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八 婉之治罪自覺輕 行刑之前巧遁形
靈兒與湘月好奇,便悄悄問婉之爲什麼,婉之笑著解釋道:“你們有所不知,鎮(zhèn)長的公子是剛從京城學成歸來,一表人才,相貌堂堂,聽說在京城中也是個文采出衆(zhòng)的人物,這城中有一半兒的地,都是他家的,這城中恐怕沒有一個姑娘不想嫁給他,聽說你是從京城來的,再見到你傾城傾國的樣子,自然會有所防備,聽說你已婚,威脅解除,自然對你友善!”
聽得兩人直咋舌,一個男人成爲整座小城女人的仰望,這實在是太誇張了,汴京城中等級森嚴,身份講究,這種現(xiàn)象是不可能出現(xiàn)的。
洗去身上多日積蓄的污垢,便覺渾身都是輕飄飄的,靈兒與湘月梳妝完畢,婉之便帶她們到夜市逛廟會,這裡的廟會很熱鬧,有很多擺攤的,湘月看到一個小攤上擺著幾雙男人靴子,便上前看,靈兒暗自好笑,這湘月恐怕是對豆子動了心,今早才聽到湘月罵豆子,爲什麼壞掉的靴子還在穿,晚上她就看靴子。
正自顧自地笑著,一個男人在身後搭訕道:“從未見過小姐,敢問小姐從何而來?”
靈兒回頭一看,只見一個身穿華服,周身佩戴金飾的男子,正一臉謙遜地對她說話,還沒有等到她說話,周圍的女子們便七嘴八舌地告訴他,這個女人是從京城來的,跟丈夫回家省親。
一聽到靈兒是有婦之夫,這個男人立刻流露出失望的眼神,卻還是問:“小姐乃是京城人氏,小生也是從京城歸來,爲何從未見過小姐?”
靈兒笑道:“小女子如草芥,公子這樣的大人物怎麼會見過我呢?”
湘月買好東西,走過來聽到這句話,忍不住笑出聲來,拉著靈兒離開,一邊走一邊笑道:“這個城中珍寶似的男人,不過是個油頭粉面、俗不可耐的暴發(fā)戶!”
婉之忙出言阻止:“別說,讓人聽見了容易惹麻煩!”
靈兒忙輕聲道:“別給婉之惹麻煩!”湘月吐吐舌頭,拉著靈兒的手臂,不敢再講話?;氐降曛?,婉之還要忙著收拾,湘月跟丟了魂兒似的,找個藉口溜走了。
小棧雖在城中,但是採光很好,太陽一出,便能照到牀上,靈兒醒來,卻看到風厲正瞪大眼睛看著自己,便笑道:“你醒來爲什麼還不起來?”
風厲動動自己麻木的胳膊說:“我不想吵醒你?!?
正說話間就聽到豆子在門外打鼓似的擂門,將門打開,豆子拉著湘月火燒火燎地從外面衝進來,大喊:“聽說這附近有棵柳樹,能吸引所有的蝴蝶,那些蝴蝶一串串停在柳條上,可漂亮了!”
靈兒往他腳下一看,果然穿著一雙新靴子,笑了。
他們硬是被豆子拖到那棵柳樹旁,哪裡有什麼蝴蝶?豆子大呼上當了,回到客棧仍然憤憤難平,婉之聽說後笑得合不攏嘴,才解釋道:“那不是奇怪的樹,而是樹旁有成片的花,花香吸引著那些蝴蝶飛過來,倒是有個傳說?!?
原來傳說在很久以前,小鎮(zhèn)上有個書生和小姐相愛,卻因爲小姐早有婚約而被家人拆散,就在成親當夜,兩人約定到那棵柳樹下,一同服下劇毒,當大家找到他們的時候,他們的手仍然緊緊牽在一起,無法分開,兩家人無奈,只得將他們合葬在殉情的地方,從那以後,便每年三四月都有成羣結隊的蝴蝶前來悼念。
講完這些話,婉之眼中透露出一絲悲傷,轉(zhuǎn)瞬即逝,但靈兒看得出她感懷身世。湘月心中好生羨慕,道:“能像這樣轟轟烈烈地愛一次,真幸福!”
靈兒笑道:“傻瓜,這些傳說大多數(shù)都是當?shù)厝藷o法實現(xiàn)的願望罷了,這些願望太強烈,卻又無法衝破,就只能將它們附著在奇特的現(xiàn)象之上,讓它神化,成爲一種光明正大的寄託、一種絕望中的小小希望!”
婉之的小店並沒有多少生意,湘月回頭卻見到一個熟悉的面孔,便朝靈兒呶呶嘴,笑道:“你看,蝴蝶沒有,花蝴蝶倒是來了一個!”
