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子江褪了衣裳,讓殿中所有的人都在門外候命。
但當他真正想要上牀的時候,他又猶豫不決了。
手指潤如玉筍,輕輕從她臉頰劃過,他明白只要自己跨過這條線,即墨晚就再也逃不掉了。可內心同樣明白,以即墨晚的脾氣,恐怕他這種趁人之危的行徑會斷送兩人之間那微薄的情分。
嗬?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竟然會擔心這個?他豐子江向來對所要做的事情一往無前不曾猶豫,怎麼會害怕感情這種東西?笑話!
他突然牢牢握住即墨晚消瘦的下巴,指尖傳遞上來的那絲冰冷讓他毫無怯意,他合眸低下頭,用他溫熱的嘴脣去品嚐她肌底的冰涼。
不知爲何,他突然間想起那次在池邊的經歷。同樣是冰涼的迴應,冰涼到足以令他驚恐!
他豁然張開眼,一道沉默而涼透了的目光竟直直地瞪著他,近得彷彿能化作利刃將他瞬間毀掉。
可是再眨一下眼,即墨晚仍在沉睡,絲毫沒有醒過來的跡象。
“嗬……”豐子江狼狽地攥了把臉,沒想到自己竟會被心魔嚇住,“來人!”他下了牀,整理自己的衣裳。
外面很快就有侍女推門進來,沒想到這麼會兒功夫豐子江就完事兒了??墒且贿M去看到即墨晚完好如初,便知她們的太子殿下並沒有下手。
“若是公主醒了,馬上通知本宮?!必S子江穿好鞋,抖了抖袖子,便離開了。
“是?!笔膛畟兌俭@訝極了,這麼好的機會,豐子江爲何會放過?
天漸漸發黑,傍晚時便有些薄雲蓋日,這晚間的小雨很快就下了起來。
張進焦急地侯在門外,望著院中的淅淅瀝瀝,眉頭都打了結。
“張大哥!”白兒與裴商匆匆趕到,“公主怎麼樣了?”
張進搖頭:“一直沒醒。你們怎麼這麼久纔回來?真是拿軍營當家了!”
白兒忙解釋道:“我們也四處尋找公主的下落,回城時才聽說公主找到了。倒是我要問問你
,公主怎麼會落水?”
“公主身上並無其他致命之處,就是身上原本是被捆住的,可能是公主在水底掙扎開了繩子,所以才能逃得一線生機。萬幸啊……要是公主沒有掙開繩子,恐怕……”張進自責地捶了幾下柱子,“都怪我,沒有保護好公主,才使她陷入賊手。”
“張進,你別自責了,公主說不會怪罪你的?!迸嵘贪参康?。
張進紅著眼睛,想說什麼,但是滿嘴酸澀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只能“哎”了一聲,別開臉去。
“張進,你不必自責,公主是故意避開你的。”裴商身後忽而閃出個小兵打扮的人。
那人身材高大精瘦,臉部輪廓似刀鑿一般剛毅。張進定了定神,放認出他:“大……”頓時被白兒搶著捂住嘴巴。
“快把裡面的侍女都引出來?!卑變涸谒呎f道。
張進點點頭,興奮地臉都紅了。他向牟弈擠了擠眼,便鑽進了寢殿。沒多久,他便出來招了招手:“都弄暈了。”
直到牟弈進了大殿,那寢殿的門被“嘩啦”一聲拉上,張進還顯得有點雀躍。
“白兒,快快,告訴我到底怎麼回事?”
白兒失笑:“走,路上告訴你?!?
“走?”張進不解,“去哪兒?”
“去找豐子江。”白兒笑著道。
裴商目送著兩個人離開,便像尊門神似地站到了殿門邊,無比警惕著周圍。
當牟弈看到躺在牀上不省人事的即墨晚,他的心狠狠地揪了起來。
牀邊的小幾上還擱著沒喝的藥,看來喂藥的侍女還來不及伺候即墨晚喝下去,就被張進給打暈了。
牟弈端起那碗藥,聞了一下,淡淡的苦澀之味撲鼻。他毫不猶豫地含了一口,然後抱起即墨晚,將他嘴中的藥液靈巧地送入她的口中。
她的舌尖纏繞著藥香,他的嘴中充斥著她的溫香。
一碗藥喂下,牟弈的舌頭已麻。
他輕輕將即墨晚放平,蓋好被子握起她的手。
她的身子涼透了……如果他知道她會以這種方式避開豐子江的嫌疑進城,那麼,他死也不會答應。他好難過,也很生氣,爲什麼即墨晚不給他任何商量的餘地。離開顏國如此,與豐子江合作如此,現在爲了不暴露他的行蹤又如此!
“阿晚……”他的手因爲心疼而顫抖,因爲心疼而懊悔,懊悔爭什麼天下,若是連自己愛的人都無法保護,那麼還談何治理天下?他牟弈,從來沒有感受到過這種頹敗,哪怕失了顏國,也未如此。
他一向有自信,就算失去,也總有一天那些失去的東西會再回到他身邊??墒沁@一次,他信心全無,他恐懼驚慌,怕這女人就這樣永遠醒不過來了,那是哪怕他等多久,爭取多久,都回不來的東西。
他的眼中痠疼,明亮的眸子片刻之間便已朦朧一片。
“啪嗒”一聲,眼淚落到兩人交握的手上。
牟弈伸手沾了些許,呆呆看著。
這是他的淚,他自小便已失去的東西。
或許是因爲喝下了一整碗藥的緣故,即墨晚的身子有了一點點回暖。
牟弈驚覺,便立刻擦掉眼淚,和衣鑽進被子,團團抱住即墨晚。他決不能白來一趟,他一定要讓她醒過來,警告她以後再也不能做這種棄自己於不顧的蠢事。
他的下巴緊緊扣在她的肩膀上,只要她稍稍一動,牟弈就能發覺。
被子裡片刻之後就變得熱烘烘的,因爲有男子如火的身軀,將即墨晚的那絲冰冷毫不留情地逼退。
即墨晚的嘴脣動了動,她感覺自己看見了好多東西。讀書期間那寬敞明亮的教室,老師的教鞭,玩耍的紙飛機……還有更多現代化的東西,遊樂場、汽車、人流、霓虹……突然之間,那些東西全都不見了,那些活生生的人都變成了車馬城池、浮屍餓殍……
“呃!”她呻、吟著,痛苦地睜開眼。
轉瞬之間,涼意退去,她感受到了來自某個胸懷的溫暖,將她暖得寸寸窩心。
“牟弈?”她吃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