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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拂曉,李侔起了個大早,所以頭昏腦漲精神萎靡,實則是因爲他頭晚一夜難眠。至天色放亮,對於他和思沅之事,主意拿定。於是端坐書案前,毅然決然寫下一封信,託自己親信,遞與韓三轉與思沅。
那思沅一看,簡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頭日裡還溫情無比的李侔,此時卻寫來這封言辭冷漠的絕交信,邢思沅看過後,決計不信李侔會有和她情義斷絕的意思,思沅就跑到李侔府上,她想當面問個究竟。
李侔並未出見,只隔著大門,冷冰冰地說了些絕情斷交的話。思沅仍舊無法相信這種事實,苦心央求,可李侔鐵石心腸,終究沒有打開大門見上思沅一面。
思沅欲哭無淚,傷心之餘,只好流著淚回到易銘府邸住處。她不知道事情爲何如此,稍加回想,心裡明白定是有人從中作梗,她也不笨,稍加打聽,就知道這都是吳琦玉的把戲。
沒過兩天,思沅逮著機會,叫來琦玉身邊秋菊姑娘問了,這傻丫頭從來深得琦玉信任,所以琦玉和李侔之事,她自然知情。這思沅一問,她心性單純,未作思量,毫無保留,根根底底全給思沅講了。
思沅因此勃然大怒,房間裡花瓶茶具、字畫書籍,甚至桌椅窗櫺,都成了她泄憤的對象。
要照現在的觀點看來,此女子動不動就胡亂撒氣,不顧惜屋裡家當,敗家人兒一個,又不懂得情緒控制,斷然不是適合居家過日子的那種。只仗著易銘心疼她,所以恃寵而驕、恣意胡爲。開始的時候,她與怡情同住這府邸最大最好的院子。後來怡情和易銘在一起了,這院子裡就她和兩個侍女同住,太監婢女十七八個圍著她轉。這院子亭臺樓榭,最是齊全,園林花草,更是精緻,傢俱陳設,極盡奢華,居住條件,比“八豔”優裕不少。
眼下她這麼一砸,早驚動了“左鄰右舍”,衆姐妹紛至沓來,規勸的規勸,安撫的安撫。有知道箇中緣由的,想人及己,陪著掉眼淚。韓三得知府內情況,也趕過來一探究竟,見是思沅“發瘋”,這女子胡鬧,不好說什麼,只偷偷報易銘罷了。
他於易銘書房外撞見琦玉,不等琦玉過問,自然將思沅舉止行爲,一一給琦玉講明。那琦玉本想約衆女牌局,韓三這麼一說,知道思沅所作所爲,多是針對自己,考量片刻,喚上隨行十來個女子及太監,自回自己住處去了。
然而不及一日,思沅餘怒未消,她找上琦玉門來,不等外面下人通報,搶將進去。看見吳琦玉在一幫侍女服侍下,在那兒吃著瓜果、品著香茶,心情不錯還哼著小曲,旁邊站著兩個太監,她正在安排他們差役雜事。
思沅怒從心頭起,大步走上前去,那琦玉正待猶豫怎生招待思沅,誰知思沅直奔她而來,揮手就打翻了桌上碟子茶具,思沅並未解恨,隨即又怒氣衝衝,“啪、啪”直扇了吳琦玉幾個耳光。
琦玉未料到思沅如此行徑,料所未料、防不勝防,被她一陣耳光,打了個結結實實。旁邊侍立衆人,也絕難料想思沅如此行爲。這琦玉於易銘府內,隻手遮天、說一不二的角色,大凡都只有她打別人板子的份,府內上下,誰敢與她較勁,她何曾受過如此奇恥大辱。琦玉不曾防備,一時竟被打得暈頭轉向、不知所措,見到琦玉被打,旁邊的侍女也驚得目瞪口呆。
