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僵硬的沒有再動,雙眸緊緊的盯著畫幅,耳邊似是又響起了那短兵相接時的猙獰聲音,冰冷、血腥、殘酷、無情……
她想到了蔣李晉,這畫是不是直接就代表了他的內心?
是不是他時而溫柔時而冷酷的外表下其實已經血流成河?
他內心裡的兩個天使用盡了所有力氣在掙扎,不想共存,所以彼此殘殺。
她目光緩緩下移,猛然看到不知什麼時候站在畫幅旁邊的蔣李晉,他一身的黑色,輪廓深邃,瞳仁幽暗,如鬼魅一樣悄無聲息。
代硯懸心裡一驚。
她知道了,當兩天使自相殘殺到最後時,便會化爲魔鬼,此後,天昏地暗,日月無光,世界是魔鬼的,他想怎麼樣便就會怎麼樣。
身體控制不住的顫抖,她驚懼的看著緩緩朝她走來的魔鬼,她後退,想逃。
蔣李晉勾脣,雍容淡漠的開口:“怕了?”
代硯懸腳步微頓,焦躁不安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你昨天晚上問我是不是怕了,”蔣李晉目光深幽,那看不到底的眸底泛著不知名的漣漪,在代硯懸看來,危險至極。
“是,我怕!”蔣李晉坦然承認。
他走近她。
俊臉冰冷,脣角的笑意仿若開在煉獄之顛的血色彼岸花,浸足了鮮血,豔麗的荼蘼。
“我怕你再逃了,你知道的,我那麼愛你!”蔣李晉擡手撫上代硯懸的眼睛,聲音低沉悅耳:“你知不知道你這雙眼睛有多漂亮,這是以前我從不曾見過的乾淨純粹,你說你不是代硯墨,確實,她沒有這麼幹淨的眼睛。”
代硯懸不敢奢望什麼,因爲她多次解釋無果,所以並不覺得蔣李晉會突然想通。
她的心裡除了不安和恐懼外,沒有其他任何的欣慰。
蔣李晉很溫柔,只要他想,他就能化身爲那三月裡的春風,吹得人懶懶不想動彈。
“代硯懸是嗎?那好,從現在起,你就以代硯墨的身份自居,在這裡,你就是她!”
代硯懸猛然睜大了眼睛,無語至極:“你瘋了?”
蔣李晉的指腹迷戀的不時輕觸著代硯懸的眼睛,他笑,瞬間便是謙和如玉。
“嗯,你就當我瘋了吧!”
代硯懸:“……”她完全找不出話來反駁,直接無言。
“管家!”蔣李晉握上代硯懸的手,轉眸喚管家。
“先生!”管家永遠都是隨身伺候的,什麼時候叫什麼時候就能出來。
蔣李晉牽著代硯懸走到沙發前坐下。
傭人不知道從哪裡躥出來,迅速的上茶上小吃,不多時就擺了好幾碟……
代硯懸愣著沒動,長時間的說不出話來。
管家拿著一早就準備好的合同上前,恭敬的放在蔣李晉面前的茶幾上。
代硯懸的視線被合同吸引,她看了過去。
蔣李晉端起茶杯輕抿一口,優雅高貴。
“要不要看看?”他笑。
代硯懸完全不知道這人想做什麼。
“代硯……懸!”蔣李晉對這個名字太陌生了,完全不想喚出口,可爲了以後的方便,他覺得自己應該要適應才行。
“條件不是很多,你可以慢慢看,如果沒什麼問題的話,我們就簽訂合同,一式兩份!”
代硯懸看向蔣李晉,試圖揣摩男人的內心。
蔣李晉放下茶杯,氣定神閒的問:“怎麼?想知道我在想什麼是不是?”
代硯懸目光一閃,有些尷尬……他怎麼知道?
蔣李晉擡手輕點了點代硯懸的眼皮:“你這雙眼睛藏不住東西,所以你還是乖乖待在我身邊,免得被豺狼虎豹盯上!”
