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與楊天醒聯合以後,鄭萬名就像煥發了第二青春,以往面臨的瀕臨倒閉的痛苦一去不返,陸續接到楊天醒提供的石墨烯制膜機和超快激光脈衝機零部件圖紙後,鄭萬名就進入了亢奮的連軸轉的狀態。
有些零部件環球公司自己就能生產,而有些零部件則需要更加高精端的機牀才能生產,爲此鄭萬名也著實惡補了很多機牀方面的知識,在尋找合適的代工機牀時,一些原本不太聯繫的社會關係也啓用了。
起碼他現在就知道,有一個高他兩屆的叫張風揚的師兄就在東北省連城市機牀集團工作,任立式加工中心事業部副總經理兼總工。
連城市機牀集團在神州國是數一數二的機牀生產大戶,自有資產三十多億,二十多個子公司分公司,科、工、貿一體化的大型外向型企業集團。張風揚在這樣一個集團的重要子公司當總工,稱得上是一流專家。
楊天醒的聲音有些氣急敗壞,就像小孩出門淘氣被人打了,回家來叫人,讓哥哥姐姐們出動去揍人一樣。
鄭萬名忍住好奇和笑意,打聽了一番總算弄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原來真是這樣,楊天醒不知從哪裡淘換來的改進後的DFCF-9021成套軟件,想賣給西門子一個好價,卻不料知識量不夠不敢展示,反倒被西門子的斯蒂芬嘲弄,丟了面子,怒氣沖天想找人砸場子找回尊嚴。
鄭萬名火速聯繫了張風揚,很快得到張風揚的熱烈反應。張風揚建議,既然楊天醒手中有全套的DFCF-9021軟件,希望楊天醒能夠到連城市來,他們正在攻關DFCF-9021這種數控機牀,若與專家一同探討,則可隨時驗證,言明差旅費全包,如果最後證實軟件爲真,還有攻關獎金可拿。
張風揚擔心楊天醒不來,說到最後,更是對鄭萬名保證,如果楊天醒嫌禮數不周,他願意親自來請。
以張風揚的地位,話說到這份上,對普通人來說已經是很大的禮遇了,楊天醒現在名不見經傳,也沒那麼大架子,又聽張風揚那裡也有一臺DFCF-9021,稍微思索了一下應了下來。
當即給家裡人打了個電話,言明連城市有業務需儘快處理,楊太義也沒多問,楊太義現在已經知道兒子中了獎有了點錢,都投入到環球公司裡去了,現在也算老闆,公司有事當然應該去,兒子大了心野了,隨他折騰吧。
楊天醒一走就是八天。在這八天裡,他與張風揚的技術團隊緊密合作,不僅完整傳授了所有軟件的源代碼,就連數控裝置、進給伺服驅動裝置、主軸電動機、位置檢測和反饋元件、機牀導軌等數控機牀關鍵部件的圖紙,也一個不拉的全部交了底。
張風揚對楊天醒的態度,從一開始的客氣,到最後變爲尊敬,直至兩人結成忘年交。在張風揚這裡,楊天醒完全放開了態度,再也沒有了面對斯蒂芬之時,那種藏著掖著唯恐對方趁機攫取秘密的擔心,他對張風揚沒有什麼保留。
第七天晚上,由張風揚主持,事業部召開了DFCF-9021仿製品產品技術鑑定會。鑑定委員會認真聽取了報告、審查了文檔並觀看了系統演示,經過充分討論,得出一致意見: 仿製品與原產品相比,產品功能更豐富,實用性更強,有創新性,處於同類產品的國際領先水平。
經張風揚申請,集團公司董事長批準,頒發二百萬攻關獎金,其中一百萬元獎給了對本項目有突出貢獻的兄弟廠家人員楊天醒。
會後慶功宴上,大家喝的都有些高了。加工中心事業部的攻關小組人員高興,楊天醒也高興,他既高興在自己協助下,連城市機牀集團仿製出了高檔數控,也高興這幾天交下了幾個不錯的技術大師,尤其與張風揚頗對脾氣,今後對自己的事業也將有極大的好處。
再有一點,聽青城市傳來的消息,斯蒂芬竟然沒走,正在神州國藉機考察機牀行業,據說正在長江下游城市漢昌市重型機牀廠參觀。這讓楊天醒又燃起了與對方一見,找回那曾被輕視的面子,現在楊天醒不怕了,有張風揚在,在機牀行業他與斯蒂芬是同一個量級的,如今張風揚新掌握改進後的DFCF-9021技術,僅討論此種機牀的情況下,絕對不會讓斯蒂芬撿了便宜。
眼看離別在即,張風揚卻好像沒有要跟著走的意思,楊天醒不由得著急,趁張風揚坐到包間沙發上休息之時,藉著酒勁兒湊上來。
“那什麼**,我的事兒你看什麼時候解決?我打聽到斯蒂芬的行程了,他現在就在漢昌市,如果我們現在就去漢昌,一定能逮到斯蒂芬,你得給我找回面子,再熊他倆錢,怎麼樣?”
