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後,雲柯已完全恢復,這日,洛亦楚剛從宮裡回來,便到了雲柯房中,卻不見雲柯身影。
焦急之下即刻派人尋找,不多時,才見一小僕匆匆跑來說王妃在園子裡彈琴呢,叫爺過去。
洛亦楚到了園子,便見素來不喜歡粉色東西的雲柯正一身淡粉色羅裙正坐在六角攢尖頂石亭下撫琴。
動作柔美優雅,起手落指間,別是一番風韻滋味。洛亦楚心頭一動,雙眸劃過一抹瀲灩之色。歡心一笑,取出短笛,與之合奏。
雲柯聽聞笛音,便斷了手上琴絃,擡頭尋音看去。
悠揚琴曲戛然而止,過廊上飛燕鏤花窗處的洛亦楚微微皺眉,卻也跟著落了音,緩步走向雲柯所在的亭子。
行至雲柯身後,便伸手輕輕摟住她,帶入懷中,垂首疑惑道:“爲何停了?”
雲柯淺笑,靠上身後寬闊溫熱的胸膛:“想聽你奏!”
“我日日吹奏,你還未聽夠?”
“便是聽一輩子,也不夠!”
雲柯甚少說這些情話,除過洛亦楚不時冒出幾句,二人很少如此言語親密交流。因此,洛亦楚渾身不由自主一顫,偏頭便吻住雲柯。
園子原本存在,只是裡邊都是一些湘妃竹假山,還有一汪池水。
夏天到了,池中荷葉茂盛,白色、粉色、淡紫色荷花亭亭玉立,不染纖塵。惠風和暢,滿院荷花清香,順帶著女子體香慢慢融入舒爽的空氣……
雲柯喘著氣,推開洛亦楚少許:“在這裡,不好吧!”
洛亦楚呼氣粗重,一雙大掌不安分的遊走於雲柯身體之上,弄得雲柯被退去外衫的身體輕顫不已:“那阿璃想在哪裡?”
雲柯鳳眸迷離,臉頰已然緋紅一片,身體之上那雙手帶來的酥麻使得她忍不住輕吟出聲:“只是別在這…”裡。
只是未待雲柯說完,洛亦楚已狠狠吻住雲柯微微泛紅的櫻脣,劃過耳際,咬住耳垂,呢喃低語:“那阿璃可喜歡在我身上?”
雲柯一聲輕輕呻、吟,洛亦楚一路遊移而下。
*
翌日,吳戟突然下旨,傳雲柯入宮。所爲何事,未曾明言。
洛亦楚不在,雲柯接到聖旨那一刻,心已提到了嗓子眼,本想裝病不去,待洛亦楚回來再說,但轉念一想,若洛亦楚回來事情只會更麻煩。
如此,雲柯略微思量之下,便隨著傳旨公公出了王府。
馬車上,雲柯從懷中取出一物,細看,卻是一枚摺好合在一起的紙鳶,她將紙鳶打開,讓紙鳶的翅膀可以自由活動,隨即將紙鳶放在手心,閉住眼,對著紙鳶低低道:“去告訴哥哥,吳戟找我入宮。要快,知道嗎?”
話畢,雲柯手中被她打開的紙鳶竟然點了點頭,繼而撲打著一雙翅膀在她手心站了起來。
雲柯安心一笑,打開馬車窗簾,紙鳶轉頭,向著窗外飛去,不一會兒,便消失了。
吳國位處姜國以西,靖國以東,南疆少數民族以北。地勢平緩,山地較少,多爲平原,因此吳國皇宮便建在整個歷城地勢最高處,以五行八卦之理選址築城。
通常而言,外城、宮城、皇城爲一體。外城爲百姓官員住所;宮城中住的多是皇親國戚,王子皇孫,時而會有國之棟樑被授特殊待遇,入住宮城;皇城自是不必說,乃爲天子與后妃居所。
大城包小城,城中有城便是天子獨居之處??筛╊煜?,亦安全有保障。
自古有句俗語,一入宮門深似海,字面意思便也是說皇城處所,須得入了層層宮門方可至,其次纔是那道宮門之後的爾虞我詐,恩怨情仇。
雲柯被傳旨的公公軟轎相迎,從皇城側門入內,直達皇帝的御花園。
滿院金蓮一路八仙,塘中彩荷曇花一現。石榴花下梔子花綻,麝香百合菡萏爲蓮,紫薇浸月木槿朝榮……
走著碎石鋪就的小徑,一直走,直到到了一處涼亭,便見一身明黃色華服的儒雅男子坐於亭中。
傳旨公公突然停下,指著亭中人道:“咱家便送楚王妃到此!”
雲柯禮貌的點頭回禮:“多謝公公!”
傳旨公公一笑,離開。
雲柯心中琢磨,腳步未停,吳戟爲何要尋她?
到了近前,許是那人聽聞身後有聲音,便轉身來看。
雲柯一驚,迅疾垂頭行禮:“兒媳給父皇請安!”
“快快起來!”吳戟見雲柯垂首,被皺紋眼皮緊緊壓著的一雙深邃的眼中裝滿心疼和寵愛:“來來來,清璃丫頭過來,陪我坐坐。”
雲柯又是一驚,眼睫微顫之下,擡頭看向吳戟手指的他對面的位置,而這時她纔看清,吳戟身前的桌子上,放著一盤棋。
“還愣在那裡做什麼,過來呀!”吳戟看著有些發愣的雲柯,再一次微笑著道:“陪我下盤棋吧!”