代硯懸垂眼,下意識的擡手碰了碰剛剛男人碰過的地方,有些燙,像是被羽毛刷過,也有
些癢。
心道,你纔是豺狼虎豹呢,這世上哪還有比你更像豺狼虎豹的人。
拿過合同,白紙黑字,厚厚一沓。
代硯懸翻開掃一眼,再往後翻了二十多張,隨意的看了看。
“條件不多?”她不懂蔣李晉所謂的條件不多是什麼意思,這上面都羅列了上千條了,竟然不多?
這是在開她玩笑嗎?
“有問題?”蔣李晉明知顧問。
代硯懸埋頭細看了第一頁。
“一直陪著你?”她覺得這個可能性幾乎爲零,就算是代硯墨已經死了,她這個被錯認的也不可能一直待在蔣李晉身邊。
“你有意見?”蔣李晉高不可攀的笑看一眼代硯懸:“我現在心情不錯,你可以跟我商量!”
“……”代硯懸內心是拒絕的。
這麼上千條,她無從商量。
不過最重要的就是自由和代家的安危。
她又細細的看了幾眼合同,都是小條件,不值得一提,一兩個就算了,可如果這麼厚厚一本兒的話,她想……還是很麻煩。
還是撿最重要的來吧,碰上這麼個機會不容易,萬一蔣李晉突然反悔,再晾上她幾天,這一個月可就走到頭了。
“關於第一條,我覺得,我們可以討論一下,你以爲呢?”什麼永遠陪在他身邊,休想。
蔣李晉從容淡定,似是早就意料到會如此。
點頭:“那你說,你覺得應該多久?”
“……”代硯懸想要現在就走,不過不可能。
想了想,試探的問:“那你會不會幫代家?”
蔣李晉眨眼:“我們正在討論第一條,不方便回答其他的問題!”
代硯懸氣結,敢怒不敢言。
定了定神,小聲道:“那就三個月好不好?”三個月是她的極限了,她早就做好了準備,如果蔣李晉不肯幫忙又還不放她走的話,那她就得想其他辦法。
三個月已經夠久了。
蔣李晉擡手抽了一束桌上花瓶裡的花朵,拿在指間把玩。
他輕碾下一片花瓣,下巴微擡輕輕吹了出去。
代硯懸不知道這他是又鬧哪樣,懷疑,是反悔的前兆。
趕緊又加了兩個月:“五個月,五個月總行了吧?”
蔣李晉似是逗弄小動物一樣,絕對的有耐心。
“你這麼急著離開,是想去見你的情人嗎?”
代硯懸愣住,想到情人是誰後搖頭,下意識的解釋:“不是情人!”
蔣李晉今天的脾氣出奇的好,好奇的問:“那是什麼?男朋友?”
代硯懸:“……”她不想回答這個問題,這是她的私事,跟蔣李晉沒什麼關係。
“我們正在談第一條!”她哪男人的話堵他。
蔣李晉失笑,寵溺的拿著花朵輕掃了掃代硯懸的鼻尖,看著她被癢得躲開,這才正色道:“一年,你好好伺候我,一年後如果你想走,我不攔你!”
代硯懸沒有說話,鼻尖還有花朵的香味,她伸手揉了揉,思考,一年也太多了。
不過比起一輩子來說,這已經好太多了。
擡眸看蔣李晉,見他將花瓣兒都扯了下來,桌面上落得到處都是。
“那,代家呢?”最最重要的不能忘記。
蔣李晉拿著光禿禿的花枝輕敲了敲茶杯,細細小小的聲音給他配樂。
“這就得看你怎麼表現了!”
“……”
代硯懸今天無言的次數很多,她覺得蔣李晉就是故意這麼折騰她的,看著她焦躁不安他就高興了。
怎麼會有這麼變態的人??
