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零章 雄辯滔滔解沉冤 有驚無險遇伯樂
當聽到楊純竟然當堂打起了這樣的博人同情的主意,忍不住嗤之以鼻,轉頭看向一旁的左大人,竟然微笑著頷首,其實看到這裡,他心裡已經開始明白,這位左大人已經下定決心爲這兩個人平反,態度極爲明顯。
雖然這樣,這也是讓高星難以接受的,明顯是接受了高人建議以求自保,現如今怎麼會變成往自己臉上擦屎,實在是難以接受,便看向一旁的豆子,只見他仍舊是一臉嚴肅的表情,不偏不倚,這才死了這條心,想到自己雖然爲官多年,但是卻囊中羞澀、兩袖清風,如今將自己逼到這種境地,實在是怨不得別人,更何況,人家並未收取自己一分錢的好處。
眼見高星稍稍停頓,滿臉失神的樣子,堂下的劉御心中著急,而身後的徐世朗也是不安,連忙從身後輕輕地推了高星一下,他這纔回過神來,心中也才立刻打定主意,即便是勝負已分,形勢已明,作爲一個官員,他也要爲自己挽回一些面子,便才道:“堂下楊純,你可是京城人氏,到此處作甚?”
楊純笑道:“大人此話說得怪異,若是本地人只能在本地,那還何來遊子吟?”
高星冷冷一笑,說:“本官的意思是,若不是有利益驅使,你這樣的樑上君子又怎麼會來到這樣窮鄉僻壤的地方?”
楊純連忙回道:“大人也知道您這是窮鄉僻壤的地方,您從與汴京府尹往來書函中,也知道我是個無寶不落的傢伙,那您說我是不是存心想要到這來?”
高星聽了,便道:“這個問題,問你自己比問我更合適,這何家究竟有何東西值得你這京城名偷光顧?”
楊純搖搖頭,笑道:“大人您可知道,我們將這何大夫從地上扶起來,看到他身上穿的,是一件打了補丁的衣服,堂堂一介名醫,就算是不穿金戴銀,也不至於此,若不是果真生活潦倒,又怎麼會如此?”
高星愣了一下,才道:“那倒難說!誰也不能說這何大夫家中有沒有稀世奇珍,爲了防止你這樣的惡人,而深深藏匿!”
楊純回答:“大人,您剛纔說,可能這何大夫家中藏有珍寶,敢問官府中人在何家全家斃命之後,有沒有找到任何寶物的蹤跡?”
高星顯得有些無奈,道:“沒有!”
楊純笑道:“這小城中,唯有一個醫館,想必連官府中人也是在此處求醫問診,你們如此熟悉地形也找不到,而我一個初到之人,會不會傻到在未找到東西之前,就將他一家八口全都殺死?”
高星不回答,只是將問題轉向另外一個方向,道:“你也可以早就將東西取走!”
楊純仰天長嘯,道:“大人,您的衙役將我們再現場抓住,身上的包袱和衣物全都在,你們也沒有搜到,這城中的客棧的小二可以證明,我們到了這城中,先是找的客棧,然後求醫,還是向他問的路,從我們問路輾轉找到醫館再到被你們抓住,前後不超過一炷香的時間,我們即便是想藏東西,也沒有時間,這該如何解釋?”
高星不在說話,只是盯著他看。
這時的楊純才連忙叩頭道:“楊純雖然是個粗人,但也明白殺人越貨,不是仁人所爲,請大人明鑑,我和小嚴的確不是兇手,希望大人還我們一個清白,定然結草銜環相報!”
靈兒聽到這裡,心中已經樂開了花,想到便覺好笑,看來這私塾的先生們,還是應該多向這說書的先生們請教請教,他們教出來的弟子,遇到情況未必如楊純一般見識廣博,思路情緒,說起話來頭頭是道,條理分明,他們教出來的弟子,未必在可以如此淡定地告訴人家,可以結草銜環相報。
左大人不是輕輕頷首,看著楊純,眼中慢慢開始有些欣賞,而楊純看到堂上的大人也沉默,這才鬆了一口氣,轉頭笑瞇瞇地看著身後的小嚴,道:“放心吧,沒事了!”
小嚴看著楊純,用一種完全陌生的眼光,這不是她認識的楊純,她認識的那個楊純,就是大白天可以在街上說躺下就躺下的人,是個口中含著雞腿滿手都是油也無所謂的人,是個吊兒郎當從沒有正經的人,是個爛泥扶不上牆的人,現在在他眼前的,絕對不是她認識的楊純。
楊純沒有想到這麼多,他一直在等待的,只是高星口中的一句話。
沉默了半天,高星這才慢慢將手中驚堂木輕輕一拍,對於他來說,最緊張的時刻已經過去,如今已經既成事實,還有什麼好掙扎的,還有什麼好怕的。
拍過驚堂木,一切塵埃落定,高星平靜地道:“經過此次重審,發現案情的確有些疑點,堂下楊純和小嚴,雖然不是兇手,但也出現在現場,難逃嫌隙,本官就當庭將你們釋放,但是你們不能擅自離開五柳縣,直至抓到這滅門慘案的兇手爲止!”
