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離王,你們都說了一個時辰了。先喝口水潤潤嗓子,等曹將軍回來,咱們就有的吃啦……”常青爲二人添了熱水,分別斟到二人手上。
從離國潰散之後,牟弈就帶著只剩下幾十人的精兵部隊穿越了離國與整個封國,一直來到玉亭邊境。花去了他將近兩個月的時間,日以繼夜。
他深沉的眸子略過周圍黑漆漆的山石,偶爾有雪花飄在他的發上,頃刻被他身上的溫度所融化。
常青的話音纔剛落,便從那漆黑的地方鑽出四五個人,每個人手裡都帶著這次巡山的獵物。
冬眠的蛇蛙,冰湖的魚,還有一隻餓得皮包骨的野狼。
曹久風褪去戎裝,就像個地道的山野樵夫,卷著兩袖踏著破鞋,腰間還有把錚錚發亮的大刀。
緊接著就從別的地方跳出更多的人,有些兩手空空,有些則還略有收穫。
這兒的空地就一下子熱鬧起來。
“大王,你瞧這魚,可是從三尺冰下挖上來的,可鮮著呢!”曹久風把魚丟給手下,便坐到了即墨星沉旁邊。一眼看到即墨星沉在雪地上畫的圖,便問道,“離王畫的是什麼?”
“是這兒的哨點。”牟弈道,喝了一口熱水。那蒸騰的熱氣,彷彿令他如幻般高大,“你抄下來,讓他們都記住。從明天開始,我們就要分開行動了。”
聽到他這樣說,即墨星沉的胸膛頓時火熱。
他望著遙遠的玉亭國都城仙林城的方向,在心中默默地大喊:大王姐,你再等等星沉,星沉就快到了。
“星沉……星沉……”
“公主?公主?”
即墨晚被搖醒,過了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在榻上睡著了。
“公主又夢到離王了?”侍女問道,隨手將一碗藥端了上來,慢慢翻攪著吹涼。
即墨晚沉默,喝了一口藥,濃烈的苦澀讓她皺眉不已。可她還是強迫自己嚥了下去,沒有留下一滴。
她知道,即便周圍的人都不說,想必也都當她是個將死之人了。豐子江這些天的臉色越來越
不好,每來一個大夫,就難免發一頓脾氣,說是連小小的風寒都治不好,簡直就是飯桶!
豐子江……嗬!這個人,讓即墨晚覺得亦敵亦友,亦正亦邪……他,真像是一個將自己分割地支離破碎的人。他野心勃勃,手段毒辣又絕情絕義,可有時,竟會奇蹟般地露出憐憫或者懊悔的表情。
就像對單飛。明知單飛有意放過了白兒,卻一直裝作不知道似的。
即墨晚將藥喝得涓滴不剩,吞下侍女地上來的新鮮梅子,享受著苦盡甜來的芬芳。
這些天,她總夢到即墨星沉。
說起來可笑,她來到這個時代一年多,可與這個弟弟卻只見過兩次面。僅僅這兩次,令她深刻地明白,只有他們兩個人的身上,才流著相同的血液。
“白兒呢?”她扭頭問那個侍女。每每想起即墨星沉,她總會連帶著想起白兒。
侍女回道:“公主忘了?白公子去軍營了。公主有什麼吩咐,張侍衛在外面守著呢!”
正說著,張進沉著臉進來:“公子,太子求見。”
“讓他進來吧。”有感於豐子江爲自己遍求名醫的行爲,即墨晚也沒打算繼續給他看臉色。
正起身時,豐子江便帶著一個穿了厚厚斗篷的人進來了。
“今日感覺如何?”他剛踏入殿內就問。
“公主的氣色好多了。”侍女代爲答道,說完便識相地退下了。
即墨晚邀他坐下:“太子今日找的又是何方名醫?”
問這話時,那個穿著斗篷的人便拿掉了頭上的竹笠。
“啊……”張進失聲叫了出來,“蘭……”
那人微微地笑:“不才蘭明,見過長公主。”
蘭明?蘭明公子?她的未婚夫……
即墨晚原來是知道蘭明在豐子江手上,卻從未想過,豐子江會主動帶他過來。她的臉微微漲紅,看著蘭明慢慢站了起來。
“你……真的是蘭明?”她從未見過,也從來沒有想過要見。
蘭明並沒有什麼玉帶當風的風姿,他的
臉普普通通,尤其是在豐子江身邊,他更無出挑可言。若要說特殊,便是他的輕輕一笑,令人如沐春風般的舒服。
這的確是個不容易讓人生厭的男子,像水一般玲瓏剔透。
“真的。”蘭明回答道,“如假包換。”
即墨晚疑惑地望向豐子江:“太子殿下這是何意?”
看到即墨晚那類似於欣喜若狂的樣子,豐子江心中十分不舒服。他冷冰冰地道:“我聽白兒說起過蘭明懂醫,便請他過來瞧瞧你的病。”
“爲我看病?”
蘭明點頭:“請太子殿下回避吧。”
豐子江不甘,可他與蘭明約定,他替即墨晚解毒,他就必須放他們獨處。否則,即便是這個未婚妻死了,蘭明都不會出手!
在他看來,這真是一對瘋子,在某一程度上,蘭明的偏執與即墨晚的死倔絕對是天配。這種契合度讓豐子江簡直妒忌地發狂。
“既然如此,那本宮就先回去了。”他起身,雖心有不甘,但還是離開了。
見豐子江離去,張進也就不好意思再留,在即墨晚的示意下繼續守在門外。
“公主一定很奇怪,我爲何會跟江太子殿下在一起。”蘭明笑著說道,一邊用目光示意即墨晚伸手,他要診脈。
即墨晚點頭:“豐子江曾說過,你與他是舊友。”
“舊友……嗬!”蘭明淡薄一笑,“既是舊友,便是過去的了。如今,我與他之間是生人。”
即墨晚的注意力完全被蘭明吸引了過去:“生人?”
蘭明擡頭一笑,眸裡漆黑,似乎波光點點,能吸人魂魄。
即墨晚一愣,不知道蘭明爲何要這樣看著她。
“我欠公主的,恐怕這一輩子都無法還清。蘭明自知罪孽深重,便想在了此殘生之前,告訴長公主殿下一些該知道的事情。”蘭明將診脈的手收回,並且鋪下白紙,置上筆墨,打算書寫藥方。
可他說的話,與做的事,似乎完全無關。
即墨晚就這樣瞪著他,等著他把話說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