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時候,一行人便出發了。
即墨晚這回的待遇可就好了,與白兒一起坐一輛鋪滿軟墊的馬車。而且張進騎的馬就一直跟在馬車旁邊,白兒時不時擡起簾子看,張進就時不時遞個笑臉給她。
“殿下,屬下有疑?!睆堖M腹語道。
即墨晚輕輕拍打白兒的背,她正躺在即墨晚的腿上睡覺,長長的睫毛像蛾子的翅膀一樣。她微微扭頭看向張進:“但說無妨。”
張進於是擰眉,特意看了看在前面馬背上的豐子江主僕,說道:“江太子殿下好像急著趕路,屬下疑心,是玉亭國出了事?!?
“是啊,”即墨晚點頭,“要不然以豐子江縝密的心思,他會走陸路先到鑑虛國,再繞?;赜裢ぃ徊贿^要多費些時間。如何還會像現在這樣,不惜依然從瀾江走水路,看來他國內發生的事定然不小……”
從瀾江到玉亭國,至少能省下一半的時間。只是因爲在啓國多少暴露了些行蹤,安全性自然也就大大降低了。
張進愁眉不展:“如此的話,公主殿下去玉亭國豈不是……”
“我明白你的意思。”即墨晚閉上眼,“不過我想,豐子江使計引誘我去玉亭國的原因,定與此事有關係。我就算現在打退堂鼓,也已經來不及了。玉亭國一程兇險已定,你我要加倍小心才行。”
“屬下立刻派人去打聽一下?!?
“你是想偷偷地通知你們大王吧?”即墨晚笑著張開眼,若有所思地看著張進。
張進臉一紅,尷尬地道:“……公主殿下怎麼知道……”
即墨晚道:“我勸你還是別去打攪你們大王了,他如今要收拾的爛攤子不少,面對的情況比我們好不了多少?!彪x國與顏國剛合併,民心不穩,各國虎視眈眈,連牟照都在時刻伺機篡位,牟弈所要面對的將是一條無比沉重的王權之路。而這些,其實都與她無關。
當他的心中裝的是天下是顏國大統的時候,即墨晚自認,沒有理由也沒有權利去幹涉。一切的興衰榮辱都是他的選擇。所以,她同樣不需要牟弈來干涉她的選擇。正如牟弈不需要她借兵除掉牟照,可她依然會這麼
做。他們都有各自的事要做,都有各自的目的要去完成。
誰也阻止不了誰。
張進張嘴還要說什麼,又被即墨晚打斷:“豐子江選擇走水路,很大的原因是不想我們知道玉亭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既然如此,他定然會對你我暗中嚴加監視,你遞得出消息,也不見得消息遞得進來。反正這些到了玉亭國,也就自然而然知曉了。”
她說的每一句話都這麼有說服力,張進實在找不到有什麼理由可以反駁。便只能低嘆一聲:“那就只有如此?!?
他的目光落到前方的兩個背影上,蒼勁的雙眉隆起,感覺到一場惡戰即將來臨。
單飛的馬跑在豐子江的左後方,這一路上,他都沒什麼機會跟豐子江說上話。這時豐子江突然扭過頭看他,奔跑中的風將他長長的黑髮都吹到了胸前飛舞。他一愣,要說的話就驟然間又滑下了喉頭。
“你怎麼了阿飛?”豐子江喊道。
單飛及時地隱藏住了心虛,搖頭回道:“沒事,屬下只是想提醒殿下,這樣趕路,公主殿下會受不了的。”
豐子江朝顛簸的馬車看去,擰眉道:“現在管不了這麼多了,我晚到一天,母后的危險就會多一分。”
“嗯?!眴物w點頭,一記皮鞭抽在馬臀上,馬兒的四蹄幾乎快飛了起來。
這或許將會成爲單飛心頭永遠盤踞的巨石,他那日其實根本沒有找到白兒,卻在回客棧的時候謊稱已經殺了她。如今白兒整天在他面前晃,他每每都覺得豐子江會看穿一切。儘管豐子江從未見過白兒,可是他仍心難安。殺她,不仁,不殺她,不忠……
破浪號自豐子江等人離開後,就一直靠在巒山鎮碼頭待命。距離巒山鎮只剩下不到半日路程的時候,豐子江便派人到破浪號送消息了。所以即墨晚等人剛上船,破浪號就離開了巒山鎮。
白兒站在甲板上,看到啓國的陸地在慢慢變遠,那些碼頭的高大建築物彷彿在以飛快的速度變得渺小,直至消失在她的視野。
她攥緊小手,咬脣忍住眼淚。
“白兒?”
驟然的叫喊,將白兒嚇了一跳。她回
身看到單飛,便忍不住後退了一步:“你……你想怎麼樣?”
“你別怕?!眴物w說道,並且想靠近她,可是發現自己的友好都只是徒勞。
白兒的背抵在船舷上,驚恐道:“你別過來,我不認識你?!?
“好好,”單飛耐心地道,“既然如此,那你能保證,以後都會裝作與我從來都不認識嗎?”
白兒憤恨道:“你做夢!”
單飛的眉一皺,白兒已經靠著船舷溜回艙內去了。他握住腰間的佩劍,那句“你做夢”在他的腦子裡迴響許久。
“我勸你不用白費心機了?!奔茨碓谂搩却舻膼?,出來走走恰好看到單飛這副吃閉門羹的表情,“自己造下的罪孽,還指望別人原諒嗎?”
“在下不明白公主的意思。”單飛心虛地別開臉,讓江風吹散頭髮,遮住自己的表情。
即墨晚“嘖嘖”了兩聲,在甲板上找了個地方坐下,“你不明白就算了,反正你也是奉命行事,怪不得你。不過單飛,我也勸你一句,白兒現在是我的人,她是張進的弟弟,是顏國人。你已經錯過殺她的機會了,該知道這種機會已經沒有了。”
“在下實在聽不懂公主在說什麼?!眴物w道,向即墨晚施禮,“不打擾公主欣賞江景了。”
即墨晚看著他走開,低低地一嘆。
可是,白兒卻並沒有跑得很遠。她趴在艙門附近,眸裡噙著晶瑩的眼淚,卻始終沒有落下??吹絾物w進來時,她很快躲開了。
“?。 庇孀邅淼拇⑺驳?,柔弱的白兒一下子就摔在了地上。
“誰,你怎麼膽敢出現在這裡!”這裡的船艙是專門爲即墨晚等高貴的客人準備的,平時只有豐子江的侍女們能夠進來,這樣粗鄙的船工,怎麼能進入這裡?所以白兒毫不掩飾地責問道。
那船工身材粗狂,烏黑虯髯,一看就十分不好惹,他卻意外地笑起來:“還以爲自己依然是尊貴的安郡主嗎?哼……殿下的吩咐,你最好不好忘了?!闭f著,大步地繞到拐角,不知道走了什麼暗門,消失在了那裡。
而白兒的眼淚,一下子都擠出了眼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