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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出城

令鄭安平感到意外的是,麻三和城主在車上都站得很穩(wěn)。這並不容易:今天坐公交還站不穩(wěn)呢,那時車無輪胎,地面也不是公路,幾乎就是鄉(xiāng)下的石子路。車巔得十分厲害,鄭安平有幼時入學(xué)的底子,維持平衡還十分困難。城主還好說,難道麻三也……

麻三沉聲道:“那兩人還在城中嗎?”

城主不發(fā)一聲。

“青壯出城時,讓他們乘亂離開!”麻三又道。

城主“哼”了一聲,道:“這位兄弟……”

麻三道:“鄭兄弟,不妨!”

城主道:“黃口孺子,不成大器!竟惹出如此大事!”

麻三道:“先救全城性命。讓精壯出城,爲(wèi)先驅(qū)就爲(wèi)先驅(qū),先留一命再說。”

城主道:“也只能如此了。……城中婦孺當(dāng)如何?”

麻三道:“信陵君心善,城中婦孺只會留爲(wèi)人質(zhì);只要城外的精壯不出意外,城中當(dāng)不會有甚麼禍亂。”

城主道:“三兄如此信任信陵君!”

麻三道:“弟與信陵君有一面之緣,又與門客同行三程,多與其交好。天下均稱信陵君信義,弟一見,果然不虛。”

城主長嘆一聲:“敝邑立於世間百年,一旦……”

麻三道:“城主不是早有意識,在大梁之側(cè),能安睡百年,已是不易了。早晚終歸他人。歸於信陵君,不差!”

城主嘆道:“亂世……,亂世……,人生不如狗……”

鄭安平駕著車,耳聽著兩人談?wù)撝齑蟮氖拢难e一陣熱,一陣涼,有說不出的滋味。臉上卻不露出什麼情緒來,好像在全心全意地調(diào)馴著四匹馬。

不多久,車到了小城前面的廣場上。城主一邊在車上大喊“開城”,一邊跳下車去;麻三對鄭安平說了聲“在這兒等著”,也跳下車去。城門打開,兩人進(jìn)了城,只留下鄭安平獨(dú)坐在車上。

鄭安平下意識地向城邊那個小茅屋望去,茅屋門閉著。鄭安平想著今天發(fā)生的事,不由有些失神。早間還在這間茅屋中溫柔地安睡,不由就被牽扯到一樁刺殺案中,而刺殺的對象竟然是信陵君,而他竟鬼使神差地衝上去,無端端地捱了兩劍……

胸口一陣疼痛把他喚回來。“仲嶽先生的藥還真好,傍晚上的藥,現(xiàn)在竟然可以駕車!”鄭安平竟然意外地滿意,“看來用不了多久就可痊癒了。”

麻三也真怪,平時看不出來有什麼出息,關(guān)鍵時候竟然如此出衆(zhòng)……不僅車技好,還和城主很熟,而且,好像還對這起刺殺案知根知底……他到底是什麼人?

“鄭兄弟,不妨!”麻三好像此前並沒有對他說過什麼,怎麼關(guān)鍵時候這麼信任自己?

鄭安平直覺感到自己陷入了一場巨大的麻煩之中,“不過也許是轉(zhuǎn)機(jī)呢!”今天他同時與高高在上的信陵君拉上關(guān)係,又重新認(rèn)識了自以爲(wèi)很熟的麻三,麻三看來很有些來歷不凡。“絕不能得罪任何一方,絕不能拒絕任何一方!”他對自己說。這很難,但必須如此。他直覺,一步行差步錯,立時就是萬丈深淵;而如果順利上線,也許就是人生的轉(zhuǎn)折。他看不到前方有什麼,只能被動地等待。

城中人聲沸騰起來,憤怒的叫罵,女人的啜泣,兒童的啼哭……間著雞飛狗跳聲,馬的嘶鳴和牛羊的低吼。

一個聲音壓倒了這些噪聲,清晰地傳到鄭安平的耳朵裡:“男兒要有血性,能保住城中的女人和孩子,出去打個仗怕什麼鳥!是男人,誰不打仗!誰都別慫,惹人看不上,就什麼都不是了!”

有個人問了句什麼,那個聲音道:“我小兒子今年十三歲,我今年六十歲,我們?nèi)汲龀恰3侵心凶樱任倚鹤哟蟮模任倚〉模际乔鄩眩宦沙龀牵餍怠瓫]有?把家裡門栓拎上!儘量多帶粟糧!別拖拉,待大軍到了,就等著砍頭吧!”

不久,城門再次打開,一輛馬車當(dāng)先出來。爲(wèi)首的影影綽綽正是城主,跟在後面的應(yīng)該是他的兒子們,結(jié)束得很精幹,手裡都握著很長的竿,面對城門排成一行。隨後,陸陸續(xù)續(xù)有人出來,有的幹練,手裡的傢伙也像那麼回事;有的拉雜,手裡握著的不知道是什麼。慢慢地,場上站了不少人,麻三最後出來,對城主說:“沒有了!”

城主叫著一個名字,問著是否到齊,叫到名字的都回答“齊了”。城主道:“清點(diǎn)人數(shù)!……一共一百一十六人!列好隊!打起精神!別讓人瞧小了!”

這邊列隊剛結(jié)束,魏軍的前哨就到了,遠(yuǎn)遠(yuǎn)望見城前有人列隊,便停止前進(jìn),向兩邊哨探而去。不久,魏軍中傳來號角聲。

麻三引著城主和他的車輛走向鄭安平。他讓城主在廣場前方等候,自己上了鄭安平的車,指著魏軍過來的方向?qū)︵嵃财秸f:“兄弟,咱過去!”

鄭安平輕揮繮繩,帶過車來,向大道平緩駛?cè)ィ欢嗑镁陀錾狭苏诹嘘牭奈很娗安俊B槿龔膽阎刑统鲆恢Х?jié),高舉在手上,鄭安平仍然保持著平緩的速度駕車向著陣門而去,守陣門的軍官查驗了符節(jié),揮手放行。鄭安平駛車穿陣而過,來到前軍旗鼓車前,跳下車,將符節(jié)握在手中,行禮報道:“將軍已受城中輸誠,前軍待命!”督率前軍的正是晉鄙,他面無表情地?fù)]手道:“知道了!”麻三再次上車,穿過前軍,向中軍而去,再次向督率中軍的芒卯傳達(dá)了城中輸誠的消息。隨後才找到後軍信陵君。由於前軍列陣,中軍和後軍也都停止前進(jìn),轉(zhuǎn)爲(wèi)列陣,信陵君此時站在旗鼓車前,登在一塊較大的石頭上,看著後軍列隊。麻三報說城中青壯已經(jīng)出城,信陵君看了看張輒和仲嶽,說:“吾等過去!”

鄭安平下了車,把車交還給夏侯。信陵君和芒申一左一右上了車。原跟在車後驛卒和武卒,以及沒有下到隊伍中的門客不到一百人,在車後跟隨。

在經(jīng)過中軍和前軍時,信陵君向芒卯和晉鄙交待了幾句,讓這兩人下令全軍原地坐下休息。自己則到前面接受城主的輸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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