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遵義內城,大秦王府,易銘在書房召集大秦若干重臣商議要事。參加此次會議的有大秦資政李千秋,大同宗總長朱信,副總長黃宗羲、施道、張開,政務院總理秦任,副總理李侔、顧炎武、王夫之、方以智、尤華、許鐸、何晏、呂復,參謀總長趙龍甲,副總長錢虎乙、孫象丙,以及專程從東川、西川、湖南趕來的陳步明、吳能奇、高一功、郝搖旗,另外還有馮德清、沈實根,與列席的李馬丁、範曠、趙元成一起,共二十七人。會議主要商討武威元年(公元1649年)夏秋東征、北伐大事,趙龍甲之子趙元成爲書記官。
其實這次會議是在李千秋倡議下召開的,爲了準備此次會議,李千秋已與易銘密議數回,費了好幾個晚上,兩人基本統一了看法和意見。易銘完全同意李千秋的建議,那就是通過此次會議儘快形成揮師東征和北伐決定。
近幾個月來,在方光琛、韓知禮於吳三桂處密集談判的時間裡,李過則帶領東集團約七八萬人,早已展開了夏季攻勢。
湖南多鐸、孔有德、尚可喜、耿精忠等部,在李過軍團猛烈攻勢下,長沙先告失守,接著衡州、岳陽不保,多鐸、孔有德退守武昌,吳三桂又北面攻來,大秦軍隊,將武漢三鎮,全給圍了個嚴嚴實實。尚可喜敗走江西宜春,耿精忠潰逃廣東,未及兩個月,湖南大部已落入大秦之手,而湖北只剩下武漢三鎮一帶尚在清軍手中。
李過、高一功大軍進長沙後,凡三五日一封電報,向易銘主動請纓,陳述及時發動東征的重要性。李過一再說清軍新敗,眼下已望風而逃,此時當一鼓作氣,蕩平江西、湖北之地,不然!待清軍重新集結、站穩腳跟,一旦緩過氣來,就不好收拾了。
同時,方光琛、韓知禮已與吳三桂達成協議,吳三桂已派使團隨韓知禮來遵,說不日便可到達。吳三桂也與方光琛、郭雲龍以及褚正烈、衛好才、王定國聯合來電,要求及時北伐。
吳三桂意圖以他的所部兵馬,全線攻擊陝西豪格和河南尼堪部,力爭佔領豫陝兩省,且信心滿滿,認爲只要揮師北上,清軍自然難以抵擋。
正是在此情況下,李千秋不止一次找易銘商議,說據此看來,形勢比預見的更爲樂觀順利,或許是全面展開對清軍攻勢的時機到了。
鑑於東征北伐,事關重大,兩人覺得應從長計議、作好謀劃,如此軍機大事,也得聽聽大秦宗政軍各領導人的想法及意見。所以易銘決定,召集在遵宗政軍頭頭及各省大員來遵,召開此次戰前軍事會議。
會議已經開了兩天,易銘、李千秋聽取了與會各方意見,多數認爲以眼下態勢,儘早儘快展開對清軍的軍事行動的時機已成熟,大秦也具備組織大規模作戰的能力。
但這仗打哪裡?怎麼打?誰來打?打到何種程度?則意見紛亂、思路不一。
到了最後,基本形成三種意見,分別由趙龍甲、李侔和錢虎乙提出。其中趙龍甲、黃宗羲、範曠三人主張先攻兩廣及雲貴,說大明滿清,幾年來在兩廣互有勝敗,進退無常,當已雷霆萬鈞之勢,下兩廣、收雲貴,除去後顧之憂,再舉兵東征北伐不遲。
但易銘及李千秋以爲,兩廣之地,耿精忠控制了廣東大部及廣西局部,餘爲南明和滿清殘餘所佔,且兵力有限,非用兵重點。何況耿精忠經此一役,立場有所反覆,如逼之太甚,恐狗急跳牆拼死抵抗。李千秋以爲,此等反覆小人,他日清軍再敗,不消逼他,他自謝罪來降。
而南明一朝,派系嚴重,孫可望、李定國、白文選等,均擁兵自重、不服管教,對大秦無法形成實質性威脅。何況朱由榔雖然地處偏遠,但身爲大明一脈相承的嗣君,在此時此際,仍然還是有很大號召力的。如大秦將他滅了,明朝遺老遺少,恐怕失去了這點心裡寄託,會轉而迂怒於大秦。大秦放著清軍不打,卻攻擊南明,亦會讓天下人失望,如此下去,於大計不利。