而這時的雲柯,才反應過來吳戟對自己的稱謂,竟然是我!
雲柯自問,她雖讀書不多,對基本儀禮還是懂的。一國之君竟然去掉寡人自稱我,那可是對最親密最重要的人才會用的。
雲柯心尖微顫,想起楚清璃身份,不過是一國公主而已,何能讓一國之主自稱我?然縱使心中如此想,她卻只是微笑點頭,按著吳戟所指的位置,坐下。
“兒媳謝過父皇!”
“你這丫頭,禮數週全的很。今日我叫你來,便沒想著用國主的身份,現在我們就是普通父女,坐在一起下下棋,喝喝茶,聊聊天。知道嗎?”吳戟見雲柯拘束緊張,便開口寬慰。
雲柯擡眸看一眼吳戟,隨即乖巧一笑,垂下頭禮敬道:“阿璃明白!”
“這就對了嘛!哈哈…”吳戟大笑著點頭,原本疲憊的臉這一刻竟然異常精神,可他突然又停住笑,深邃的目光緊緊盯著雲柯:“清璃丫頭,父皇一直有件事弄不明白,你可願意爲父皇解惑?”
雲柯擡眸對上吳戟銳利有些逼人的眼,心尖一跳:“父皇請問,阿璃必定知無不言!”
吳戟勾脣一笑,看著棋盤半響,伸手落下一黑子,才道:“你能告訴父皇,在新婚之夜你爲何要走?”
雲柯剛拿起一白子,正在思考吳戟要如何走,卻冷不防的聽到吳戟這一句,心尖猛跳。
她
擡眸去看吳戟,只見對方鬆散的皮膚上掛滿慈愛的笑,盯著棋盤的雙眼卻銳利無比。渾身輕顫之際,一時竟不知如何回答。
正待她想隨便說說混過去時,吳戟好似看穿了她的心思,隨即淡淡道:“你不要告訴我你只是想試試楚王對你的感情!就算我老了,可對真假說辭,還是能判斷的!”
吳戟柔和卻不容抗拒強勢的話方落,雲柯再也無法坐的安分,她未來得及思考便從凳子上滑到地上跪下:“都是兒媳的錯,是兒媳不懂事,還請父皇責罰!”
心中扉腹:你個洛亦楚,我爲什麼要走?還不是因爲你手起刀落,騙人之後又拋棄投湖。你倒好,把所有責任推到了我身上,還說我爲了證明你對我的愛?
雲柯在心中輕嘲冷哼,秀眉緊擰,鳳眸劃過一抹厭棄的責備與計較。
“快起來,我剛纔不是說了嘛,今日你我就是隨意聊聊,你看你這丫頭!快起來!”說著,吳戟竟然起身來扶雲柯。
雲柯眼睫一顫,在吳戟還沒碰到她時急忙起身坐好。
吳戟伸手落空,深邃的眼中一抹暗光劃過,隨即他回到石凳上坐好,再次看著雲柯,慈愛無限:“好了好了,既然你也這麼說,父皇不問你便是。不過清璃呀,你該知道,當初我之所以沒有將你送回大姜,而是讓你留在吳國與麟兒成婚,並讓麟兒終身不得休棄。父皇是覺得清璃嫺雅端莊,有一國之母的風範,能成爲麟兒的賢內助。是可以幫他、讓他沒有後顧之憂的去做一番大事的人,可非一個將麟兒往不歸路上帶的小女子呀!就算現在麟兒的身份是洛亦楚,人沒變,那道口諭就還作數,可凡事卻也有例外……清璃,你可明白?”
雲柯秀眉不由再次皺起,吳戟的意思她懂,兒女情長終究是霸業路上的絆腳石,她只是他前進的助力,而非阻力。一旦助力成了阻力,她的存在便再無任何意義價值。她擡眸,回看吳戟深邃而冰寒的眸子:“父皇的話,兒媳必當謹記不忘!”
“謹記呀?”吳戟輕聲咀嚼這三個字,語調疑惑輕佻,似對這三個字很不滿意。
“兒媳明白,兒媳保證,絕不再犯!”雲柯會意,立刻垂首答應,小巧精緻的臉頰已然蒼白,桌子下的手緊緊握成拳,指甲嵌入肉裡半分,她不覺疼,只覺心口憋悶。
“明白就好,明白就好!”吳戟這才收回眼神,悠然的點了點頭,對著雲柯一指已然開始落子的棋盤:“清璃,該你了!”
雲柯一怔,擡頭,隨意落下一白子,吳戟爽朗一笑,從棋盤上撿起數顆白子,繼而開心道:“清璃丫頭,下棋可不能分心呀!”
“清璃記住了……”
“清璃丫頭可還記得聚賢宴答應父皇的事?中途雖因公事不得已未曾入宮,今日又非約定時間,不過清璃就勉爲其難,再爲父皇做個蛋糕吧!”
吳戟擡眸,褶皺眼皮下的眼睛異常光彩。
雲柯又在扉腹吳戟笑面虎,話真多,不想吳戟立馬又扔來了一句什麼蛋糕,她猛地擡頭,茫然一片:“什麼蛋糕?”
正在這時,一聲細長而尖銳的聲音從花叢中傳來:“楚王爺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