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八章 把酒言歡露傷感 感懷身世激愧疚
第二天一早,風厲和靈兒又被熟悉的敲門聲驚醒,開門一看湘月立在外面,坦然自若,擡頭看到風厲正在忙著用被子遮住自己裸露在外的胸膛,便道:“表哥,小時候我們就在一個盆裡一起洗澡,你什麼我沒有見過,遮什麼呢?”
靈兒笑道:“你終於回來了,這兩天怎麼了?”
湘月大喇喇走進去,倒了一杯茶喝下道:“沒什麼,只是一個錯覺而已!”
靈兒開始穿衣梳洗,一邊打趣她道:“既然知道是錯覺,那就是找到了正確的感覺!”
風厲拉著被子大吼道:“湘月你能不能出去,我穿好衣服你再進來!”
靈兒朝他笑笑,將湘月拉了出去,將門關上。
恰巧碰到老闆經過,仍舊是親而不熱的表情點頭示意,湘月小聲囁嚅道:“真是個奇怪的人,表哥怎麼會認識這麼冷淡的人!”
剛走出不到十步的老闆聽到這話,立刻折回,問道:“你們認識我嗎?”
這是第一次在這個男人臉上看到別樣的表情,卻在他毫無變化的五官下掩飾的極好,只是眼珠的微微轉動泄露了一絲絲他的慌亂。
靈兒笑道:“老闆的這間小棧在來往的商旅中大名鼎鼎,他表哥多次往來,當然認識你,只是你不認識他罷了!”
老闆嘴中答應客氣了,心中卻仍是狐疑,再看眼前兩人雖然都是身著男裝,但實際上是風華正茂的兩個女子,便也不多言,離開了。
中午用餐時,豆子見到湘月又恢復了往日的樣子,心中也是高興,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又恢復了往日的熱鬧。正說笑間忽然聽到敲門,開了門只見小二端著一個巨大的盆,盆中是一隻完整的烤羊腿,還有一壺陳年女兒紅,前去開門的豆子一看便道:“這不是我們點的菜,送錯了!”
小二更是不客氣,將托盤直接重重地扔在豆子手中道:“這不是你們點的,是老闆吩咐送給你們的!”剛說完便要走,風厲喝住他問道:“是否所有客人都有!”
小二被豆子抓住背後的衣領無法掙脫,只得收斂道:“不是,只有你們!”
風厲讓豆子將他放走,靈兒想了想說:“今天這個老闆今天偶然間聽到湘月說你認得他,雖然竭力表現的毫不在乎,但是卻有些無法掩飾的慌亂,現在又送東西給你,看樣子他真的不想別人認識他,會不會惹麻煩?”
風厲思忖了一會兒道:“他不是那種人,要是他真想動手,我和豆子合力也不會是他的對手,要是他有心殺我們滅口,我們無一人能活!”
靈兒道:“究竟你與他有何淵源,會令你如此相信他!”
風厲坦然道:“雖然我的確不知道他怎麼會淪落在這個龍蛇混雜的地方,但是他絕對是一個頂天立地的漢子,他做過的事,都是光明磊落的,這是毋庸置疑的,像這樣偏巷殺人、封人口舌的事他是不會做的!”
話音剛落,只聽得輕輕敲門聲,豆子將門打開,一看到是來人正是小棧的老闆,差點兒摔倒,老闆扶住了他,這才笑道:“公子你對老夫評價如此高,即便不認識也應該要和你交個朋友!”
風厲將他剛剛差人送來的女兒紅打開,倒入碗中,道:“先乾爲敬!”
來人哈哈大笑,也倒了一碗飲下,坐到桌前問:“以你的年紀,不大可能認識我!你倒是說說,我是誰?”
風厲道:“您是十年前傳聞戰死沙場的鎮遠將軍周清揚!”
老闆一愣,顯然這是他的真實身份,也顯然他沒有料到風厲的確是認識他,半晌,他纔回過神來,笑答:“老夫正是周清揚,隱姓埋名那麼多年,你居然一眼便將我認出!慚愧得很,我卻對你沒有印象!”
說到這裡,風厲長嘆一口氣道:“當時聽聞您過世,我面朝北方,三跪九叩,敬酒三巡,仍然難以排解內心的悲痛,這些年來一直將您的教誨牢記在心中,從不敢忘記。我同豆子的命都是您救回來的,是您教會我,一個真正的軍人不是俠客,不可以意氣用事,要事事謀劃詳盡,處處細細留心!”
周清揚聽到這裡,才恍然大悟,笑道:“原來是你!當年風顯揚調走你的時候,我跟他大吵了一架,說他挖我的牆角,但是聽說他邊關告急,這才無奈放你走?,F而今的你看來沉穩睿智,不再是我認識的那個小都頭了!而今如何?”
風厲笑道:“而今不能再馳騁沙場,只能卑躬屈膝討生活?!?
