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懷著極度恐懼的心情走到父母面前,“爸媽,你們看我右腳怎麼啦?”聲音有點變味。
正在忙碌的父母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視線齊聚在我的右腳上。
“大拇指和左腳的腳趾頭一樣也不能翹起嗎?”父親用右手托起那沉睡的大拇指,輕輕地揉動著,試圖把它喚醒。
“是啊!我剛剛發(fā)現(xiàn)的。爸,我的右腳是不是也壞了?”我有點想哭。
“別急,等會兒吃過早飯,我?guī)愕綇埞覇枂枺瑳]事的!”父親一邊努力掩飾他恐慌的表情,一邊安慰著他難受的的兒子。
吃飯時,我們一家人針對我的右腳激烈的討論了起來,討論的結果是我患的可能不是小兒麻痹癥,鑑於我的四肢都有點偏瘦,尤其是左腳,可能是營養(yǎng)吸收不良的結果。
吃完飯後,父親帶著我?guī)е话驳男那槌霭l(fā)了。雨後的鄉(xiāng)村小路被摩托車攆過後,總是有很多很深的小水溝,溝壑縱橫。行人走在路上要特別很小心,一不小心就會踩進水坑,踩在爛泥上。有的地方實在沒法走過去,行人只好從農(nóng)民的莊稼地裡踩過去。
在路上,因爲昨晚下了一場雨,我們要走的路也是又爛又滑,糟糕透了!我怕自己走在上面會滑倒,弄一身的泥不好意思去見張公公,況且我也是個15歲的大男孩了,一身髒兮兮的會被路人笑的,想到這些我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腳步。
父親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微笑地對我說:“來,兒子,爸牽著你。路太爛了!”被父親的手牽著剎那間,我彷彿又回到了幾歲的孩童時期,小小的手被父親寬大又厚的手牽著,既溫暖又有安全感,父親的手給了我用不盡的勇氣。只可惜現(xiàn)在的手已不再是小小的了,父親沒法把我的手全全握在手心了。
見到張公公,他依然是那副慈愛的表情。聽完父親的描述後,意外的是張公公沒像以往那樣摸我的腳,只是叫我給他看沉睡的大拇指,然後表情凝重地對父親說:“還是帶你娃娃到成都大醫(yī)院去做個徹底檢查吧!我也說不出他患的是什麼病,但可以肯定的是,絕非小兒麻痹癥!”
從張公公家回來後,父母就開始爲去成都治療籌錢,去之前父母做了最壞的打算。母親說能動手術就動次徹底的手術,父親也贊同。即使鋸掉左腳也接受,只要讓病情不再向身體其他健康地方蔓延就好!
我不敢想象我的病會嚴重到“非鋸腿不可”的地步,我祈禱那只是上蒼給我開的一個玩笑。我希望自己是營養(yǎng)不良。我希望去成都大醫(yī)院檢查後,醫(yī)生能開出一種加強營養(yǎng)吸收的藥物,讓失去生機的左腳、右腳大拇指甦醒過來!
我們家沒有殷實的家庭背景,爲了籌到一萬元,父親四處奔波,走遍了親朋好友。
有一天,父親很晚纔回來,回來後滿臉沮喪,什麼話也沒說就跑到廁所去了。剛開始以爲是父親鬧肚子,直到從廁所裡傳來隱隱約約身體撞牆的聲音,才發(fā)覺事情沒那麼簡單。我害怕極了。慌忙叫來母親,當打開廁所門的那一霎那,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個頹廢坐在地上頭髮亂糟糟的男人,臉頰上兩行淚是那麼引人注目,眼眶溼潤,紅得嚇人。他重重地用拳頭撞擊土牆,想把右手廢了一樣地用力。我不敢相信他就是我的父親。
“你是怎麼了啊?兒子還在旁邊呢?”母親走上前去,把父親扶了起來。
父親看見我呆呆的,瑟瑟發(fā)抖的站在他面前,說話了。帶著讓人撕心裂肺的哭腔:“兒啊,不是爸不給你治病,是爸沒能力,爸這兩天到處去求人,好話都說盡了,才借到五千啊!”
父親說話的時候,我不敢正視他的眼睛。
有的親戚明明有錢,他會說沒錢;有的朋友平時總會爽快地說“有事找哥們!”可是開口給他借錢時,他就不再爽快了;有的人在你有困難的時候,像躲瘟神一樣躲著你;有的人他沒錢,他會借錢幫助你;有的人你認爲和他不熟,沾不上什麼親,但他意外地給你把錢送來。
一個星期後,我們三個人還是坐上了去成都的大巴車,留下妹妹一個人由奶奶照看著。帶了六千元,父親說我的病不能再拖了,先去把病治著,錢不夠就向銀行貸款,還不行就把房子賣了。
父親總是安慰我:“兒子別擔心,辦法總是有的,有爸媽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