好一會,琦玉終於回過神來,覺得自己顏面全失,無地自容,她早怒火升騰,難以抑制。可轉念一想,瞬間就清醒過來,雖然感覺太過丟臉,卻深知此事決不能意氣用事。
所以琦玉只是命令左右,遂將思沅連哄帶騙、軟硬兼施,押在自己府內,她又喚了太監,往易銘府邸而去,速速報與易銘知曉。
易銘知道了“後宮”出事,匆忙趕往事發現場,一路上太監早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講了個十之七八,易銘正要進琦玉院落,心裡想:這兩個女子打架,起因多爲爭風吃醋,俗話說“清官難斷家務事”,自己去了難得斷得清楚,所以要置身事外,決不能參與攪和。
他猶豫了一下,對緊跟自己的秦會說:“秦公公,你去給吳琦玉講,此事就交由她自行處置。你就說我說的,她堂堂內務總管,女營首腦,怎麼處置心裡應該很清楚,自然不需要我來教她。”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
當然,秦會因爲感激吳琦玉,自然將易銘意思給吳琦玉講得透徹。鑑於思沅身份特殊,吳琦玉冷靜下來後,與秦會商議半天,除了把她關進思沅小院“冷宮”之外,也真還沒把思沅怎麼樣。她想起來範曠給她說過的,這做什麼?能做什麼?琦玉內心明鏡似的。
思沅什麼人?可是易銘的掌上寶、心頭肉,誰膽敢惹她
流那麼幾滴眼淚水,平添了一絲憔悴,抑或讓她生氣而少了幾根頭髮,要是主公因此怪罪,她吳琦玉自己覺得都會死無葬身之地。
當然,她要是知道易銘是她的玄玄孫子,李千秋更是她玄玄玄孫子,情況可能會大不相同,不知道她要是得知這種結果,會怎麼想又會怎麼做?
所以思沅人雖然是被關著了,還得好生將就,比如庭院深深蚊子多,就以薰香一刻不停的燃著,如果臉上手上被盯了幾個紅包包,主公生氣可不是鬧著玩兒的。又怕思沅想不開尋短見,十幾個侍女太監二十四小時不間斷排輪子值守,還要陪思沅說說話、解解悶,百般遷就地哄著,甚至安頓了兩桌麻將,如此一來,假以時日,思沅氣兒居然慢慢就消了。
這吳琦玉得知易銘來過了又走,那秦會又告訴她說易銘讓她自行處理的意思,吳琦玉心裡就不禁有些得意。她心想:“畢竟我做的是對的,邢思沅要是跟了李侔,主公可怎麼辦?我吳玉兒又怎麼辦?雖然棒打鴛鴦,強拆姻緣,有違天理人倫,但爲了主公也爲了自己終身幸福,也顧不了這麼多了。俗話說人不爲己、天誅地滅,我吳琦玉沒有錯。”
琦玉絕不會閒著,她於李侔府邸去的更勤,兄妹相逢,本就話題多多,一來二去,李侔對琦玉,就不像先前那麼反感了。相反,他和這吳琦玉交談話題,有涉及黔府軍政大事、裡外上下人事,吳琦玉往往分析得頭頭是道,什麼事情都有理有據、有因有果、拿捏準確、判斷無誤,讓李侔佩服不已。
每到此時,李侔會有意無意瞅瞅面前女子,就感覺琦玉雖然長得醜,但是很耐看。這個我們都懂,大凡欣賞美女的時候,總是在挑刺兒。總覺得鼻子眼睛嘴巴,或者頭髮身材胸脯,要是怎麼怎麼樣,就更完美了,因爲我們會臆想美女完美的樣子,這也是人之常情。而長相平庸一些的,我們自然會於醜陋中發掘出美的一面,習慣成自然,久而久之,也會別有一番感覺,大概李侔眼下就是這種心情。
