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城悅來居,一切如舊,來的人去了又留,迎來送往,一波又一波,直到生面孔變成熟面孔。
再怎麼刻骨銘心的傷在歲月的磨蝕下,都會變得微不足道。不是嗎?
黎文學會面無表情,本無多少表情的他現在整個一面癱了。
小鎮上傳來的信息讓他沉寂的心再一次熱血沸騰,可嘆可惜,再一次相見不如不見。
這日,太陽剛剛升起,氣溫還未升高,花兒還未綻放,送信的人在晨曦微露的早晨隨著第一波進城的人進了城,直奔悅來居。
而另一波送信的人隨後進了城,一樣的終點,不一般的速度。
黎文看著來人,又看了一遍手中的密信,“這是真的嗎,信息可靠?”
來人恭謹的答到,“這是二掌櫃通過特殊渠道收集到的信息,絕對可靠”。
黎文握緊的雙手鬆開又握緊,眉頭緊鎖,“黎叔,你看看吧”。
黎信拿起放在書桌上的信,看了又看,嘴角苦笑,怪不得,怪不得,一直找不到線索,原來竟是那人,黎家滔天的財富纔是惹禍的緣由。可是那人,又該如何面對?
看著表情迷茫的黎文,心下生出幾分不忍。
正在迷茫間,門外叩叩的敲門聲,黎信打開門,一個勁衣男子進來施禮,恭敬地奉上一封信,“掌櫃的讓小的送來的,少東家請”。
黎文接過,今天這是怎麼了,接二連三的信來到。抽出信紙,上面的內容比上一封信更讓他觸目驚心。
上面的話,那下屬的客棧掌櫃問一塊玉的下落,說見到有人帶著,卻不知道那玉的功效,信裡充滿疑問。
黎文卻什麼都明白了,那塊家傳的寶玉,代代相傳,是家族長媳的象徵,只因自己明白,這輩子也不可能得到她的心,她一直只當自己是兄長,沒有別的感情,就直接謊稱是給她新婚的禮物給了她,本以爲會看著她風光出嫁,沒想到聽到的卻是她遇害的消息,那一瞬間,心如刀絞,如果早知道,哪怕被她恨也要帶她走。
現在,握著手中的信,我該怎麼辦,青染,你告訴我。
信裡說,她一襲紅衣,妖冶冰冷,銀色面具遮蓋了容顏。信裡說,她和另一個男人在一起。
不由得想起那日看到的那男子,原來你來看過我,可是我卻將你生生錯過。那個人,連我看著都會驚歎的男子,是否已經走進了你的心裡。
“你們都下去吧。”
屋子裡只剩下他和黎信,“黎叔,我該怎麼辦,黎叔”,黎文喃喃的問,隨手把另一封信也遞給他。
世事真是弄人,看著失意落魄的黎文,黎叔只能嘆息老天對他太過殘忍。
這一路走來,看到他爲報仇受得苦楚,看到他爲情日夜神傷,更是不忍他受此苦楚,可是家族大仇又不能不報。“阿文啊”,這個名字已經有很久都沒叫過了吧,是什麼時候呢,都快記不清了,“你要想好,無論那個選擇,你都回不了頭”。
“黎叔,我知道,我只是”,黎文憂愁的目光望向窗外,“你讓我好好想想”。
“好,阿文無論如何,別讓自己後悔。”
良久,黎文擡起頭,“黎叔,我要報仇”,雙手緊握,指甲狠狠的掐入手心一道道血痕被掐了出來。
一向不流淚的他,眼睛裡,落下了淚,青染,對不起,青染,我沒辦法,如果有一天我們再見,我希望能夠倒在你的劍下。
另一個地方,青染早已經把心裡的傷心緊緊的壓下,埋在心底最深處,不願再提起,這一輩子,如果沒有人一再的將它提起,也許回一直埋葬,直到忘記。
言子墨信守承諾,沒有陪她一起去寧府,雖然心裡很多的擔憂,也沒有去,只是在最靠近寧府的地方,等待。夜漸深,漆黑一片,看不到什麼,只有憑耳力來分辨是否有人。一直等,一直等,等到都快失去耐心,終於等到要等的人。
失神的青染仿若沒有看到他,從他身邊走過經過,言子墨一把拽住她,青染擡頭,看著他,眼神迷茫,一直看著,一直看著,直到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掉下來。
言子墨輕輕的擁著她,“青染,跟我走可好”,聲音微微顫抖,生怕聽到拒絕的聲音。
青染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言子墨輕聲嘆息,抱起她,消失在茫茫夜色。
幾日以後,兩個人已經在遠離寧都的地方,青染沒有方向,只是跟著言子墨走,漫無目的,不對,言子墨有方向,只是他不說,青染也不問。
終於在一個明媚的天氣裡,兩個人到達目的地。
那是一個很美麗的地方,是一個小山谷。信步走進谷裡,就看見谷中清澈的流水潺潺涓涓,碧樹成蔭,芳草萋萋,花香四溢,各種各樣的植物在這裡生長的很是茂盛,大量的蝴蝶在此繁衍。羽衣鮮豔的黃裳鳳蝶、閃電蝶、雙環蝶、琉璃小粉蝶、紫蝶、小灰蝶、金鳳蝶等蝶類成羣結隊地翩翩穿梭在花叢間,曼妙的舞姿讓人沉醉。其中最讓人感到讚歎的莫過於一隻藍色的蝴蝶,它就像一個可愛的小精靈一般盤旋在花朵的上空,時而上升時而飄下,好像跳著一隻動聽的舞曲。這景象,好生熟悉。
青染驚奇的看著眼前的一切,“這裡,好漂亮”。
言子墨的目光深邃悠遠,“漂亮吧,這是我師傅爲一個人鑄造的人間仙境,她最愛蝶了,可惜最後,那人卻喜歡上了別的人,可是,師傅仍然喜歡這裡,他說,就像她在身邊一樣”。
“你師傅?”
