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晚的旦夕禍福現在已經牽扯到太多因素了。
除了牟弈那方面的原因,離國也是極其重要的威脅。一旦牟弈徹底安定了離國,那麼,他將名副其實地成爲最有可能征服天下的王者。一個王者,想要爲心愛的女人報這毀顏之仇,輕而易舉。另外,豐子江更加擔心啓國的立場,在被即墨晚遊說的過程當中,有了要命的變化。
他原本想要的是,鄢譽在一段時間之後發現即墨晚與牟弈合謀利用裴雲污衊何穆,致使鄢鸞之死一再無法露出真相。到那時候,封國容不得即墨晚,啓國亦要追殺她,她又不願回顏國……那麼,敢收留她的國家,除了他玉亭國,還能有誰?
但現在不同了,即墨晚不知道對鄢譽說了什麼,使他苦心設下的計策無疾而終。所以他很擔心,當即墨晚被逼自毀容顏的消息傳出去之後,會惹來無數的敵對。
一連一個月,即墨晚都以養傷爲名,拒不見人。
豐子江第三次來到華音殿門口遭拒之時,已經沒有了怒火。
“她似乎忘了,這裡是在玉亭國。本宮是玉亭儲君,在玉亭國,還能有本宮去不了的地方嗎?”
白兒歉然地笑道:“太子殿下此話恐怕不對吧?”
單飛斜她一眼。
“是嗎?”豐子江危險的眸子逼近她。
白兒卻絲毫不怕:“江太子殿下定是忘了,你們在玉亭東面的大海上,那裡有無數的島嶼原本應該是屬於玉亭國的。可是……百來年過去,你們玉亭國的人卻從來沒有踏足那裡,而是被那些各國流竄的匪寇佔領。”
豐子江一愣。那些海賊如今是他心口不可觸摸的傷痛,他們就像是毒瘤一樣長在他身上,一日不除,他就一日不得安寧。
白兒這一提,豐子江頓時滿臉陰鶩。然還笑著問她:“你叫白兒?”
“是。”白兒道。
“嗬……姓白嗎?”豐子江意味不明地道。
白兒臉色一變,警惕地看著他。
豐子江身後的單飛也變了臉色,他突然要從懷中抽出劍,可被張進快了一步按住了胳膊:“單飛,你莫非想在你們殿下面前行兇?”
單飛冷著臉道:“白兒對我們殿下不敬。”
“我們殿下見不得血。”張進冷冰冰地道,“而且,我們殿下也不能見不到白兒。”
“阿飛。”豐子江出聲,冷笑地看著二人,“既然公主殿下尚不願見人,那麼我們就不好再打攪了。咱們在離國,不是抓到一個叫裴商的人嗎?走……去看看。”
“是。”
“裴商?”白兒與張進對視,他們顯然都不知道這個人。
豐子江原以爲,即墨晚應該在一開始聽到這個人名的時候,就出來見他。可是直到他離開很遠,他都沒有聽到即墨晚叫住他。
“殿下想以裴商交換,讓公主出來嗎?”單飛問道。
豐子江微微地失神,那種無法掌控的虛無感,再一次讓他覺得恐慌。他搖頭:“不,我早就知道單憑一個裴商,是遠遠無法讓即墨晚爲我做什麼的。她之所以會跟我來玉亭國,一定有我不知道的原因。”
“那裴商如何處置?”單飛有些急切。
“你想如何處置?”豐子江把嘴一抿,淡淡笑著看單飛。
不知道爲什麼,豐子江越是露出這樣溫和的笑,單飛就越覺得一股冰冷襲身。他強迫自己回答道:“沒有用的東西,自然是除去。”
“你捨得?”
“殿下,屬下……”裴商是裴雲唯一的親人,單飛如何忍心殺他。他跪了下來,低頭鏗鏘道,“屬下對殿下從來沒有什麼請求,這一次,屬下求殿下饒裴商一命。”
豐子江一瞬將他嘴中的笑意化作了鄙夷,“哼”了一聲道:“我也很久沒有見蘭明瞭,你跟我去吧!”
單飛感激地抱拳:“謝殿下。”
裴商與蘭明一起被禁足於海島,見蘭明,就意味著豐子江答應放過了裴商。
此時,在華音殿,即墨晚慢慢地拉開了殿門。
張進與白兒正疑惑裴商是何人,便聽到即墨晚說道:“他是我故友的弟弟,不小心落入了豐子江之手。”
二人這才明白,張進道:“這豐子江,分明是想以此引誘公主出來。還好公主看破,否則又讓他得逞。”
即墨晚不語,雖然張進跟白
兒都不問,但其實都不明白爲何這段時間即墨晚要對豐子江避而不見。若是因爲養傷,這理由……也實在太過單薄了。
“快沉不住氣了吧……”即墨晚笑道,擡手摸了下遮紗下的臉,手心傳來溫熱的觸感。
只是一個月而已,豐子江就有些沉不住氣了。看來離她與他面對面做交易的日子,也就不遠了。
她不會答應爲後,可也不會就這樣離開玉亭國。因爲她的目的還遠遠沒有達到……
“公主,讓白兒爲你換藥吧?”白兒看著即墨晚的臉,暗暗替她可惜。
即墨晚點頭,與白兒一起進殿。
這傷,白兒已經看過無數次,可是每一次看,都如此怵目驚心。若換成是她,那麼長的簪子,劃那麼深……她,她是無法下手的。
她佩服她的勇氣,她的智謀,還有她的心魄。
“公主,還疼嗎?”白兒小心翼翼地問,爲即墨晚先灑了一點藥粉。
即墨晚搖頭:“早就不疼了。”
白兒卻忍不住落淚:“公主如何能下得了這樣的重手,以後顏國大王看到,可就……”
“若他是因這張臉才鍾情於我,那與其他凡夫俗子有何區別?這樣的人,我即墨晚不要也罷。”她淡淡道,靜靜的面容猶如潔白的蓮花,“白兒,若你親眼看到過自己的國人相殘,爲活命用一根簪子活生生戳瞎同胞的眼睛,那麼……我相信你也不會畏懼這樣的犧牲。與死相比,這種痛算得了什麼?”
白兒恍惚。
國人相殘……何其慘烈。她,怎會不知。
“白兒不明白。”她搖頭道,“世上女子,皆爲悅己者容。若男子不喜自己的容貌,那女子還要美麗幹什麼?”
即墨晚失笑:“你終有一天會明白的。容顏會老去,當你色衰之時,他卻仍對你不離不棄,這纔是永恆的。”
“哦……”
永恆,竟是如此的嗎?白兒看過太多的女子,她們的永恆,是看著她們的男人能夠在權位上馳騁無疆,並且即便在老的時候,依然能夠輕鬆駕馭鮮嫩的肉體。
爲什麼越接觸即墨晚,她,就越不想回到鑑虛國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