說罷,又用力拍了一下驚堂木,道:“退堂!”
聽到這話的小嚴,立刻從地上蹦起來,而楊純也興奮不已,轉頭將她抱了個滿懷,直到看到靈兒和湘月一臉打趣的笑,兩人這纔有些不好意思的放開對方,滿面緋紅。
湘月早就命店小二將衣物爲二人準備好,就在堂下候著,一看到兩人沒事,連忙將衣服送上前來,小二也很顯然被楊純和小嚴劫後重生的喜慶感染了,興奮地對著楊純大聲道:“客官果然是個神人,自從高大人任職以來,從來沒有一人能夠被控殺人還能從這裡走出來,佩服!佩服!”
豆子站在身後,聽到他的話,便對著他正色道:“他之所以能從裡面出來,並不是因爲他是個神人,而是因爲他的確是無辜的,只要問心無愧,便無所懼!”
小二看到豆子,立刻如同老鼠見到了貓,又自知失言,連忙告退。
小嚴將衣服穿在身上,拉著楊純便往外走,氣沖沖的樣子,也不理會靈兒一行人。
前後腳回到客棧中,小嚴和楊純已經坐在桌前,點了滿滿一桌子的菜,大快朵頤,看到靈兒他們回來,也不理不睬,湘月有些生氣,道:“嘖嘖,這個傢伙,脫了險就不理人,過了河就拆橋!”
靈兒笑著搖搖頭,也不管她高興不高興,直接坐在她旁邊,豆子和湘月也坐下了,楊純滿臉高興,連忙斟酒給大家,而小嚴則是一言不發,甚至看都不看靈兒一眼。
靈兒也不說話,只是笑。
小嚴獨自生了一會兒悶氣,看到靈兒滿臉笑意,才忍不住抱怨道:“靈兒姐姐,你怎麼可以這樣,虧我和楊純還一心一意追隨你和風厲,見到我們被人冤枉,還隨時有可能被人殺頭,你竟然可以裝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而且還一句話也不幫我們說!真是沒喲想到,你竟然是這樣的人!”
靈兒只笑不答,而身旁的豆子和湘月也只是笑,忽然聽到身後有人回答道:“你的靈兒姐姐,不僅是全心全意地救你,而且,她還出奇謀,不然的話,恐怕你們所有的人都在那牢裡等死,怎麼會有這樣坐在一起的機會!”
循聲望去,原來是左成建,這位仁兄方纔在堂上一邊倒的樣子,其實也讓靈兒有些不明白,他是個精明的官員,混跡官場多年,又怎麼會有如此浮躁的舉止?現在聽到他這樣的話,頓時恍然大悟,原來他早已認出了自己,這場翻案,一來爲他獲得了第一個冤案平反的功績,另外他也很清楚,靈兒的身份,她怎麼說也是王世倫的侄媳,就算是做了個大人情。
果然是個老手。
靈兒連忙起身,道:“左大人目光如炬,的確沒有什麼能夠瞞住大人您的!”
左建成也不客氣,坐下,笑道:“不是我左某人目光如炬,只是風參軍夫人風華絕代,即便是隻見過一面,也會過目不忘!左某不才,也曾託人到府上說過親事,也曾對夫人愛慕難捨,奈何夫人眼中只有風參軍,唯有落寞退出,此次一件,夫人不僅得了傾國傾城的美麗容顏,更是虛懷若谷、足智多謀,在下自慚形穢,對夫人更是敬佩不已!”
靈兒心中輕輕一笑,這個左建成,將自己放在這樣一個崇拜者的位置,便是簡單明瞭的告訴所有人,我們是一夥兒的,他看到了靈兒的謀略,看到了豆子的威嚴,看到了楊純的雄辯滔滔,深知自己若是要想將此案迅速瞭解,也要有這些人相助。
說完又轉頭看向一旁正在吃飯的楊純,將手放在他肩頭輕輕拍了一下,道:“小兄弟,真是真人不露相,有沒有興趣跟在我身邊,你是個人才,心思細膩,口才了得,正是我們刑部需要的!而臨危不亂、鎮定自若,也是成就大事的先決條件!你不妨考慮一下,如今你美人在側,也要爲將來打算一下,難道真的一輩子在西大街做慣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