“你父親沒說過吧,我師傅和你娘是師兄妹,感情一直很好的”,言子墨看了看她,指尖一隻蝶兒駐足。
“他們”,青染想起孃親留給她的蝶玉,知道他說的人就是孃親,有那麼一個深愛自己的人,是孃親的幸運吧。
“你還不知道吧,慕城附近有一塊禁地,是你父皇與皇后給你孃親造的花園,和這裡差不多,也是蝶飛縈繞”。
頓了一下,“說起來,你娘還真是一個幸運的女子”。
“是吧”,青染點頭,在和那些人的相處中,也能看出他們對孃親的感情,深不可言。
青染信步走入花叢,驚起停在花瓣上的蝶兒,翩翩起舞在她的周圍。陽光很是耀眼,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很是舒服,銀色面具在太陽下閃爍著燦爛的光芒,亮花了人的眼睛,青染不由得微笑,孃親,你很幸福呢,作爲你的女兒,我也會很快樂,纔不會辜負你用生命換來的我。笑容很是耀眼,那一剎那,芳華盡顯,不可方物。
言子墨被笑容迷住,感覺心裡堅硬的地方又柔軟了一點,自己是一個心思很重的人,常常覺得很累,可是這段時間,就算累也覺得很值得。不由得上前,走到她身邊,牽起她一直垂著的右手。
青染驚訝地側頭看他,並沒有拒絕。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靜靜的看著眼前的美景,站成一道美麗的風景。
等到繁華落盡,言子墨盯著青染的眼睛,堅定的說,“跟我走吧,我不會讓你傷心”。
語氣是那麼堅定,清澈的眼睛裡只有青染的影子,點點光華,青染的心在一點點的淪陷。
此行一路,兩個人的相處愈來愈默契,越來越自然,像一對真正的情侶般相處著,直到到達藍魅閣。藍魅閣建在深山老林裡,迷霧重重,一片茂密的竹林在風的吹拂下沙沙作響。
言子墨握著她的手,左拐右拐,走了大約兩個時辰纔來到目的地,亭臺樓閣,雕樑畫棟,這麼清幽的地方,一座精緻的樓臺,仿若仙境。
接下來的日子很是平淡,兩個人常常坐在一起看日出日落,花謝花開,歲月靜好,不忍打擾。
閣裡的事物言子墨全權交給四大手下去做,自己樂得逍遙自在。
這邊逍遙的生活的兩個人卻不知道,外界早已經又惹起軒然大波,再次走出,又是另一番境地。
黎文思忖了良久,還是決定將青染沒事的消息傳給了洛家人。
洛楚夫婦聽到消息,激動的從椅子上跳了下來,緊抓著他的肩膀,“真的,你說,青染沒事?我要去找她,這傻孩子,怎麼不回家呢?”
黎文肯定的點頭,看著眼前已經有些蒼老的兩人,心裡有些不忍,可是想到自己學成歸家時看到的家中幾百餘口人倒在血泊中的情景,雙手又握緊,青筋暴起,這是唯一的一次機會,我不能放棄,“小侄正有此意,可以一同出行”。
“好,好”,激動的兩人不疑有他,連連答應,可憐天下父母心,爲兒女做任何事都不會後悔。
洛嵐新拍拍黎文的肩膀,“兄弟,大恩不言謝,以後若有任何事,但請直說,我定當全力以赴”。
“不用,找到她我也高興”,黎文低下頭,看著地板,不說話,青染,如果你知道我利用你做錯事,你會不會恨死我,一定會的。可是,有些事,明明知道會,我還是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