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染從山崖上掉下來,半空中砸在一棵大樹上,大樹雖然減緩了青染下墜的速度,可是依然沒有擋住下降的趨勢,相伴著還讓青染受了重傷,嬌弱的身子像被拆碎了一樣,臉上火辣辣的疼,待感覺落了地,心裡的害怕消了一些,鬆了一口氣,緊繃的神經鬆懈下來,就感覺到身上到處都疼,痛暈了過去。
不遠處的一小片草叢裡,露出來一個小腦袋,滴溜溜的眼珠在亂轉,看到青染一動也不動,竄出來,是一隻雪白的小狐貍,它慢慢走到青染跟前,左聞聞右瞅瞅,用鼻子拱拱青染的臉,青染眉角皺了一下,小狐貍嚇了一跳竄回草叢,過了好一會,青染沒有任何動靜,小狐貍才又把頭伸出來,這次只是遠遠地看著,沒有上前。
遠處傳來野狼的嚎叫聲,有力的四蹄踩踏著土地,沒有上前,只是在外圍遊蕩。
四周黑漆漆的,涼風陣陣,吹動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音,時不時的有不知名的蟲子在低鳴,夜貓子站在樹枝上,只有眼睛在黑夜中發著詭異的光芒。
一道如鬼魅般的身影咻的出現,停在青染面前,看著昏迷中的青染和她一身的傷,心下了然,這個女娃娃定然是從懸崖上掉下來的,命還挺大,這麼多年了,他還從沒見過一個人掉下來還能活命的,有意思,有意思,“正好新配的藥不知道怎麼樣,拿你試一試吧,反正都快要死的人了,能活是你運氣好,不能活是你的命”。俯下身抱起青染,飛身離去。
青染緊皺著眉頭,不安的想張開眼,卻怎麼也張不開,只覺得骨頭裡像是有千萬只螞蟻在咬噬骨髓,那痛讓她止不住的**出聲。使勁地睜開眼,一個身穿黑衣的男子背身而立,聽到她的**聲,轉過身,是一個五六十歲的老人,歲月在他臉上刻劃出痕跡,眉角早起了皺紋,明明是一張很普通的臉,卻無端的讓人覺得威嚴。
“還不錯,看來我新煉的藥效果不錯,娃娃你的命大,遇到了我,不然早就被野狼吃了”。
青染張張嘴,嘴脣乾裂的出了好幾道口子,想說話卻沒有聲音,嗓子乾的快冒煙了,老人扶起她,拿起桌子上的水壺倒了一杯水喂她喝下,青染嗓子潤了潤,看著他,“命大,我寧願死了”。
“你這娃娃,老頭我雖然不是很情願救你的命,可救活了你,也由不得你說這般喪氣的話”,老頭聽到青染說的話,不高興了。
頓了頓,小心翼翼的看著她,“你是從山崖上掉下來的吧”。
青染的腦海裡閃過很多人影,洛楚夫婦,慕瀾程姨,哥哥,黎文,言子墨,寧玉清,慕之煙,那兩個殺她的人,最後變爲一片空白,“算是吧”。
算是吧,是不願說吧,既然不說,老頭也沒有再問,這世上哪個人沒有點秘密,我老頭不問了,看著她的臉,可惜了,一點武功都沒有,纖纖弱弱的姑娘,沒了容貌該怎麼活,“你是活過來了,可你的臉,我估計是在下墜的過程中被樹枝掛得,深得見骨,恢復不了了”。
青染本就心力交瘁,聽到容顏毀了,本能的一下子愣住了,容顏毀了,那張讓世人記掛的容顏沒了,總算不用面對著別人追憶的目光生活了,可是沒了這容顏,又有幾個人能記得自己呢,毀了好,就算沒人記得我也認了,嘴裡喃喃著,“毀了,毀了好,算了,沒什麼”,可爲什麼心還是難過了,這世間那個女子不希望自己有一幅好容顏的。
“你要難過就哭出來吧,那樣會好受些”,可憐老頭活了一大把年紀,還不曾學會安慰人,特別是傷心中的女人,只能乾巴巴地說著幾句話。
青染揚起頭,看著屋頂,悽然地一笑,包紮好的傷口被扯裂露出鮮紅的新肉,“我不哭,哭有什麼用,我不哭”,像是在安慰自己又像是在安慰老人。
老頭張了張嘴,卻什麼都沒說,轉身出了屋子,關好門,走到院子裡的石桌邊坐下,屋子裡,傳來壓抑的哭聲。
山中歲月深亦久,不知人間幾何天。
兩個月了,青染的傷養得差不多了,沒風的時候能出去走走,只是臉上右半面多了好幾道猙獰的疤痕,也不遮掩,就那樣肆意張揚的暴露在陽光下。每當天氣好的時候,青染就出了院子,到離小院不遠處的小竹林裡呆著。竹林不大,妙在中心地有一處泉眼,日子久了,水越積越多,匯成了一個小湖泊,湖水四季常溫,是不可多得的修養聖地。老人在湖邊搭了一件簡單的竹屋,打開窗就能看到清澈的湖水,藍天映著白雲,碧水伴著修竹,好不愜意。
青染不多話,經常一個人坐在湖邊的大石頭上,靜靜的看著湖水,湖裡的魚兒在自由自在地遊弋,偶爾調皮的跳出水面蕩起一圈圈的漣漪。
在這不算長的時間裡,青染和老人相熟,知道老人無名無姓,自號離塵居士,生性自由散漫,不問塵世,愛好醫術,少年時得奇緣獲得一本醫術,行走江湖時亦救人無數,後來偶然發現了一條通向此地的通道,好奇之下進了谷,誰料一看之下就愛上了這裡,再未出谷。
青染和離塵居士形成了默契,兩下各不相干,大多時候都不說話,偶爾一起下下棋。
竹林外,離塵居士看著青染進入竹林的身影,嘆了口氣,這都多少日子了,青染還是沒有打開心扉,經常一坐就是一天,要不是自己喊她,她還會繼續坐下去。看著青染恍惚的樣子,本就消瘦的身子更加的瘦弱,心裡就疼得厲害,一起生活了這麼久,也產生了一點感情,把這丫頭當作孫女看待,更是捨不得她這樣折磨自己。一看到青染毀了的半邊臉,就恨自己,學了大半輩子的醫術,竟然找不到醫治她的法子。青染說不在意,卻把屋子裡的鏡子全扔了出去,說到底,還是在意的,哪個女孩子願意頂著這樣一幅容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