楊天醒說完眼巴巴等著張風揚迴應,等著等著忽然發現不對頭,張風揚這老頭明明聽明白了,卻當做沒有聽明白,抓起杯子又灌了一大口酒,大著舌頭含含糊糊的回道:“你說什麼?什麼斯蒂芬?哦,那傢伙,那傢伙我認識,他不是在西門子嗎?”
我靠!咋回事?你這是卸磨殺驢?我這隻收了一百萬獎金,基本上都無償了,不就是爲了讓你去會會斯蒂芬?那大頭在斯蒂芬那兒,鄭萬名跟你說得明白,你當時也是答應了的,耍賴?
楊天醒臉上的表情精彩紛呈,一下紅一下白,心中哀嘆自己是否遇人不淑,怎麼這樣啊?想發火又不忍心破壞這個房間裡的歡樂氣氛,這幫人都辛苦了多天,在自己沒來之前他們就已經奮戰了半年了,今天是他們的喜慶日子。再說這些天大家對楊天醒十分尊敬,不因爲他年齡小而有絲毫不敬,一口一個楊老師叫著,楊天醒又怎麼忍心在衆人面前破壞自己形象。
楊天醒深吸了幾口氣,強壓自己的不滿,坐到張風揚旁邊,對著張風揚的耳朵悄悄道:“**,你這可是耍賴了!今天無論如何你得給我個交代,我不管你的理由有多麼不合理,你都得說一說,你這樣閃避話題的態度可不行,不像個男子漢,嘿!德高望重的**,怎麼能食言而肥呢。”
面對楊天醒直言不諱的質問,張強的老臉終於掛不住了,嘴裡嘟囔著不知道在罵誰。
“他媽的,爲啥非要我做這個惡人,我這老臉就不值錢?”
拖是拖不過楊天醒的,張風揚無奈之下將楊天醒拉到食堂隔壁房間,掩上門倒上茶,踟躕半天,終於滿臉尷尬的對楊天醒解釋道:
“我現在不能跟你去,你要是不介意,半年後,半年後我一定答應你,你說見誰就見誰,咱上德國直接找斯蒂芬打他臉也行,但是現在真不行。”
“爲什麼呀?咱都說好了的。”楊天醒瞪著眼叫道,他等來了最不願意聽的結果。
“天醒啊,我這肩膀上的擔子,一頭挑著你,一頭挑著整個集團吶,哪頭都放不下,都快把我壓趴下了,我這都思慮一晚上了,就是不知道該怎麼對你說。”
老頭有難言之隱,有難言之隱也得說啊,你不說這事兒就完不了。
“該咋說就咋說,我聽著。”楊天醒自己坐下了,同時推了一張椅子給張風揚。
“好吧,”張風揚握了握拳,做出一個與他年齡不相符的可笑動作,終於痛下了決心,“醜媳婦總要見公婆,我就實說了吧。”
張風揚頓了頓續道:“開完鑑定會,我們集團董事長把我叫去了,你那個時候正跟那幫小年輕的歡呼,沒有注意到我。董事長把我叫去什麼意思呢,他想讓我勸阻你,不讓你泄露我們已經掌握了六軸六聯機牀的全套技術,這事兒怎麼說的呢,也就是不讓我跟你去見斯蒂芬,要瞞著他。這本來有你重大貢獻,沒有你我們也不可能這麼快就掌握技術,但董事長這麼做,也是爲了整個集團的生死存亡,他說他跟你交情淺不好意思說,就讓我來說,我剛纔也是兩相爲難。”
這種說辭,楊天醒一百個不同意,搖頭道:“真能扯,什麼叫事關集團生死存亡?你們集團一年二百多個億的銷售額,好幾萬臺各型機牀的出貨量,怎麼就指望DFCF-9021改型?”