吳琦玉除了沒事兒套近乎,她還有其他手段,她分別拜訪範曠、王夫之、方以智、顧炎武、黃宗羲等夫子,除了向他們請教學問和順便送幾個妹子籠絡,她還主動請這幾個去做李侔工作,目的是讓李侔儘快娶她。因爲她明白:在李侔還未有其他女子趁虛而入的關鍵時刻,自己要放下架子,趕緊把自己推銷出去,所謂先下手爲強、後下手遭殃,晚了,事情就不可預料。
這內務總管大人不顧羞恥,親自出馬,幾位夫子雖然感覺意外,但眼看送來的妹子乖,自己輕易授人以柄,人家求的事情又是好事兒,所以這幾個豈有不願意的。因此李侔府邸一直都很熱鬧,往往前腳走了這位,後腳踏進那位,來訪人員,均是黔府重臣大員及地方名流,如此陣勢,讓李侔感覺有點招架不住。
吳琦玉想的周全,所以也不是隻推銷她一個。她深知,要達目的,須得將思沅大事一併給辦了。而最好的辦法,就是讓這文武百官給易銘提意見,讓易銘和思沅,早日大婚。其理由冠冕堂皇,讓人無法辯駁,因爲此事還與前些日子討論的立國大事有關。
原來就這些天,王夫之等早就統一意見,已經將“勸進書”呈於易銘案前,易銘不允,又搞了二次勸進。易銘還聽說這王夫之等,在黔府上下,發動官員羣衆,正在搞什麼“百官勸進”和“萬民勸進”。
市面百姓,爲了易銘當“大王”一事,幾天來於外城聚集,靜坐、示威、請願,聽說和軍警還爆發了衝突,費了好大勁才平息。要不是周文秀態度強硬措施得力,還不知道要鬧到何種地步。
趙龍甲、錢虎乙、朱信、秦任等重臣也不能免俗,紛紛表態,力主公推易銘爲王,那範曠參議第三次長,還咬破手指寫了血書。且將國號給定好了,是曰:“大秦”!年號也給定好了,爲“武威”!公元1649年就是大秦武威元年。並且這個這個一旦易銘無法推辭,這國母就要理所應當提上議事日程。所以經琦玉上下攛掇,衆臣推波助瀾,轄地萬衆一心苦諫,易銘深知,自己騎虎難下,情勢恐怕再也無法挽回了。
琦玉與李侔交往日久,李侔就越發覺得琦玉可愛,李侔可能男人堆裡呆的日子太過漫長,所以每當琦玉在身邊,聽她鶯鶯燕語、觸動心扉,心情竟放鬆許多。每每此時,他就有一種莫名的衝動,那琦玉早就領會,知道經過這麼一番全方位的攻勢,已是功德圓滿、水到渠成。
要是琦玉生於現代社會,我們可以想見,她同樣會有個圓滿的情感歸宿和好的結果。因爲她深深知道,人生一世,什麼纔是她想要的,她會爲了實現自己的目的想盡方法、用盡手段。
這日,琦玉如同往常一樣,在李侔府邸裡來了就賴著不走,爲了試探
李侔,她決定主動出擊捅破這層窗戶紙。他見李侔正手持宗主文集拜讀,只見她勇敢將李侔手裡書籍拿過來放於茶幾,對李侔說道:“兄長,小妹有一事還得請你爲我做主。”
李侔不知道什麼事,只隨口應道:“哦!我……。”
琦玉不甚嬌羞,說道:“兄長,我在主公府內,雖然進出自由,但天長日久,雖是主公不嫌,但小妹一個女孩子,終究要搬出來找個安身之地的……。”
李侔聽了,不置可否,他情商不高,不知道琦玉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涉及這些話題,他沒有主意。於是言不由心問道:“你想搬到哪裡去?”
