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養了數日,相見兩無語。
“你還是要見他”,言子墨看著她,“青染,你去了也不能改變什麼,何必再去找一場心傷”。
“言子墨,我弄到現在這個樣子,總要找一個結果”,青染停了一下,“我不懂,爲什麼偏偏是我”。
“青染,我怕,怕你見到他就原諒他,怕我在這裡一直看著你卻觸摸不到你的心,青染,你說,我該拿你怎麼辦。”
青染用一雙深邃的眼睛看著他,黑漆漆的顏色裡不帶一絲感情,“我說過,我是沒有心的”。
誰都沒有再說話,也許是都沒有辦法忘記,就算時間會抹去傷害的痕跡,可是還會有傷疤留在那裡,不時的提醒你,警戒你。
“我可能會原諒他,可是再也不會留在他身邊?!?
很久很久,青染輕聲說到,還是不忍心看他寞落的樣子。
“好,我答應你,讓你去,可是我要留在你身邊?!?
“隨便你?!?
路上的兩個人在一起,不大說話,莫名的氣氛縈繞在兩個人身邊。
也許,是因爲懂得,也許是因爲尷尬,可是又有什麼關係,言子墨臉上帶著堅定,這次,我會緊緊抓住你。
寧都,一如既往的繁華,街上熙熙攘攘,絡繹不絕。每天,這裡都上演著不同的故事,有喜有悲,有愛有恨。
青染和言子墨走在街上,看著人羣,面無喜悲。這條街的盡頭,是寧國熾手可熱的皇子寧玉清的府邸,純金牌匾昭示著無限恩寵。
一匹高頭大馬從身邊經過,青染反射性的望去,還是那個人,還是那副容顏,歲月似乎沒有在他身上留下痕跡,依然邪肆霸氣。
青染定定地看著他。
寧玉清感覺一股熾熱的眼神在看著自己,朝來處看去,青染低下頭,他沒有找到視線的來源,不悅地皺皺眉,四周都是人,再也無法確認,就繼續往前走,目光掃過青染,看到她眼前一亮,但是看到她的容顏暗了下來,不再理會,忽視了她眼裡的眷戀和哀怨。
遠遠的府邸門前,有一個小丫鬟站在門外,看到寧玉清,跑過來,“主子,蕭側妃動了胎氣,正在找主子,奴婢勸不住,請主子去看看吧”。
寧玉清臉色變了,下馬就往府裡跑,身後的僕人緊緊跟著。
這一錯過,就是物是人非,就算再後悔也於事無補,因爲傷過的心再經不起折騰,如果,如果,世間哪有那麼多的如果,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生生錯過。
青染看著他,癡癡地看著,他在爲另一個女人著急,也許心裡早就沒有自己了吧,也是,自己只不過是一顆棋子,誰會爲毀掉的棋子難過呢。嘴角揚起冷笑,然後哈哈大笑起來,笑的眼淚一下子落了下來,笑的心生疼生疼。
言子墨走近拍了拍她的肩膀,握住她的手,“不值得,爲他”。
青染看著他,笑。
“你還有我,”言子墨看著她,“今天哭過了就不要再爲他落淚了,我不喜歡”。
青染一言不發。
“你還要再去看嗎?”
“去,最壞也就是這樣了?!?
是夜,青染正欲出門,言子墨來到她面前,擋住她的路,“我陪你一起去”。
“言子墨,這是我自己一個人的事,你不要插手?!?
“我怕你不回來了?!?
“言子墨,別得寸進尺?!?
“你還真是狠心”,言子墨嗤嗤地笑,“好,我不去,但是你得答應我,要回來,不管他什麼樣子,你都要回來”。
青染沒有應聲,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側身走了。
言子墨想要抓住她的衣袖,卻只是抓了一手的空氣,望著空蕩蕩的手心,我是瘋了吧,竟然這麼不像自己,一開始我只是想要贖罪,誰料最後失了心。青染,你還真是狠心,明明知道,明明已經有所動搖,卻還是固執的想要只記得他一個人,只願爲他流淚。你以爲這樣記著一個不再有可能的人,就可以讓我放棄了嗎,不會的,我不會。
青染在寧府裡穿梭,沒有驚動任何人。
穿過亭臺樓閣,快要到達主院的時候,身後傳來細細的腳步聲,青染看了看四周,閃身進了假山裡面。
聲音越來越清晰,說話聲也傳來。
“主子,殿下在主院,那裡誰都不讓進,主子還是回去吧?!?
一個嬌柔的聲音響起,“我有了他的第一個孩子,那主院早晚都是我的,現在只不過是提前去罷了”。
“主子,奴婢是爲你好,殿下最不奈嬌縱的女子,你知道的,看看那個院裡的側妃就知道了,等小主子出生後再去豈不是更好?!?
“你說的我都知道,可是”,嬌柔的聲音再次響起,“我想去看看殿下”,軟軟的聲音裡帶著迷戀。
青染聽不下去了,悄悄地往另一邊踱步,離開了主僕倆的可視範圍。
主院裡,一間小小的書房,寧玉清坐在那裡發呆。
趙諾遠走過來,“主子,蕭側妃過來了,要不要見?”
