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楊天醒依然沒睡,像一根標槍一樣直挺挺的站在鐵柵欄門前面,對著艙室裡還剩下的三條大漢虎視眈眈。至於其他的人,已經在昨晚持續一晚的混戰中被楊天醒打傷,送到醫務室去了。
面對倉室裡的攝像頭,楊天醒採取了只防守不進攻的策略,他一晚上也沒離開過柵欄門,只是對衝過來的傢伙們做出有限反擊。
不過即使是有限反擊,也造成了對方四人小腿骨折,三人臂骨骨折,還有三人鼻骨骨折的戰績。
既然是對方有意安排了這場毆鬥,那麼楊天醒就不得不多一個心眼,對於那種時好時壞的攝像頭,楊天醒實在沒有信心它能幫自己說好話,反倒要防備它攝錄自己進攻的鏡頭,如果自己主動攻擊那些大漢,這種斷章取義的視頻一定會被當做證據,證明自己在拘留所裡“也不老實”,那豈不是更中了對方奸計。
一晚上防備對方進攻,擊退對方進攻,精神高度緊張,肉體也不得休息,楊天醒有些疲乏,雖然如此,他卻不敢有絲毫鬆懈,只要露出破綻,對方就像狼一樣撲上來打兩下,打不中即退,對方一直採取這種策略死纏爛打,真是一羣敬業的混混。
紋虎頭的大漢還在堅持,不過天亮的時候,他捱了楊天醒一記不輕不重的拳頭,變成熊貓眼之後,進攻的意願就陡然下降,騷擾楊天醒的力度明顯減低。
快八點,虎頭大漢終於喝止了其餘兩人,三人背靠牆坐在地上斜對著楊天醒,拉下臉皮對楊天醒不鹹不淡的開了腔。
打了一晚上,楊天醒也從其他人口中知道了虎頭大漢的名字,這人叫丁虎。
丁虎翻了一下眼皮道:“和平,和平了,楊兄弟你行,咱不打了行不?”
“行!”楊天醒從嘴裡蹦出一個字,這場爭鬥本來就是無妄之災,對手也只不過是王穆棱的棋子,即使打敗再多的棋子,也傷不到幕後主使,楊天醒根本就不願意打,既然對方放了軟話,借坡下驢正中下懷。
丁虎道:“楊兄弟你也別怨恨我們,我們也是吃人家飯受人家管,我們老大發話我也得聽著,叫我打我就得打?!?
“知道”。楊天醒依然不冷不熱的回了一句,身體有些放鬆,看看丁虎沒反應,楊天醒順勢慢慢坐到地面上,這一坐,渾身的痠痛潮水般的襲來,忍不住吐了一口粗氣。
丁虎訕訕的,“楊兄弟你手下留情,我不是不知道,我也不是那種不知好歹的人,等今天的事兒過了,楊兄弟你這朋友我是交定了,就是不知楊兄弟能不能看得起我這種人,哈哈……”
丁虎乾笑了兩聲,他知道自己身份不那麼陽光。
“可以”,楊天醒依然簡短回答,“即使你從事的行業不咋地,但是難掩你身上的可貴品質?!?
丁虎一下子愣了,他可從來沒聽過有人這樣誇獎他,可貴品質?我也有可貴品質?成天欺行霸市打打殺殺的,拘留所、看守所、監獄進進出出,像自己家開的一樣,連自己爹都嫌自己丟人,哪有什麼讓人驚歎的可貴品質嘛。
丁虎指著自己的鼻子發懵,問道:“我?可貴品質?”
楊天醒笑了,“沒發現?好吧我告訴你,你身上有著堅定地執行力,可以不折不扣的執行老大的命令,就說你這頑強勁兒,從昨天中午算起,你就一直琢磨怎麼咬我一口吧?這就是執行力,很可貴!我要是老闆,也一定會喜歡你的?!?
趁著丁虎還在驚喜,楊天醒故意嘆了口氣道:“唉……可惜了,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啊,你入了邪道,要不然……”
“要不然怎樣?”丁虎睜大眼睛,盯著楊天醒。
楊天醒繼續笑,“要不然憑這份執行力,在哪個行業都能搏出位,你要是真想換行業,我倒是可以給你介紹一份工作,不犯法還能高收入,比你這日子強多了?!?
丁虎不語,其實心已動。楊天醒說的沒錯,丁虎入了混混道,也不是天生就邪惡,人哪有天生就願意生活在有今天沒明天的狀況裡,還不是當時頭腦一熱,一步一步擠兌到那裡的?
丁虎心雖動,卻不能明說。一則不確定楊天醒是不是在忽悠他,二則即使想離開老大自謀生路,也需要契機,這行業混到老大手下頭號馬仔這個地位上,也不是想走就能走得了的。
丁虎正在沉思不語,外面一陣紛亂的腳步聲傳來。
當牛副局長帶著狐假虎威的劉昌,來到拘留所關押楊天醒的倉室的時候,已經是早晨八點十分了。
一衆人等還包括拘留所所長,昨晚拘留所這個倉室簡直打翻了天,也不見所長露一面,如今牛副局長大駕光臨,所長就不知道從哪裡冒了出來。
見到劉昌,楊天醒就知道事情解決了,雖然他不認識劉昌身邊的那個大肚子,不過看大肚子肩膀上的肩章就知道了,一枚銀色橄欖枝、綴釘一枚四角星花,三級警監,是個正處,放在青城市公安局,起碼是個副局長。
果然,在大肚子三級警監身邊亂轉的警察恭敬地叫著牛局長。牛局長劈頭蓋臉的訓斥那個警察。
“歷德榮你搞什麼鬼?誰讓你把小楊收進來的?快放了放了?!?
