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該怎樣說”，鄭萬名臉現猶豫與爲難之色，觀察了一下楊天醒的臉色，見楊天醒流露出好奇的神色後，繼續道：“我心中有兩個價格，而第二個價格是有條件的。”

楊天醒好奇之後微笑道：“但說無妨，我知道每個價格都有其道理，願詳聞。”

鄭萬名瞧了一眼會計老朱，老朱將手頭的本子遞給鄭萬名。

鄭萬名接過本子緩緩道：“第一個價格對我來說應該是很公平的，如果對那些不是抱著狠狠壓價目的的買主來說，也應該是很公平的。”

楊天醒挑了挑眉毛，劉昌眨巴了三下眼睛。兩人都預感到這第一個價格恐怕不會讓利太多。對賣主和買主都很公平的價格，不會是一個可以讓買主感到振奮的好價格。

劉昌本就是抱著幫楊天醒撿便宜來的，這第一個方案明顯不符合心理預期。

果然，鄭萬名道：“我的外債一共一千零二十萬，自有資產如果按正常折舊計算，現在還價值一千三百餘萬，加上已經預付的下半年廠房租金，應該是一千三百六十萬，但是我知道公司狀況已經很危急，買主們也知道我的狀況，如果就這樣要價，顯然沒有人願意出這個價，因爲並不是所有的買主都適合做激光儀器，他們可能僅僅相中我的某些設備，若要他們整體購買，恐怕強人所難，難得楊總願意整體購買，我就打個折，算你一千一百五十萬好了。”

“高了”。劉昌撇撇嘴巴，這個價基本上沒有撿到便宜，即使便宜二百一十萬，但這些設備裡也許還有一些用不著的東西，用得著的東西也許還不值一千一百五十萬。從直覺上，劉昌就認爲價格高了。

鄭萬名無奈道：“這個價格已經是最底線了，我還完了債還餘下一百三十萬，也不是給我自己留的，我的這些員工有的都跟了我六七年，兢兢業業跟我打拼，把希望都寄託在這個公司上面了，如今倒閉我心裡不好受，他們心裡也不會好受，遣散費還是要給一些的，不然我心裡實在是過意不去。”

很好！這鄭萬名都面臨破產了，還惦記著跟他混了這麼多年的老部下，人品可敬，楊天醒比較滿意鄭萬名的態度。

鄭萬名補充道：“我看你們也不是做實業的人，史專家剛纔也說了，主要是建一個實驗室，我想你們用不上我們這些原來的人，所以纔有多要一點錢發遣散費的要求，如果沒有這一塊，我可以再降一點。”

楊天醒扭頭瞧了一眼正在喝茶的史德龍，心道你的嘴到快，看看，讓鄭萬名產生了誤解了吧？誰說我不要那些員工的？

“好吧”，楊天醒開口了：“讓我們聽聽第二種價格吧。”

楊天醒的話無疑是拒絕了第一種方案，鄭萬名苦笑了一下，他的第二種價格是有附加條件的，好像更加難談。

“我的第二個價格是一千萬，但是需要接受除我以外所有的員工，並且保證一年之內不準辭退他們。”

沒有辭退，也就不需要遣散費，楊天醒注意到，鄭萬名要的價錢甚至比他的債務還要少二十萬，不再堅持賣價要超過債務，說明他在原基礎上又讓了一塊利給自己。

楊天醒摸著下巴，心中有些竊喜，這個團隊不散就好，還能便宜一點，這就更好了，不過不知鄭萬名這個靈魂人物爲什麼不想留下呢？

楊天醒問：“爲什麼你不留下來？”

什麼？鄭萬名明顯有些意外，猛地正了一下頭顱，看著楊天醒道：“楊總對我還有興趣？”

“爲什麼不呢？”楊天醒笑著答道。

鄭萬名怔怔的看了楊天醒半天，看得出楊天醒沒有調侃的意思，這才稍有些放心答道：“我這樣的傻瓜笨蛋，一意孤行搞垮了一個好公司，哪個老闆還想再用我呢？莫不如自知一點主動滾蛋，免得讓新老闆心裡不痛快。”

“我倒不這樣看”，楊天醒含笑道：“鄭總過謙了，你很不簡單呢，單槍匹馬拉出一個公司，足以證明你自己了。在我眼裡，你現在遇到的難題只不過是一個小問題，根本不足以擊垮你，如果我放跑了你，你一定會東山再起，這樣的人才我都給放跑了，豈不是說我這個老闆眼光差得很，一點識人之明都沒有？所以啊，我不打算讓你跑。”

“真的？”原本神情低落的鄭萬名得到楊天醒確切的話語後，馬上不相信的問了一句。

“當然是真的，”楊天醒肯定的點點頭繼續道：“這個公司現在資產與債務相抵，是個零對吧？”

