫人那頭給的日子不多,必須早點把這裡的事情結束。不過現在沒了線索,這是誰都不想的。
“……嘟……嘟……嘟……喂?是張媽吧?”
“是的,夫人?!?
“怎麼,交給你的事已經辦好了嗎?我記得我說過只能等事情辦好了之後纔可以和我聯繫的。”那頭的安莉倩還是女王的架勢。
“我知道,不過現在真的遇到困難了?!?
“哦?你說吧,如果真的麻煩我會派人過去幫你的?!?
“你給我名片上的那個地址我找不到。”
“什麼?你要說的就是這個?這算困難嗎?”
“你還不知道,你那個地址已經不存在了。陰元街在多年前就已經被改建,街都不在了哪裡還有什麼千壽路,更別提那個44號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不會有我安莉倩做不到的事的。”
“可是你給我的名片上面連個名字都沒有,就光有一個地址,現在地址也已經做廢了。我還能怎麼找???”張紅說著說著情緒有些激動。
“行啦,明天我就派人過來。你自己小心點?!?
“好吧。對了,那個東西找到了沒有?”
“你管太多了,我會處理好,你管好你自己吧。還有,如果真找不到,你就早點回來吧。我掛了。”
“嗯?”張紅還想說,那頭已經是盲音了。算了,夫人你也照顧好自己吧。她想著,合上了手機。
“你在給誰打電話?”凌安突然站在了衛生間門口。
張紅看了他一眼,“反正和你無關也不會危害到你就是了?!?
凌安狐疑地盯了她一看,隨後就進了臥室,還不忘重重地帶上門。
……張紅懶得理會,靠在椅子上玩起了手機,“嗯?只有一個臥室……我睡哪兒?”
真的沒有什麼新的線索嗎?不行,我要再好好回憶一下。凌安躺在牀上,閉上了眼睛。
見鬼風波過去後的第二天,太陽莫名其妙地非常毒,街上都沒有人敢出門了。而我纏著我爸教我怎麼作符。
“爸,你就教我一下吧。”
爸顧自己看著八卦譜,不理會我。
我只好使出渾身解數來討好他,一下子送茶,一下了給他老人敲背,一下子又拿著扇子給他扇風??墒撬耆粻懰鶆?。
終於,我還是敗下陣來,“爸,我求你了,你就教教我吧。我保證現在開始認真跟你學習算命的東西。我真的保證,不然寫保證書也行啊?!蔽艺f罷就拿過紙和筆要寫保證書。
“你這孩子……”爸耐不住我煩,開口了。
“是不是答應你兒子的要求了?”
爸輕輕一笑,“無所謂答應不答應,只是看你有沒有這個能耐了?!彼麖膽蜒e取出昨天的兩張符,攤在我面前,“你看這個符紙是什麼做的?”
我仔細一瞧,回答,“宣紙?”
爸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再怎麼樣也不可能是說成宣紙啊。”他拿起符紙遞到我眼前,“看清了,這是金箔。但是製作的工藝更加精巧,比起平常所見的還要再薄一些?!?
我腦子一轉,“那麼寫在這金箔上的肯定也是很稀罕的紅墨水了吧?”
爸點點頭,“那不是墨水,那是黑貓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