靈兒一回頭,只見昨晚主動搭訕的鎮(zhèn)長公子正坐在旁邊,婉之雖然覺得奇怪,但還是客氣地招呼他。
鎮(zhèn)長公子果然是個福星,他一來,婉之小店中所有的桌子都被坐滿了,明眼人一看,都知道他是衝著靈兒來的,唯一不知道的,恐怕就是那些一直跟著他身後,滿臉笑嘻嘻的姑娘們,如果這些姑娘們願意分一點點梳妝打扮的時間來動動腦子想事情,便是不會再如此了。
一連幾天都這樣,風厲不想多生事端,便決定第二天一早離開。
誰知道他們還未及離開,便真的遇到了事情。
當天晚上,不知道從哪裡來的一大羣村民,手中持著各種農(nóng)具,衝進小棧,將婉之抓了起來,叫罵著淫婦將她送到衙門去了,儼然一羣土匪的模樣。
風厲讓豆子跟著,原以爲縣官是個讀書人,一定會按照律法所規(guī)定,安撫村民,誰想他竟然下令說婉之不守婦道,要騎木驢遊街示衆(zhòng)!如此毫無理據(jù)卻理直氣壯地草菅人命的話,竟然從一個九品大人口中說出來,而且人人叫好,甚至還有人聽到這判決之時,便當場鼓掌示意支持。
豆子看到這樣的情況,連忙出言阻止,卻是白白碰了一鼻子灰不說,還險些被人誤認爲是婉之的姦夫而被抓起來,幸好博捕頭在場,爲他證明,這才得以逃脫,原想再爲婉之說幾句話,可是卻無人願意聽,即便是婉之本人,也緊閉雙眼,對剛纔的宣判毫無意義,那樣子彷彿自己罪有應得一般,只得連忙回來告訴風厲。
直到博捕頭到店中取證,才從他口中得知事情始末,據(jù)說是有人到衙門告發(fā)婉之,聲稱親眼見到婉之和小夥計在荒野中交歡,鎮(zhèn)長聽了勃然大怒,便下令抓人,誰知道這消息不脛而走,捕快們尚未趕到小店中,村民們已經(jīng)知道了這件事,羣情激奮,纔出現(xiàn)了開始手持農(nóng)具前來抓人的一幕。
豆子拍著桌子,喝道:“這實在是太荒唐了!怎麼能聽一面之詞,連個解釋的機會都沒有,就判這麼重的刑!實在是太野蠻了!再說了,人家婉之雖然是個喪夫的寡婦,可也是個正常的女人,想要找個良人再嫁,也不是什麼罪不可贖的事情,怎麼會鬧得這樣嚴重!”
博捕頭嘆了口氣道:“你們有所不知,雖然律法的確沒有這樣的規(guī)定,可是這是我們的民風如此,誰也沒有辦法,移風易俗本來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何況,我們這裡只要是有頭有臉的人指正,即使不需要切實證據(jù)也可以定罪,更何況……哎!”
“何況什麼?”豆子問。
“經(jīng)鎮(zhèn)中的穩(wěn)婆印證,婉之爲寡婦,案發(fā)的當天她的確有行房的痕跡!這就是鐵證!”博捕頭連連搖頭,嘆道:“想不到婉之會是一個這樣的人!”
豆子還想叉話,被風厲用眼神阻止,拉著所有人回房,湘月在靈兒耳邊輕聲問道:“什麼是騎木驢?”
靈兒嘆了口氣說:“那是一種對女人身心都極大摧殘的酷刑,只是在文獻中見過,卻從未見過真的,但就是簡簡單單的文字描述,也會看人得膽戰(zhàn)心驚?!?
湘月也被嚇住了,回到房中,豆子就朝風厲大吼:“你就看著一個弱女子被人這樣欺辱嗎?”
風厲厲聲道:“我們這是在人家的地盤上,你認識這裡所有的人都不過短短幾天,你怎麼知道究竟是誰害的老闆娘?貿(mào)貿(mào)然多管閒事,小心幫不上她的忙,反倒害了自己!”
靈兒也說:“這個海豐的確是個奇怪的地方,一般的情況都是姦夫淫婦一起浸豬籠,這裡倒好,把姦夫放了,什麼都不追究,倒是女人就非得不得好死!這是哪門子的民風?怎麼也說不過去吧!”
風厲皺皺眉,笑道:“那就只有一個理由可以解釋,姦夫是被人買通的,真正的姦夫另有其人!”
豆子摸摸頭說:“這樣一來事情就越來越複雜了!”
風厲讓靈兒和湘月去看看被關在獄中的婉之,自己和豆子則裝成在城中買東西,實則探聽消息。
傍晚時分,四人在房中會和。
湘月說:“那哪裡還是我們認識的婉之,完全就是一具行屍走肉,十問十不答,就連看都沒有看我們兩個一眼!”
靈兒道:“她是從心底裡認爲自己是罪有應得,該有此報!已經(jīng)沒有一點想反抗的意識,她不是在服刑,而是在自殺!”
風厲說:“我們也是沒有任何收穫,都是坊間傳言,說什麼的都有,但是真假難辨。況且明天就要行刑,我們也沒有時間再辯真僞了!”
豆子叫道:“那直接把那個見錢眼開的小二抓起來,給他幾記老拳,讓他說實話!”
風厲笑道:“他會怕你幾記老拳,還是在此地根深蒂固的頑固勢力?”
靈兒知道他心中已有主意,便問:“你打算怎麼辦?”
風厲看看她道:“只有趕狗入窮巷才能逼他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