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玄眉峰一皺,以爲是齊國派來的刺客意欲暗殺墨柒,心頭一顫,急忙從地上起來,朝著不遠處的營帳跑去。
“你把你剛纔說的話再說一遍?”
他剛靠近營帳,便聽到帳中墨柒的聲音傳來,那聲音中透著凜冽的震驚,自從他與墨柒認識以來,從未聽過他用過如此的語氣講話。
詫異之際,心頭卻悄然鬆了下來,沒有打鬥聲,那就意味著並不是來刺殺的,那麼,墨柒暫時就沒有生命危險。
心中疑惑裡邊的人的目的,擡腳走到營帳門口,正要掀帳子進去時,卻聽到一個女子的聲音,異常清晰道,“五日前,洛亦楚與靖國公主白淺成婚,翌日,封了白淺爲貴妃,執掌鳳印,統領後宮。封公主爲淑妃,一個名叫沐薇的爲皇后。”
聞言,他腳步一滯,鬆了抓住營帳的手,轉身朝著自己營帳走去。只是他還沒有走到營帳,便被一個人用力抓住了胳膊。
不等他回身,便聽到如同質問犯人一般的聲音響起,“沐薇是誰?”
他轉身,對上墨柒那雙淬了冰的眸子,心中不自主的泛酸,沐薇是誰,沐薇就是他一直心心念唸的阿璃。
就是他不惜出兵攻打吳國也要討回一個公道來祭奠的女子,就是與蕭哲定下約定寧可打破自己的原則也要將所有幸福全部送予的女子。
他的青梅竹馬,楚清璃。
他主子甘願冒天下之大不韙而一意孤行帶回吳國,藏於靈竹鬼院的女子,據說,也叫幽淵。
“說了你也不認識,既然這樣,我又何必說呢!”
“我是不認識,可你主子洛亦楚認識。似乎這個沐薇對他還很重要,以至於讓他對髮妻都可以置之不理。所以,請你告訴我,沐薇是誰?我知道,你一定認識。”墨柒目光陰鷙,黑眸中沒有一絲情感,像是對待一個陌生的危險分子。
看著這樣的墨柒,赤玄心裡的酸楚面積更大了,他不想說,想走,回到自己的營帳去,可是他走不了,墨柒抓著他的胳膊,並且用了很大的力氣,讓他感覺到有些痛,“她是洛亦楚最愛的女人,自始至終,洛亦楚心中都只有她一個人。爲了她,洛亦楚可以傾其所有,包括生命。我之所以被逐出府,就是因爲她。這下,你該鬆開我了吧?”
鬼院。
依舊是那棵桃樹下,一身雪白披風之下的沐薇依舊睡在竹製的搖椅之上,她面若桃花,眉目靜好,呼吸清淺,微不可察。
洛亦楚如同往常一般,坐在搖椅邊上的竹凳上靜靜的看著沐薇。只是今日,他微微垂著頭,許是太過勞累的緣故,他竟然睡著了。
鬼院地處城郊,遠離紛擾,依山傍水。又因是特意爲沐薇而建,更有慕光溪以靈術控制。故此,就算外界已是暑夏,在院中也不過是初春。
故此,當院外翠竹搖曳,院中桃花漫天之際,在院子裡閒坐,還是會感覺有些冷的,何況本是穿著單衣的洛亦楚。
一陣風過,洛亦楚不由自主的收攏了脖頸。
然而他卻並沒有因此被冷醒,反倒睡得更沉。想必是
朝堂政務繁忙,而他每日一下朝便來了鬼院,到了日暮纔回去,處理政事之後,休息時間自然沒多少。
此時犯困,倒也可以理解。
只是如此委屈自己的行爲,看在從搖椅上慢慢起身的人眼中,就是傻子纔會乾的事,讓她頓時滿心疼惜。
沐薇在搖椅上坐定,側過頭來,靜靜的望著洛亦楚看,一動不動,那雙鳳眼中溢滿了幸福、感動、喜悅。
又是一陣風來,洛亦楚再次縮了縮脖子,緊了緊衣領。
沐薇秀眉一皺,回過頭來,拿起自己身上的披風,從搖椅的另一側下來,躡手躡腳的走到洛亦楚身後,輕輕的將手中的披風披在洛亦楚肩上。
披風蓋好,她正要收手,手腕卻被一隻手抓住,她一驚,側目看去,卻聽到洛亦楚身體顫抖,聲音暗啞著夢囈道,“別走,別離開我。”
心頭猛地一顫,心尖卻漫上一股子濃郁的溫暖,她反手握住他冰涼的手掌,躬身抱住他依舊顫抖不止的肩膀,垂頭在他耳邊輕輕呢喃,“我不走,哪裡也不去,就陪著你,直到我們都白頭。”
很明顯的,她感覺到洛亦楚身子一晃,撐著他腦袋的那支手滑落了下去,隨之而來的是他身子猛地一震,而後僵硬不動。
心尖有些痠痛,還有些澀澀的,她知道,他等她,等的太久了。
用力忍住想要痛苦的衝動,努力平息爲了這來之不易的重逢而波動劇烈的情緒,強制嚥下喉間的甜腥,“你沒有做夢,這是真的,真的是我回來了,阿諾。”
洛亦楚僵硬的身體,終於有了動作,他慢慢的,輕輕的,小心翼翼的轉身,卻不敢轉頭,只是用力的握住自己手心的柔荑。
沐薇知道,他怕一切都是虛幻,他怕他轉過身來,她就又不見了,他怕又要等千年萬年,才能把她等回來。
所以,本是抱著他的她,將放在他右肩的頭緩緩的從他右側的耳際滑向前去,脣角擦過他的耳垂,側臉,直到碰上他冰涼的脣,然後緊緊貼住。
她放心的將身體的重量從他背心轉移到他的手掌,最後落在他依舊有些僵硬的懷中,而後雙臂攀上他的脖頸。
脣齒相貼,洛亦楚卻還保持著原有的姿勢,沒有絲毫動作。就算她很主動的去引導他,他依舊不爲所動。
她心中好氣又好笑,難道她的復生,他就這麼不待見嗎?