周清揚也笑:“的確是沒有多少人能夠快意人生,不過,只要問心無愧,在什麼樣的位置都能頂天立地!你可認識駐守秦州易門的少將風厲,老夫聽聞他的事蹟,很想認識他,雖然現在老夫已經是個鄉野村夫,但也想認識這樣的軍人!”
聽到這裡,湘月忙不迭笑出聲來,對周清揚道:“老將軍,你面前的這個人,正是風厲!”
“你是風厲?”周清揚看著風厲,眼中甚至放出光來,旋即笑道:“我早該猜到,以你的聰明睿智,終有一天會揚名立萬,風顯揚這個傢伙,怎麼會這麼狠心將兒子送到我軍營中來當兵,現在我終於明白了,他爲什麼要千方百計把你要回去,他這個有些偷東西的嫌疑!能教不自教,可惡得緊!”
口中雖是責備,心中卻甚是高興。
風厲忙爲他斟酒,道:“老父親經常念起您,若是有時間的話,我也希望你們兩老能夠把酒言歡。
聽到這裡,周清揚收起笑意,面露難色,半晌,口中才道:“只怕是有生之年都沒有這樣的一天了,多年前老夫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韙的罪人,從我丟盔棄甲的那一天開始,這個世界上便再沒有了鎮遠將軍,沒有了周清揚這個人,只有遙遠三不管地地帶的一個莽夫!”
風厲聽出了他的言下之意,連忙寬慰道:“放心吧,將軍,我所認識的鎮遠將軍已經是在十年前便戰死沙場了,現而今和我一起喝酒的,不過是一個小棧的老闆,一個投緣的朋友,今日在場的,全部都是我的親人,誰都不會對今日之事泄露半句的!”
聽到此話,周清揚釋然,開懷而笑,與風厲把酒言歡,直至深夜,酩酊大醉,看到風厲與豆子仍然精神抖擻地將他送回房中,便是不停地感慨“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靈兒看到如今這樣的周清揚,忽然心頭一酸,看看風厲出去的背影,忽然從眼角冒出一滴眼淚來。
湘月看到,立刻從懷中掏出一塊手絹幫她把眼角的淚水拭去,才說:“靈兒,你這是怎麼了?是不是和表哥吵架了!”
靈兒看看她,輕聲問道:“你感覺不到嗎?”
湘月被他問得莫名其妙,四下看看,說:“感覺到什麼?”
靈兒並沒有回答她,只是幽幽地問她:“湘月,你說我是不是個罪人?”
這還真是讓湘月徹底弄不清楚了,便只能看看門外,可是卻看不到風厲的身影。
靈兒不理會湘月的懵懂,自顧自說:“我看到今日的周清揚,完全可以看到一個將軍中生涯當作生命的軍人,他們身上的使命,就是捨生忘死保衛國家,他無奈地離開,隱姓埋名這麼多年,心裡卻從未曾開心過,直到現在,他仍然關心戰局,仍然留意誰纔是戰場上的英雄!想必風厲也是和他一樣瘋狂熱愛軍隊的人吧,不是這樣的人,怎麼能力挽狂瀾,能夠孤膽一站,怎麼能一呼百應?”
湘月聽了,多少有些明白,便搭嘴道:“你說的極是,表哥的確是個這樣的人,在我印象中,他閒來無事的時候,就是很喜歡擺弄他的那些刀劍,尤其是他身上的盔甲,幾乎是每一片都要親自擦拭乾淨,寶貝似的,別人連碰都不準碰!”
聽到這個,靈兒更是內疚,止不住流淚,口中只是連連道:“我是個罪人,我是個罪人!”
湘月看到她又哭了,便是無奈,只能又將方纔才收拾好的手絹從懷中掏出來,看著她,無奈地說:“這到底是怎麼了?剛纔不是還好好的麼?怎麼說著說著又哭了!”
靈兒不能回答,也不知道該怎樣回答,只是看著窗外的月亮,然後輕聲問湘月道:“如果讓風厲再選擇一次,他會不會寧願不認識我?”
湘月聽了,更是迷糊,只是聽得身後一聲:“不會!”
扭頭一看,風厲站在她們身後,這才長舒了一口氣,將手絹遞給他,說:“表哥,我可沒有做什麼,這裡還是交給你好了!我實在是無法理解你們在說什麼!我在隔壁,有事情就叫我吧!”
靈兒看到風厲回房,心中更是愧疚難當,眼淚就止不住往下掉,風厲明白她心中所想,便走向前去,將她摟在懷中,輕聲安慰道:“不要想太多!我離開戰場,不是你的錯,我離開仕途,也不是你的錯!我的確是很愛軍中的生活,如果沒有你,我可能會一輩子呆在軍中,可是認識了你,我才發現,我不是戰爭機器,不是驍勇鬥狠的士兵,我只是一個正常的男人,渴望得到一個溫暖的守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