所以易銘認爲,兩廣雲貴,暫時不宜用兵,待他日擊敗滿清以後,再圖不遲。
易銘、李千秋兩人意見,因合乎情理,分析透徹,得到了衆人一致擁護。
第二種意見是李侔、孫象丙、陳步明提出的,附和的也最多,有馮德清、沈實根、李馬丁、範曠,朱信、顧炎武、秦任贊成。該意見認爲:憑藉大秦眼下實力,以吳三桂、李過、錢虎乙等,組成東征集團,沿江而下、水路並進,攻取武漢三鎮,再拿下九江、安慶應無問題。且如果戰事順利,則攻佔南京、蘇杭,繼而將江南之地收爲己有,再行北上。
參會衆人均認爲,此方案沉穩有度、可進可退、把握較大、風險較小。易銘、李千秋也同樣認爲此方案可行。
該方案提出:組建吳三桂江北集團十餘萬,沿江以北陸路攻佔武漢、安慶一線。錢虎乙、李過組成江南集團十四五萬,與吳三桂合力拿下武漢後,沿江攻佔今九江、南京、蘇杭一線。而吳能奇水師三萬,則順江而下,居中配合南北集團作戰。
可正待衆人同意,易銘拍板定案之際,錢虎乙站出來,提出了第三種方案,他的想法或許與吳能奇商議過,因此有吳能奇附議支持。
錢虎乙認爲:應組成四個大兵團,分爲東川他自己爲首的錢虎乙、吳能奇集團;西川陳步明、鄭可望集團;湖南李過、高一功集團及襄陽、漢中吳三桂集團。兵分三路,其中吳三桂攻河南,李過、陳步明兩大集團東征,而他則去佔陝西。
爲了使這種方案更具有說服力,錢虎乙進而提出:如各線戰事有利,他可以出陝西、經山西直抵北京,而中路吳三桂可以經河北向北京挺進,東征集團也可以沿運河北上,同樣水陸並進。
將來三路大軍會師於北京城下,一舉驅逐關內清軍,實現收復中土的願望。最後纔是收拾南明、魯王及那些雜七雜八的勢力。
他還說如果採用該方案,那麼一兩年內就可實現天下初定。
當頭一天下午,錢虎乙提出第三種方案時,他濃重的陝西口音一直在易銘耳際回想。易銘想到:這錢虎乙是陝西人,怎麼獨獨由他去攻陝西?所以,易銘對此心存戒備也就不奇怪了。
易銘進而想到:這錢虎乙、吳能奇兩個,該不是有什麼別的目的吧?在所有的高級幹部中,易銘最沒有把握、最看不透的就這兩個,而這二人,卻偏偏就在一起。易銘私下聽趙元成說兩人關係非同一般,簡直就像兩個小孩穿著連襠褲。
易銘還想到:這陝西既然是錢虎乙故里,要是錢虎乙和吳能奇入陝,趁機撈取地盤、拼命做大,要是將來擁兵自重、不服管教,生出點什麼事兒來該怎麼辦?而這兩個手頭人馬,除了併入吳三桂和李過的,現在也有不下六七萬之衆,六七萬大軍啊!易銘一旦想及於此,就不寒而慄。想當年常遇春不是說過嗎,他可以以十萬衆縱橫天下的!而這錢虎乙能力,當不在常遇春之下。李千秋也說過,遵義城大戰孫可望,錢虎乙是實際上的總指揮……。
易銘想到:這個趙龍甲正人君子無疑,生性沉穩少張揚,忠心耿耿不生疑。但作爲大秦三軍參謀總長,其軍事能力似乎不及錢虎乙,這讓易銘心裡多少對趙龍甲有點失望。
易銘還以爲:就趙龍甲提出的那個方案,簡直一無是處,沒有一點進取精神,考慮也沒有錢虎乙長遠大氣。
易銘甚至認爲:就是自己,也不至於提出如此下三濫的方案,所以易銘認定趙龍甲沒有大才,這種人不能成爲真正的軍事家。
但錢虎乙是天生的冒險主義者,所提方案雖然恢宏大氣,但也危機四伏。他這樣不計後果、傾巢而出,要是南明背後捅刀子怎麼辦?或者因實力不濟,進展不利、陷入對峙的僵局,那豈不是要全線潰退呀!所以易銘認爲自己雖然不懂領兵打仗,但他生性也較爲謹慎,他想當然地認爲:這不和打牌差不多嗎?把所有資本全部壓上,畢其功於一役,要是輸了,連個打車回家的錢都沒有,還不要多慘有多慘啊!