鄭萬名點點頭。

楊天醒繼續道：“但是，如果你能拉到投資，那麼這個公司根本就不需要賣了還債，它還能繼續存在，賺錢還債。”

這道理淺顯易懂，可是鄭萬名現在拉不到投資，也借不到錢，誰敢把錢投給一個就要倒閉的公司，誰又敢把錢借給一個沒有任何抵押物的公司呢？

“我弄不到投資，也借不到錢。”鄭萬名有些痛苦，握著杯子的手指都有些發白了，他不明白楊天醒葫蘆裡賣的什麼藥。爲什麼扯到這上面？剛纔說的要留下我什麼意思？

鄭萬名捏住杯子的手越來越緊。

楊天醒有些擔心的看著那個杯子，生怕那個杯子會無端跳起來，不再廢話快速說道：“我給你投資吧，不用你賣了公司還債。我們把註冊資金調到一千萬，我打算出六百七十萬到這個公司，我還打算借給你叄佰叄拾萬，讓你佔有百分之三十三的股份，等你分了紅利再還給我。”

楊天醒只需佔有三分之二以上的股份即可，這可以保證絕對控股權了。他並不需要全部的股權，分給鄭萬名三分之一弱，是爲了讓他可以安心在這裡做下去，楊天醒自己可沒有時間關照這個公司。

“爲什麼？”鄭萬名有些驚呆了，他知道楊天醒這話裡的含義，有人投資，意味著公司就不會解體，也不會換名，雖然股權會有變化，但公司整體形象是保存下來了。

“還能爲什麼？”楊天醒很高興看到鄭萬名震驚中帶著欣喜的表情，開了一句玩笑，“爲了讓你的父親能多活幾年，現在這樣的老戰士不多了啊，每一個都是寶，咱得盡點孝心不是？”

當理解了楊天醒的意思以後，鄭萬名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了，飛快地走出房門，隨即屋裡的人就聽到了走廊裡傳來一聲壓抑著的哭泣，這是喜極而泣。

如果算上鄭萬名沒開公司前爲了研究專有技術的時間，這個事業已經耗費了他近二十年的時間，幾乎是他的一輩子之中的黃金時間，他在這上面投注了大量的心血，他不想自己的事業垮掉，如今峰迴路轉，事業從死衚衕中走了出來，壓在他心頭兩個月的大山搬掉了，他又如何不激動呢。

平靜下來的鄭萬名回到了會客室，調整了一下情緒，自覺進入了二股東的角色，略顯拘束問道：“楊總準備什麼時候把資金打進來？我好跟那些債主們溝通一下。”

有人願意投資，那麼有些債務就可以拖一拖了，畢竟有些債權人倒不是那麼窮兇極惡的，能看到全額還債的希望，讓他們等上一段時間也未嘗不可。

只有資金打進來，楊天醒說的一切纔可以成爲現實。資金能否打進來，也是試探楊天醒的一塊試金石。

這個時候不能再開玩笑，楊天醒吩咐道：“賬號、借款合同、股權變更合同、股東決議書、註冊資金更改申請等一切手續，我需要你們馬上就起草，最遲明天我就可以把資金打進來，到時候你們拖了後腿，我可不客氣，時間就是金錢。”

“沒問題”。鄭萬名道：“明天當楊總再來時，一切我們該做的工作都會做好，如你所願。”

楊天醒笑了，他喜歡鄭萬名這樣乾脆利落的人。

“還有”，楊天醒道：“給我們的首席大科學家劃出一塊地方，他要啥儘管給他啥，沒有的再找我。”

楊天醒笑瞇瞇的看了看一臉無所謂的史德龍，繼續道：“同時我強調一點，以後這個公司依舊由鄭總管理，我是沒時間常來的。”

“那怎麼行？”，鄭萬名與老朱異口同聲道：“你是大股東，不常來怎麼行？”

楊天醒忽然搔著頭髮不好意思的笑了。

“真沒時間，我現在還是個學生吶，要考大學。”

什麼……

呆了一會兒，鄭萬名用不解的目光望向一直裝純潔的劉昌，心中暗罵。劉昌這小兔崽子只告訴我楊天醒有錢有背景，竟然沒告訴我楊天醒竟然還是一箇中學生。

有這樣成熟老練的中學生嗎？

“這個……這個……”鄭萬名也有些爲難，訥訥半晌，硬著頭皮道：“楊總雖然是學生，但我們也歡迎楊總常來，你投了資，這廠大半都是你的，你不來，這還是有點那個什麼，嘶……我也說不好，總之感覺有些不對勁兒。”

楊天醒搔頭的動作停了下來，眨著眼睛沉吟道：“好像真有點不像話，那這樣吧，有時間我多給咱們公司拉點訂單，我算跑外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