叫歷德榮的警察正是所長,聽局長髮怒,驚詫之下悄悄告訴牛副局長事情的由來,說是巡警支隊錢康品送來的。聽完彙報,牛副局長更生氣了,罵道:“錢康品不想幹了?把一個癲癇病人抓進來幹什麼?出了事怎麼辦?這孩子……”
歷德榮一驚,瞧著楊天醒粗壯的身軀和尚可的精神頭,不相信的疑道:“他有癲癇?”
劉昌刷的竄出來,舉著手作證道:“人民醫院的病例要看嗎?要看的話馬上就拿給你,天醒你把病歷放哪了?我回去拿?!?
劉昌說的理直氣壯,歷德榮也不敢再質疑,因爲牛副局長已經有些惱了,歷德榮竟敢質疑這件事的有無,實在是挑戰上級的權威,剛纔牛副局長已經說了有,即使沒有也是有,何況劉昌拍著腦袋保證確實有病例,是他親自看著醫生開的,錯不了。
牛副局長指了指坐在地上的楊天醒道:“他今天高考,你們瞎搞胡搞,讓他耽誤考試不說,再逼得他犯了病,他親朋好友的一大堆,能嚥下這口氣不?輿論啊我的同志,輿論!到時候是老錢能控制得住還是你能控制的???最後還不是給我們公安系統抹黑?一羣亂彈琴的傢伙?!?
牛局長正在善後,劉昌扶著楊天醒站起來,指著楊天醒的臉上大驚小怪的叫起來,“哎呀天醒,他們是不是打你了?你看這臉上的拳頭印兒?要不要告他們?”
劉昌伸出手指,對著歷德榮的方向胡亂一指,嚇得歷德榮一縮脖子,往牛副局長身後一躲。
混戰這麼長時間,楊天醒以一敵十,甚至還多,人多手雜之下,任你拳腳再好,也免不了捱上幾下,幸而都不重。
楊天醒就用眼睛看那個躲在牛副局長身後的歷德榮,歷德榮心裡有鬼怎不知道厲害,不過口中訥訥,一時想不出辯解之詞,事情明擺著,牛副局長站在楊天醒一夥那邊,如果扯謊的話,恐怕騙不過牛副局長,人家怎麼說也是老公安,還能不知道拘留所裡的這點貓膩?
歷德榮緊張的冷汗都冒出來了,直到一句宛如天籟的聲音傳入耳朵。
“告啥呀?都活的不容易,誰還求不著誰呢,也許下次我還得求到這位大叔頭上呢,是不是這位大叔?”
楊天醒沒有興趣把事情搞大到處樹敵,都是王穆棱一人之責,別的人不過是幫黑拳的,對這些次要幫兇,能放一馬就放一馬,能拉攏一下就拉攏一下。
歷德榮心頭一鬆,差點感動的哭出來。楊天醒不追究他,讓他逃過一劫,這份情就送的很大了。
“是是是”,歷德榮急忙道:“謝謝這位小哥,都怪我監管不嚴,我一定整頓,嚴加整頓。”
牛副局長又嚴厲的訓斥了幾句歷德榮後,帶領著衆人離開。離開前,楊天醒對著還在艙室裡的丁虎微笑著點點頭,做了一個再見的手勢。
丁虎的嘴巴一直就沒有合攏過來。他又驚又奇,奇的是楊天醒竟然有這麼大的後臺,他們老大接觸的公安局的朋友也只不過是科長、副處級別的,至於自己接觸的級別就更低,驚的是老大不知接了誰的任務去招惹楊天醒,以後恐怕會遭到楊天醒的報復。
出了拘留所大門,楊天醒一眼就看到父親母親和白羅敷等人焦急的臉龐,急忙上前安慰。楊太義他們從昨天開始就擔驚受怕,四處找人打探消息,找人解救楊天醒,奈何有人作梗,一直不得見。
如今一見楊天醒全須全尾出現,週一梅的眼淚就止不住往下掉。
揚爾旦也在現場,不過楊太義好像很生揚爾旦的氣,不準他上前來見楊天醒。
細心地白羅敷一直緊張的看手錶,她一大早就到了楊天醒家,把楊天醒應試的證件、紙筆等物蒐集好,就等劉昌領人出來,一起趕往考場。
八點二十多了,只差幾分鐘就要開考,這裡離考場即使乘車,起碼還有半小時的路。根據規定,高考遲到十五分鐘就不準入場,現在必須在十八分鐘之內趕到考場,時間還來得及嗎?
直到白羅敷扯了扯楊太義的手臂,焦急的將腕上的手錶指給他看,楊太義才猛然醒悟,急的跳起腳來。
關鍵時刻,一直心有愧疚想討好楊天醒的歷德榮,指派一輛警車載著楊天醒與白羅敷,一路拉著警報向考場飛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