“答應陪在你身邊還要看我的表現?怎麼表現?”請恕她真的不知道。
“如果是一輩子,你天天哭喪著
臉我都會幫你,但現在只是一年,你覺得我會做出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嗎?”蔣李晉掃一眼從門口進來的管家。
管家手裡應該是公司的文件,需要簽字。
代硯懸也看到了。
管家不知道能不能打擾,所以快要靠近時停在了一米外。
蔣李晉輕咂一口茶,對著管家招手:“拿過來!”
管家迅速上前,放下文件。
蔣李晉接過筆掃幾眼文件,大刀闊斧的簽上自己的名字。
管家拿著簽好的文件轉身走人。
“代硯懸!”蔣李晉看她。
代硯懸眨巴著大眼睛,等著男人接下來的話。
蔣李晉也不逗她了:“代家的事情我會看著辦,但你別忘了你的職責,這一年內,好好做,別讓我生氣!”
代硯懸真有種喜極而泣的衝動,萬分感謝的一直點頭:“謝謝蔣先生!”
蔣李晉不置可否,坐了一會兒讓管家重新擬定協議,這次的就薄薄一張,沒什麼要求。
代硯懸很滿意,高興的簽上自己的名字。
蓋章,一人一份兒。
蔣李晉起身大步離開。
如此幾天過去,代硯懸的心算是放回了肚子裡。
這天,她心情很好的站在花園裡曬太陽,忽然就想起一件事來。
扭頭問小羅。
“現在已經是夏天了,按理說桃花的花期早就過了,爲什麼桃園裡的那些桃花到今日還開是分外茂盛?”這也太神奇了吧。
小羅撲哧一聲笑出來。
“我的代小姐啊,您還真是慢半拍!”她指了指後院:“那些桃花都是先生花了心思培育的,品種不是普通的桃花,花期一直到夏末才謝,我還以爲你知道呢!”
“……”代硯懸之前真沒有想這麼多,也就是今天看著這百花盛開,突然纔想起的。
這時管家走了過來,看著代硯懸,微笑。
“代小姐,晚上有個宴會,需要您出席,禮服已經備好了,先生晚上六點會來接您,您要提早準備!”
代硯懸詫異,她以爲她不用出席這些活動的。
還有,她是從拍賣會上被拍下的,傳出去本就不好,再者說已經有很多人知道了,這種情形下蔣李晉帶她出去,不是自己打臉嗎?
他到底在想什麼啊?
“管家,我這樣子適合參加這些活動嗎?不會給你們先生帶來什麼不好的影響吧?”別人對她指指點點也就算了,不過若換到蔣李晉身上,她莫名覺得有些對不起他。
管家輕笑,態度和善:“怎麼會,先生既然要求帶小姐出去,就自然有他的打算,代小姐不要多慮,只要跟著先生就行!”
代硯懸愣愣的點頭:“嗯!”
用了下午茶後就開始梳妝打扮,根本不需要造型團隊,小羅這雙巧手比任何大師都要厲害。
這不僅就要讓代硯懸問上一句:“小羅,你怎麼什麼都會?以前學過這方面的嗎?”她指了指自己的頭髮。
旁邊幫忙的傭人聽了這話輕笑一聲:“代小姐可能不知道,小羅姐是從法國回來的資深造型師,又兼花卉打理,還拿了廚師資格證,特別厲害呢!”
代硯懸驚訝無比,興奮的扭頭去看小羅。
小羅按著她的腦袋,無奈道:“代小姐,您可不要亂動,不然我會弄亂的!”
代硯懸看著鏡子中的小羅,雙眼閃閃發亮。
“小羅,你太厲害了,我竟然都不知道!”真心崇拜,比她厲害多了。
除了能打理公司,再其他的她都不怎麼會,甚至連廚房都沒有進過,爸爸說她是繼承人,廚房這種地方不需要她出現,這導致她煮個粥都是問題。
嘆!
以前的日子真是太滋潤了,所以現世報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