張風揚苦著臉嘆道:“你有所不知,集團外表風光,實際上已經快要資不抵債了,我們現在出貨的產品基本上都是中低檔產品,利潤極低,就靠著人工低才能維持著低價賣出去,前幾年投資出現失誤,當時幻想著收購國外一些機牀廠,順便把這些機牀廠的高技術也附帶收購,一口氣搞了四、五個,不是收購就是合資,投了幾十個億,結果是什麼,結果就是那些外國佬根本就不交出高技術,就算勉強交出來的技術也殘缺不全,等我們科技人員攻關搞懂彌補缺陷後,卻發現最好的時機已經過去了,千辛萬苦弄的技術又落伍了,還是虧損。
公司這麼大,經營費用又這麼高,那點微薄的利潤哪夠吃的,唉……愁人吶!”
張風揚以一聲嘆息結束了訴苦,接著又道:“我們半年前通過渠道千辛萬苦弄來一臺DFCF-9021,就指望著能研究透它好仿製,這種先進的機牀市場空間非常大,我們做過調查,僅在我國一地,每年需求量就不下幾十個億,利潤可觀,如果我們能佔領國內市場,集團就活了,所以現在是保密時期。
我們打算在半年內上規模,就算借款也要多生產庫存,到時集中投放,不給競爭對手反應時間,一舉佔領全國市場,到那個時候,我們的成本也降下來了,就算國外對手放量衝擊我們,也搶不了多少,反而我們價低,還可以搶佔國外市場,這盤棋全盤皆贏,現在就怕德國人知道我們掌握了這個機牀,要是現在他們就開禁出口,我們頂不住的,我們現在沒有規模,成本高,肯定會被惡意傾銷擠出市場。
楊天醒聽完張風揚的長篇大論,呆坐著半晌,終於惱怒的擠出一句話,“所以你們決定犧牲我的利益?你們不打算幫我向斯蒂芬要錢?你不怕我把你的原話告訴斯蒂芬?”
“不會的”,張風揚篤定的回道:“通過我對你的觀察,我認爲你不是那種賣友求榮的傢伙,我們現在是朋友不是嗎?”
哎呀我去!這幫老狐貍,包括張風揚,看著那麼和藹可親,那個董事長老頭也是人畜無害的樣子,怎麼就算計我算計的這麼精準,頭痛。
楊天醒痛苦的揪了揪臉蛋。
張風揚接道:“我們董事長也說了,對朋友他絕不會虧待的,不過現在資金緊張,他拿不出來更多的錢給你,不過他保證,半年後,等集團公司緩過這口氣,你來買我們產品,我們給你打個總數五百萬的折。”
五百萬啊……楊天醒聽到這個數字,心裡稍稍平衡了一些,不過因爲還有氣,氣道:“我怎麼知道到時候你們董事長老頭會不會耍賴?真不讓人放心,到處都是沒信譽的傢伙,就騙我這樣的年輕人,真好意思。”
張風揚雖然是代人受過,不過也羞愧不已,他也算參與者。聽楊天醒的口吻,好像火氣小了一些,急忙保證道:“你放心,他要是賴賬,我也不伺候了,心寒,到時候我去投奔你,還希望楊總收留。”
哎?楊天醒心頭一喜,話趕話趕到這,好事啊。那個董事長賴賬更好,到那時我纔不缺那五百萬,不要也罷。但張風揚這個人才可就歸了我了,現在什麼最貴?人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