“她來幹什麼”,寧玉清不悅的問,雖然是一樣的容顏,可是到底是缺了點什麼,最終發現,是純真,這些日子,冷眼看她在背後做手腳,漸漸連那份相像的疼惜也失去了,竟然在背後作出難以讓人容忍的事,看在她有孩子的份上,不計較,但不意味著可以一直這樣欺騙自己。
雖然不悅,可是看在孩子的份上,罷了,再縱容她一次。
“讓她進來吧”。
青染在房頂上輕輕的奔動,看著那個女子進了一個房間,暗忖,定然是這間了,停下身影,俯在屋頂上,悄悄的掀起一塊瓦,瞇著眼睛向房間裡望去。
房間裡,女子軟軟糯糯的聲音,是在請安。
寧玉清起身,小心翼翼的扶起她,“怎麼不在房間裡休息,跑到這裡來,萬一累著怎麼辦”。
“妾身想殿下了?!?
“傻瓜,想我了跟我說,我去你那裡,以後別亂跑了”。
寧玉清依然是那副溫情楚楚的樣子,因爲隔得遠,表情看不分明,可那一如既往的深情,讓青染的胃痠痛。
當初,也是這般的溫和有禮,也是這般的寵愛,可是,最後都化爲烏有,到底是誰的錯?爲你我受盡苦楚,你卻早已忘了我,在這裡暖玉溫香。
死死咬住自己的嘴脣,不讓自己哭出來,不是說好了只是來看一看,只要他好就行,不論看到的是什麼。不是說好不難過,早就該放棄了,這樣的人不知道何時就會再往你心口扎刀。
屋子裡的人絲毫不知道有一個人的心正在慢慢冷去,冷到失去痛覺。怎麼會知道,怎麼能想到,如果能知道,付出的再多也願意的,可是一切已物是人非,再往前行一步,千難萬險。
寧玉清哄著蕭側妃,下顎輕輕的摩挲著蕭側妃的小臉,蕭側妃臉上抹過一絲紅暈,在燭光下越發顯得媚眼如絲。
“殿下”,小手抓著寧玉清,手指在寧玉清的胸膛上畫著圈,極盡挑&逗著。
寧玉清感覺身上一股熱火瞬間從腳底竄到頭頂,但是竭力壓制著自己的慾望,握住她不安分的小手,“你懷著孩子,早點去休息吧”。
朝著門外吩咐道,“管家,著兩個人好生送著蕭側妃回去”。
管家從外面進來,“是”,又朝向蕭側妃,“軟轎已經準備好了,蕭側妃請”。
“殿下”,蕭側妃不滿足的叫道,“我想要你陪著我”。
“乖,去吧,好好休息”,寧玉清臉上滿是笑意,情真意切。
蕭側妃再不甘,也不敢反對,悻悻地走出屋子,她還是有些聰明的,不然也不會在這個府裡處處高人一頭。
寧玉清平復下來,面色生硬,“真是不知趣,白長了那張臉”,與前面深情的模樣完全是兩個極端。
趙諾遠近前,“殿下,這個人留著終是禍害”。
“你以爲我不知道,可是現在她還有用,留她兩日”。
青染忽然覺得很好笑,前一刻還似蜜裡調油般的甜蜜,轉眼間就冷酷的讓人心寒,這到底是怎樣的人,怎麼可以這般。青染到底是涉世未深的人,不懂得如此多的花花腸子,在她心裡,喜歡就是喜歡,討厭就是討厭,不會刻意的隱瞞自己的好惡。
“查得怎麼樣”,寧玉清起身走到書桌前,拿起毛筆,揮毫潑墨。
“差不多了,很快就能揪出幕後之人,只是。”
“只是什麼?”
“皇上希望殿下能留那人一命”,趙諾遠知道主子心情很不好,但是從皇上那裡來的密旨又不能不說。
寧玉清良久未說話,過了很久纔開口,“知道了”。
“給我仔細監視著蕭側妃,敢在我眼底下?;ㄕ校視屗罒o葬身之地?!?
“是?!?
此時的青染已無心再去聽下去,怕越聽心裡的失望越大,怕從始至終那人從未用過深情,罷了罷了,就這樣吧,從此天涯陌路,與君兩不知。離去的青染無心再聽下面的人又說了些什麼,起身離去,只留下青瓦上一片未溼的淚痕。
也許,再聽下去,就會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可惜,真真是造化弄人。
屋子裡的人不知道自己心心念唸的人在這裡看了一場荒唐的戲,如果知道,一定不會這般。
“諾遠,我現在知道父皇的心了”,寧玉清悠悠的說。
“殿下?!?
“等到失去的時候才知道後悔,我現在知道了,我後悔了。”
趙諾遠靜靜地陪著他,此刻,這個自己一直陪著長大的皇子不是高高在上不可攀的皇子,他只是一個失去心愛人的人,一個失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