從他脣邊離開,順勢將頭埋在他脖頸,找準了位置,然後用力一咬。
洛亦楚吃痛,悶哼一聲,這纔有了反應,垂眸來看她。只是他原本深邃的眸子有些呆滯,沒有了往日的深沉銳利。
心頭又是一痛,她捧住他的臉,第一次,不顧一切的想用行動告訴他,她真的回來了,再也不離開。
花香撲鼻,口中卻全是獨屬於她的人的味道。
她知道,無論曾經經過多少磨難,她都無悔。無論未來還有多少坎坷,她都會陪著他勇往直前。
因爲,有他在身邊,就夠了。
當聽到一聲帶著故意成分的咳嗽聲從不遠處傳來,她已
經被洛亦楚吻的有些窒息,身體已然無力的軟在洛亦楚懷中了。
洛亦楚將她抱起來,轉身憤然望住窗戶旁站著的人,她的哥哥,慕光溪。
慕光溪目光淺淡無波,並沒有因爲她的醒來而特別激動,也沒有因爲她和洛亦楚的行爲而產生不適。
他正面迎接洛亦楚犀利的眼神,卻在下一秒,滑向她,淺淡的一笑,張開了雙臂,“哥哥恭喜你,回來了。”
她知道,慕光溪的話是發自真心肺腑的,他一直祈禱著她可以回來。所以,她從洛亦楚懷中下來,想去迴應那張開的懷抱。
然,洛亦楚卻並沒有鬆開她,而是大步上前,將她平穩的放在了慕光溪跟前,然後在她耳邊低低道,“我在外面等你。”
他在她額際落下一吻,便轉身離開了。
看著那抹背影,雖然消瘦,卻依舊帶動了陣陣清風。
“日後有你看的時間,現在能不能分些時間給我。”慕光溪將目光從洛亦楚的背影上收了回來,望住她,有些委屈道。
她回眸,瞪一眼眼前略帶著撒嬌口吻和她講話的人,“哥哥是在吃自己妹夫的醋嗎?阿璃這些日子可一直都陪在哥哥身邊呢。”
聽完她的話,慕光溪翻了白眼,上前一步,緊緊抱住她,“可是哥哥希望阿璃一直陪在哥哥身邊,一直一直。”
突然,她的心又是一痛,想起了梅嶺之上,在斯冥拼盡全力擊中她那一掌時,師傅用自己護住了她的心,在灰飛煙滅之際告訴她:若是累了,疲了,困了,就去光溪身邊吧。他是唯一可以陪你到生命盡頭的人。
深深吸一口氣,忍住衝到眼角的淚水,輕輕的拍著他的脊背,“阿璃會常回谷來看望哥哥的,若是哥哥想我,也請記得來看我。好不好?”
她話還沒說完,抱著自己的人手臂一緊,她知道,他也是在難過。可是,她不能陪他回去,他不能讓她的阿諾再孤單一個人了。
最主要的是,她不想錯過與他相守的最後時光。多年後,他的身邊就再也不會有她的存在了。
所以,她要用盡全力留在他身邊,製造出屬於他們之間最美好的回憶,堆砌他日後漫長人生中珍貴的往事。
再拍拍慕光溪聳動的肩膀,輕輕推來他,從他的懷抱中出來,仰頭,望住他的眼睛,“記住,一定要記得來看我。”
自從洛亦楚做了吳國的皇帝,楚王府便被他自己給封了。只是今日,他帶著沐薇,重新開啓了楚王府的大門。
他抱著沐薇,進了一道又一道的院子,最後,停在了一間被掛了鎖子的門前。他將沐薇從懷中放了下來,從懷中掏出一把鑰匙,遞到沐薇手中。
沐薇秀眉微皺,猶豫之下接過鑰匙,仰頭望著他問,“要開它嗎?”
洛亦楚點頭,“由你打開。”
沐薇甜甜一笑,轉身去開門,銅鎖咔嚓一聲,開了,她也懶得再徵求洛亦楚的同意,直接推門朝著屋裡去了。
只是當她雙腳邁入屋子裡,在洛亦楚點亮了屋子裡的燭燈後,她頓時驚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