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他一直以蠱惑牟弈的藉口想要誅殺我,實則他是知道我想投奔啓國才如此。所以即墨晚假死逃遁,妄圖逃過魔爪,不想好不容易到了啓國,就遭到了他的追殺。這樣,他與牟弈到啓國的目的,大王您還不清楚嗎?”即墨晚悲憤道。
“嘭!”鄢譽一拳砸到桌上,方纔盛過蔘湯的杯盞驚得跳了起來。
“豈有此理,這分明是來探我啓國的虛實!”
即墨晚長長地吁了口氣:“顏國野心勃勃妄想一統天下,這諸國若不能同心協力,想必都逃不過破國之命。大王,要是顏國連啓國都吞併了的話,怕是封國都無法與之對抗了。”
“寡人現在就寫密函一封送至封國,與封國聯手對付牟弈!”鄢譽氣得面色煞白,真後悔方纔還對牟弈客客氣氣的。
即墨晚決然道:“不可。”
“這又是爲何?”鄢譽的疑心又起。
面對這樣周而復始的懷疑,即墨晚早就習慣了。她依然坦然自若地道:“大王您要明白,現在顏國有我離國在手,已經今時不同往日了,若是現在你主動去聯絡封國,那將會有什麼後果?”
“還是你思慮周全。”鄢譽嘆了口氣,這回他的疑心算是真的解除了。若他主動求助封國,那麼封國必是知道他啓國已經是窮途末路。這樣一來,封國便會藉機吞滅啓國,以達到跟顏國相等的勢力。好險……要不是即墨晚提醒,他已鑄就了大錯。
想到此,鄢譽打心眼裡佩服這個女人。小小年紀,其深謀遠慮遠遠超過了旁人。若是男子也罷,可偏偏是個女兒身……
“如此說來,豈非要坐以待斃?”鄢譽捶足頓胸。
見鄢譽已全然相信,即墨晚露出了一絲笑容:“大王的信心是啓國子民的信心,若是連大王都失去了信心,那麼齊國子民豈不真要赴我離國的後塵了?”
“是啊,寡人短見,思慮竟還比不上你一個小姑娘。寡人自愧不如,自愧不如……”鄢譽自責,“長公主刻意前來,是否已有良策
?若是有的話,還望公主殿下不吝賜教。”
即墨晚給了他一個“放心”的表情,然後慢慢地爲鄢譽倒了一盞溫茶:“大王若信得過即墨晚,即墨晚當然言無不盡。即墨晚已經無國無家,此生最大的願望便是剷除顏國,爲我離國死去的子民報仇雪恨。實不相瞞,第一眼見到大王時,即墨晚便有種錯覺,以爲我那老父王仍在世。如果我父王在世的話,我便不用再到處漂泊,爲性命擔憂不已了……哎——啊,冒犯了大王,請恕即墨晚失言。”
這一席話若是別的人說來,定少不了刻意攀附的嫌疑。可是不知爲何,從即墨晚嘴裡說出來,鄢譽竟感覺到了一個孤女的孤苦之心。或許是他這孤家寡人剛剛歷經喪子之痛,格外憧憬親人的溫暖,所以對即墨晚的這番話竟無比地感同身受。他不覺安撫即墨晚的手背,溫和安慰道:“若是公主殿下不嫌棄,就拜於寡人爲義父如何?”
這可真諷刺,鄢鸞當初想要侮辱她,現在他的父親又想收她當義女?鄢鸞,你可看到了?你的整個啓國已經快亡了,它會亡在你這個老父親的手中。
即墨晚沒有給自己胡思亂想的時間,她仍舊一副欲拒還迎的樣子,咬脣猶豫著。
“如何?”鄢譽再次問道。
即墨晚搖頭:“不能。”
“不能?”而不是不願。
不能是因爲想,卻不能夠;而不願則是連想都不想。這個回答,令鄢譽十分動容。
“假如即墨晚與大王真有了父女的關係,恐怕顏國會提前對啓國動手的。所以……”即墨晚沉痛道。
鄢譽也滿臉遺憾,點點頭表示明白:“是寡人無福。”
“但即墨晚離開前有一言相贈。”
這就是即墨晚所說的“言無不盡”。鄢譽明白這關係到啓國的生死存亡,他十分認真地看著即墨晚,謹慎地一個字都不願意漏下聽。
“顏國的大部分兵馬都是在牟照的掌控之下,所以牟照纔是得小心提防的人物。據我所知,他們已經相
商,傳播牟照要爭奪王位的謠言,引誘各國有所動作。大王千萬小心,絕對不能讓牟照有出師之名。只要不中計,方能保啓國暫時的太平。之後,還請大王儘快再立儲君,以壯啓國威名。”即墨晚道。
“儲君……”鄢譽嘆氣,“我鄢氏王族人丁不興,眼下適合繼位之人實在是……”
這個即墨晚當然知道,只能安慰鄢譽:“我聽說鑑虛國有七十高齡的老人依然有後繼的能力,大王纔不過五十來歲,應當也可以。”
話雖如此,不過鄢譽心裡清楚,自己已經沒有生育能力了。要不然這麼多年,膝下也不會只有鄢鸞一個獨子了。可這種事,哪裡能跟個女人說起,便只好點頭應下,自飲苦水。
“《列國傳》中有記載,原來的洱國便是在一場天狗吞日之後被鑑虛國所滅的。如今天出血月,也遭天狗吞噬,天下必有一國易主。即墨晚言盡於此,還望大王仔細斟酌。”即墨晚退後一步,向鄢譽深深一拜。
鄢譽擔憂地問:“倘若你離開啓國之後,再碰上了牟照該如何是好?”
對於鄢譽的這份關心,即墨晚說不感動是騙人的。可是……立場無法改變。
“大王不須爲即墨晚擔心,即便我遭牟照殺害,不是還有啓國嗎?只要啓國在,我相信大王定會爲我報仇雪恨。”即墨晚嫣然一笑,施禮告退,似乎帶著一絲慨然走出鄢譽的寢殿。
鄢譽是無法設身處地地爲她著想的,因爲無論是什麼時代的人,都是以自己的利益爲第一考量的。而她即墨晚,奢求的就是那份獨爲她一人的純粹。不管愛情、親情……除了即墨星沉讓她感覺到如此,就再也沒有其他人了。
牟弈愛她又能如何?他不會爲她而放棄任何。
愛情被與權力放在一起相提並論,即墨晚感到無比骯髒。
她低著頭從鄢譽寢宮的庭院中走過,竟在夜幕深深之中與牟照錯身而過。牟照的身子一定,疑惑地轉身:“即墨晚,你這麼晚在啓國大王的寢殿做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