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後,我把課間十分鐘、中午洗衣服的時間都花在了那個筆記本上,自己擅長的龐體行書總算可以秀一下了。天藍色的紙上抄了很多經典優美的詩句,其中數莎士比亞、泰戈爾、普希金、雪萊、徐志摩的詩最多,她很喜歡歐美風格的。那些詩句都是託鄭宇在網上精雕細琢篩選的。抄了整整11頁,因爲我們在那一年的10月11日相遇。
有首法國詩人葉芝的《當你老了》,很美,很感人!
當你老了——
當你老了,頭白了,睡意昏沉
爐火旁打盹,請取下這部詩歌
慢慢讀,回想你過去眼神的柔和
回想它們昔日濃重的陰影
多少人愛你青春歡暢的時辰
愛慕你的美麗,假意或真心
只有一個人愛你那朝聖者的靈魂
愛你衰老了的臉上痛苦的皺紋
垂下頭來,在紅光閃耀的爐子旁
悽然地輕輕訴說那愛情的消逝
在頭頂的山上它緩緩踱著步子
在一羣星星中間隱藏著臉龐
在謄抄這首袁可嘉版本的《當你老了》時,禁不住感觸:爲你寫詩,這首詩我可以寫給誰?姚嘉燁會爲那個扎著清爽馬尾的女孩寫詩嗎?幾十年後,在爐子旁爲唐雪柔唸詩的人會是姚嘉燁嗎?
三天後的那個濃霧早晨,我把筆記本還給了唐雪柔。“哇!好漂亮的字,好美的詩句!”“謝謝你,魏萊!我好喜歡哦,我會把它好好地珍藏著的。”“想你的時候就拿出來看看,嘿嘿!”聽見她清脆興奮的聲音,我的心裡也跟著裝滿歡喜。
五天後的元旦節,學校放假了,學校又變成空空的了。放學時,同桌叫住我,手裡拿著一封沒有郵戳的信。她說,唐雪柔讓我轉交給你的一封信,她昨天就回去了,聽她說她要和姚嘉燁到海南去。
要離開的始終會離開,留也留不住。接過信,蹣跚地回到了寢室。沒有急於打開信封,我想一個人的時候看信。
晚上,寢室又變成一個人的寢室。我在鋪有英語報的課桌上打開信封,拆開摺疊成心形的信紙,兩張淡藍色的信紙滿是她娟秀的黑色鋼筆字,信紙散發著淡淡百合花的芳香。
信的末尾寫著:
有一種情愫總是在時間的長河裡慢慢堆積起來。如果可能,我希望我們之間的那不是友情。你要好好地努力哈,別忘了我們之間的約定!
又是一個約定?會不會變成蒲公英的約定?
也許差不多吧,我只想把信紙折成小小的紙飛機,把它從寢室的窗口往外拋,任它被風吹到哪個角落。可是還是沒有,我把它折成藍色的千紙鶴,放進了日記本,那是一個寫滿我生活的日記本,那是一個有密碼鎖的日記本。
那次閱覽室的邂逅;那本閱覽桌上歡快跑動的筆記本;那杯緣來香的珍珠奶茶;那二塊四的蘋果;那春節,一個個溫暖的短信,時而憂傷時而歡暢的電話;那清脆的聲音……
鎖上日記本,曾經的回憶就像窗外綿綿柔柔的細雨,一點點的把我淋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