琦玉心裡春心萌動,她不再猶豫,兩眼放光,柔情無限說道:“小妹、小妹想搬到你這裡來。”說罷兩眼直勾勾看著李侔,態度曖昧。
李侔近日府內媒公媒婆來了不少,早就不勝其煩,人家方法用盡言語道幹,盛譽之下,將吳琦玉誇作一朵花兒,乃天下第一柔情才女。一番強制灌輸之下,李侔心裡卻也接受了,只是還在猶豫而已。此時見琦玉多情眼神,李侔不敢直視,翻身起來,身體背對著琦玉,猶豫不決。
正當此時,琦玉卻猛然間從身後將李侔生生抱住,身體顫顫巍巍,卻又不知真假,抽搐哭泣起來。琦玉哭得悽苦,李侔如何招架得了,他熱血沸騰,轉過身抱著琦玉,將嘴對上去,一陣亂吻。旁邊下人,趕緊避之不及,這兩個當然鴛鴦戲水、初試雲雨……。
話說思沅在府邸裡被囚禁日久,早就內心煩躁,卻不曾料到黃宗羲、王夫之等卻來勸她,讓她嫁與易銘。
思沅歷來反感易銘,自然決絕不同意,規勸的人一多,早讓她心煩,後來實在氣惱,就放出話來,其意思再明白不過,她要麼去死,要麼皈依佛門,絕不會嫁易銘。
後來這幾個,感覺大男人搞這種拉郎配不甚妥當,於是動員“八豔”及怡情,輪流上陣,積極爭取,過了十來天,無甚效果。
易銘對這暗箱操作的事情,開始時並不知情,後來見怡晴總是悶悶不樂,問了怡晴,方知道原來這幫朝廷大員,放著正事兒不做,在搞這些名堂。
易銘什麼人?可是現代社會過來的,講究你情我願,崇尚婚姻自由。於是宣進黃宗羲、王夫之等,一通訓斥誡勉,幾個被罵的狗血淋頭一般。但下去後猶自不改,仍然形成小團體,認定了思沅就是國母不二人選,這等頑固不化之輩,方法不得要領,最後厚著臉皮,居然去央求資政出馬。
李千秋則態度曖昧,又警告這幾位,聲明此乃易銘私事,如何選擇,易銘自有主張,閒雜人等,決不能干涉,如此云云!
這幾個見說不動,下來卻都說資政大人糊塗。他們以爲,易銘婚姻,乃是“大秦”國事,大王李易銘天下至尊,富有四海,選擇配偶,事關大秦國祚,決不能等閒視之。
他們這樣做,是爲了易銘江山社稷億萬子民著想,有孟子云:“民爲貴,社稷次之,君爲輕”,這幾個操作起來,因亞聖公良言不絕於耳,所以都心安理得,私下早就擬定選後方案。決定同時一併選擇佳麗三千,以充盈易銘“後宮”,其操作方式,好比現代版的“超女”海選。
他幾個說通秦任,向省府縣各級下發政令,海選秀女。基本爲這川黔兩省,凡十四歲至二十歲適齡女子,均納入備選名額。由鄉、縣、府三級政府負責,由縣組織初選,到府一級再選,及省精選。然後將這兩省秀女,集中於“都城”的琦玉女營,比照標準,看了身材長相、腳板牙口,擇優初定數百人,每日裡研習規矩禮儀,不厭其煩。以期將來易銘親自從中選定貴妃、九嬪、才人、婕妤、美人、昭容、選侍、淑女等。
這些傢伙興趣盎然、熱情高漲,感覺他們比自己挑媳婦還來勁,李千秋知道了,報與易銘,易銘及時嚴令制止,將所選秀女,全部遣回原籍,這才使得“超級女生”海選工程下馬。就這樣,也晚了一點,黃宗羲等,已幫易銘選定了“六宮、三夫人、九嬪、二十七世婦和八十一女御。”就連納彩、大徵、冊立、奉迎、合巹、慶祝、賜安等繁瑣禮節禮儀,都給確定好了,這讓易銘哭笑不得,感覺這幫人在這方面,真是極富想象力和創造力。
爲了易銘娶媳婦的事,琦玉也沒少操心,她在府上,密會了黃宗羲、王夫之、範曠等輩,親自過問落實情況,只聽說這幾個做了不少工作,思沅還是不願意。
思沅死活不允,琦玉也毫無辦法,她見易銘態度搖擺不定,心裡認定易銘對思沅勢在必得,只以爲易銘不願表露出來而已。
易銘本不願強人所難,所以這琦玉、王夫之等人,雖然盡力促成,結果卻很不理想,如此再三,這件事就慢慢淡了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