大
概早就預料到易銘猶豫不定又顧慮多多,李千秋頭晚就到易銘那裡,兩個一直籌劃到深夜,基本確定了基本方案,李千秋走後,易銘東想西想,生平第一次徹夜未眠。
書房裡,冬日少見的陽光透過窗櫺照射進來,直映在易銘錦袍上,易銘手伸出去,見陽光照在手上,沒有一絲暖意。
他突發奇想,知道這光照在身上,一秒走它二三十萬公里,以至於照到身上,產生了光壓,雖然其數值微乎其微……。
想到光這種東西,易銘就又突然想到:李千秋不是說過嗎?自己手頭還有一張王牌,那就是在易銘、李千秋這裡,一切都是可逆的。大不了這種演化,產生的宇宙演變結果不如人意,自己大可推倒重來,重新介入不就行了。易銘一念至此,看著還在激烈爭辯的衆人,心裡輕鬆地暗自笑了笑,自己這是操的哪門子心,還吃不香、睡不好,損害腦細胞。
他看了一眼李千秋,見他微微閉目,氣定神閒,對這書房之爭,根本熟視無睹的樣子,易銘真是佩服五體投地。他心想:這孫子倒是沉得住氣。
易銘一言不發,佯裝聽衆人喋喋不休的長篇大論,自己卻學著李千秋樣子,閉目養神去了。
哪知昨晚徹夜未眠,其間又和怡晴敦倫一次,到了這會兒,精神狀態自然不佳,所以不可避免地,他睡著了。
一時間,鼾聲大作,響徹書房……。
錢虎乙正與李侔據理力爭、相持不下,兩個各執己見,搞得面紅耳赤,不料耳邊大王如雷鼾聲陣陣傳來。
衆人聽了,詫異萬分,未曾想到大王御前軍事會議,正值緊要關頭,卻居然打起了瞌睡。這要是傳之四海,天下人知道了,豈不是莫大笑柄呀!所以有幾個,對於易銘打瞌睡,失望之極,所有的不高興都寫在了臉上。
趙龍甲雖然軍事方略有限,這方面沒有發言權,但他察言觀色、掌握大局、平衡關係的能力還是有的。他這一年多以來,於易銘手下做事,每日裡哪怕見不上個三次五次,這一次兩次卻還有保障。他感覺易銘雖然生性隨和,平日裡對屬下客客氣氣、關愛有加,于軍國大事,興趣不高,每每馬虎應付。只對他趙龍甲期望頗高,事事叫他做,離開半天都不行,今兒安排做這個,明兒安排落實那個,自己當甩手掌櫃,就天天往女人堆裡跑。只不過記性好,對於安排的事兒,記在本本上,有事無事翻翻,看到了、想起來了就都要過問。往往調度連連,每逢工作沒有做好,免不了被大王板著面孔,訓斥一番,又什麼都瞞不了,其吹毛求疵程度,簡直比李千秋都還難將就、還難伺候。
所以他見大王打瞌睡,想法和其他人不一樣,他認爲:大王英明神武,實則內心什麼都清楚,什麼都明白得很。他見書房衆人,還在各執己見,大王繼續打瞌睡,趙龍甲就心裡冷笑,知道這些傢伙不識時務。
趙龍甲想的明白,於是從端坐的椅子上起身,對錢虎乙、李侔道:“兩位老弟,各位同僚,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大王近來殫精竭慮,署理宗政軍要務,實感疲倦。我等爲臣子的,不能盡心盡力爲大王分憂,已是罪過!在下以爲:大王所慮,高屋建瓴,長遠妥當,非我等所能企及項背。只須請得大王明示,道破天機,我等自當按部就班、遵令而行就是了,所以諸位請勿再作吵鬧,微臣這就請大王釋疑解惑、立作決斷。”
錢虎乙、李侔見趙龍甲如此一說,頓覺心裡亮堂堂、腦子靈光光,他這二十幾個這兩日來於易銘書房掰嘴巴、發誑語、打擾大王休息。又先入爲主、咿咿呀呀,自然有失考慮,感覺這樣急切沉不住氣,是爲不妥。所以兩個均擡眼望著易銘,不復爭辯。
李千秋見易銘眼睛閉著閉著,卻突然墜入夢鄉,也早已睜著眼,打起精神。他對著易銘道:“大王,龍甲所請,自然妥當,我也是這個意思。爲今之計,如何決斷,請大王示下。”
易銘剛纔小睡,未及見到周公,雖然如此,大腦停車片刻,於精神有所增益,這會兒瞌睡自然沒有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