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即墨晚看不起牟照,而是這牟照實在不及牟弈的一塊腳趾甲。如果不是牟弈在軍中坐帳指揮,單憑牟照這廝的匹夫之勇自以爲(wèi)是,能打得下離國纔怪!
此時,事情的大概所有人都已猜了個八九分。儘管十分出人意料,但還未有一人敢表現(xiàn)出來。誰想步鄢鸞後塵呢?如果不管住嘴,就永遠(yuǎn)回不到自己的國家了。
凡事以利弊衡量的柴浪就第一個跳出來要告辭:“伊人帳暖,美人兒還在房中等著在下,在下就先回去睡了。夜深雨大,請大王也早些歇著。”便帶了人離開了流雲(yún)閣。
緊接著,其他幾國的王族名士也相繼離開。藍(lán)真最後看了看那邊雨幕裡樹影之中閃爍的一點銀光,嘴角一笑,便與樑國國師鹿淌一道走了。
“……沒想到鹿國師也有閒情逸致過來一探究竟。”
“二王子說笑,鄙人只是不喜靜坐時有人喧鬧。”
“哈哈……倒也是,吵死人了。不知道牡丹公主睡得怎麼樣,真想去看看她……”
“嗬嗬嗬!”
彷彿兩個人都沒有因爲(wèi)鄢鸞的死而感覺任何不安,二王子藍(lán)真,還相當(dāng)遺憾沒有在剛纔看到牡丹公主。
看著那些人一個個離開,啓國隨鄢鸞一同到來的使者哪裡肯輕易散去。
“請顏國大王給我們啓國一個交代!”鄢鸞的親信何穆,是啓國一等一的高手。牟照竟然在他的眼皮底下殺了鄢鸞,這對他來說是一種絕對的侮辱。若不能提著牟照的人頭回啓國,那麼他將要付出的代價就是自己的人頭。
鄢鸞自負(fù),在他寢宮五百步之內(nèi),都不需要侍衛(wèi)保護(hù)。這才讓牟照有機可趁!可這又何嘗不是何穆的失職?反正這條命是搭在鄢鸞身上了,他死也要把牟照拖下水。
“是啊大王,你可一定要給啓國一個交代。”即墨晚也說道。牟照的殺心已起,他若活著,必將要殺她。她現(xiàn)在只好利用何穆他們來保護(hù)自己,至少她能指證牟照,何穆等啓國人不會讓她輕易死去。
原以爲(wèi)明天天一亮,這天下就再無即墨晚這個人。可她太小看她
的生命力了!段瓔靈遺憾,不能在此時爲(wèi)死去的家人報仇。她沉默著,不敢在牟弈面前造次。
“交代……”牟弈眼中似乎和著雨水,忽明忽暗地看不透徹。他揮手抓住即墨晚,一把將她從美人蕉裡拽出。
即墨晚被驟然拉動,她已經(jīng)在雨中消耗了很多體力,實在抵擋不住牟弈那樣強硬的力量,於是猝不及防地跌進(jìn)了他懷裡。
“少威脅本王,區(qū)區(qū)啓國還入不了本王的眼!”話還在嘴上,他就把即墨晚整個人掀到肩上扛了起來。
“啊!”牟弈,這野人一樣的混蛋混蛋一樣的野人!即墨晚鬱悶地大呼。
李路小心翼翼地把傘往牟弈那裡挪,心底駭然。他們的大王這是要親自審理殺人犯了嗎?可是這氣氛好像不太對啊……
段瓔靈已經(jīng)蒼白了臉,這結(jié)果她完全沒有預(yù)料到。她還沒有跟牟弈怎麼樣,她還沒有順利侵入到牟弈的身邊,她要怎麼爲(wèi)段家報仇雪恨?
別說這二人,就是何穆等人,也大大抽了口冷氣。
“請顏國大王放下即墨氏,她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無論是不是她親手殺死我們太子的,都應(yīng)由我們啓國大王處置。”何穆忍不住說道。
牟弈輕而易舉地扛著即墨晚,像是捏著一隻小貓一樣捏著她的腳踝:“你們放心,她在本王這裡,比在任何一個地方都安全!”說完,直接瞪了牟照一眼。
牟照一愣,立刻握緊拳。這一刻他才領(lǐng)悟到,自己敗露了……可是,牟弈爲(wèi)何要保護(hù)這個女人?他明知道,只要放她單獨一人,他絕對要取了她的性命。
牟弈並未做任何解釋,丟下衆(zhòng)人大步離去。李路踮著腳飛快跟了上去,唯恐大雨把他的大王給淋溼了。
沒有了即墨晚,何穆等人立刻虎視眈眈地圍住牟照。牟照的劍在雨中發(fā)出“叮叮叮”的脆響,那上面鄢鸞的血跡,早已被沖洗乾淨(jìng)。面對這幫啓國的烏合之衆(zhòng),他有恃無恐:“你們想怎樣?”
“你殺了我們太子殿下,你說我們想怎樣?”
“嗬……口氣不小。要想殺我,先問問我的
劍吧!”牟照冷笑。
段瓔靈嘆氣,看來此處一場血戰(zhàn)難免。不知道明天雨停日出之後,牟弈將會如何對天下解釋這一切。牟弈要留住牟照她可以理解,可爲(wèi)何他還要不惜與啓國爲(wèi)敵,而留住即墨晚呢?她想不明白,想不明白……
絕望彷彿像刀子,幻化在雨中,四面八方地割破她僞裝的堅定。
她慢慢地離開了流雲(yún)閣,慢慢地朝屬於離國美人居住的冷宮走去。而身後乍起的刀光劍影、廝殺與飛血都似乎與她無關(guān)。
直到這場雨跟來時一樣突然停歇,靜悄悄的流雲(yún)閣只剩屍體遍地,一人獨活。牟照擦乾劍刃,那鋒利的劍芒反射出清晨淡薄的曙光。他狂笑了片刻,然後馬不停蹄地離開了這裡。
他走後,一個紫色的身影緩緩從樹叢後出來。
“愚蠢啊……”他細(xì)長的手指蓋住何穆死不瞑目的眼睛,輕輕一劃便讓他的眼闔上了。
“殿下?”裴雲(yún)滿臉驚慌地找過來,看到遍地的屍體嚇了一大跳。
豐子江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此地不宜久留,快隨我走。”
“不殿下,妾要救公主……”裴雲(yún)皺眉。豐子江昨夜將她帶到寢宮之後就離開了,她後來聽說鄢鸞被殺,似乎與即墨晚有關(guān),這才跑過來一探究竟。
豐子江卻不會在這種時候憐香惜玉,強硬地拖著她,在宮人前來清理流雲(yún)閣之前,就離開了這裡。一路上並未做什麼解釋,只是笑著告訴裴雲(yún):“你一無是處,留在這裡只會耽誤你的長公主逃命大計。如果你想讓她死得快一點,就去找她吧。”說完,就鬆開了裴雲(yún),自己朝星月樓走去。
裴雲(yún)在豐子江的笑中恍惚,一句“一無是處”戳中她的痛處。是的,整個裴家就剩下她跟弟弟,爲(wèi)何她一個一無是處的人要活下來呢?她望向豐子江的背影,他身上彷彿擁有蠱惑之味的絳紫色,隱沒在花木中遠(yuǎn)去。
咬住下脣,她硬著頭皮跟上,再不以自己的綿薄之力,說些異想天開的話。
而此時,她心中所擔(dān)憂的長公主,正被一雙鐵鉗般的眼睛牢牢注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