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突然多出了三個人。
一身黑色素袍的墨柒，白色斗篷下腦袋上那張迷惑人的臉凍得發紫的蕭哲，以及滿目冷凝，寒意森森的洛亦楚。
屋內，君黎、佩藍、赤玄，皆驚住。
這三個人怎麼會同時出現？佩藍在心中嘀咕。
看方位，蕭哲應該是和墨柒一起來的，而洛亦楚肯定是從石室出來的。只是她疑惑，赤玄剛剛還說墨柒被關在大牢，想方設法要跳，這會兒他突然出現，而且還不跑了？
將探尋的目光從墨柒身上移開，投到墨柒身後似乎還沒睡醒的某人身上，不覺有些擔憂，想必，這將墨柒放出來的人，肯定這人無疑了。
“你們不用再浪費心思和時間了，我已經答應蕭哲，會幫你們。”
“你說什麼？”
蹲坐在椅子上抱著膝蓋轉身往門口看的赤玄，突然像吃上了炸藥包，一下子從凳子上蹦下來，直直衝向話說的毫無波瀾、清瘦的面頰上也沒什麼表情的墨柒：“你真的願意幫我們？”
“你沒有聽錯，不用多此一舉再問我。”墨柒後退一步，避開赤玄，也讓開了他伸來的胳膊。
隨即，朝著屋內其餘雖然震驚卻釋然的兩人看去。
赤玄激動的心抱了空，心情卻並沒有受什麼影響，倒格外像個孩子一般，蹦跳的倍棒倍爽。
洛亦楚似乎對這一切皆在預料之中，無喜無悲，只是有些面色不悅的看著君黎。
君黎自然知道自己方纔的提議觸碰了洛亦楚的要害，因爲曾經墨柒爲了雲柯出過兵，他便想著讓雲柯去說服墨柒，興許就成了。
只是……雖然爲墨柒的歸順感到高興，面上卻是自責滿滿的尷尬。
佩藍對赤玄的表現實在有些無語，她側頭看了一眼君黎，又擡眸望了望洛亦楚，心裡默默的祈禱洛亦楚不要怪罪君黎纔好。
只可惜，她想多了。
洛亦楚沉著眸子，凝了君黎半響，似乎是在思考要怎麼罰他，才能解氣，末了道：“皇上說想見四弟了，君黎，你去接四弟回國吧。”
“啊……主子，我知道錯了，我……”君黎想解釋，奈何洛亦楚眸色驟冷，他便不敢再多說一字。
佩藍微微抿脣，洛亦楚這話，是將君黎支出去，暫時放逐的意思啊。不過也好，總比讓他去邊境訓練影衛一年半載也回不來好太多。
雖然知道無多大希望再讓洛亦楚收回成命，但還是向著那斗篷下抖著腦袋的人，希望他可以從中微微調和一下，畢竟他們是青梅竹馬的朋友。
卻不想，蕭哲壓根不看她一眼，抖著手緊緊了自己身上的袍子，抱怨了一句，轉身徑直離開了。
而他身前的墨柒倏地橫了一眼洛亦楚道：“別忘了承諾我的事兒。”說完，也跟著蕭哲走了。
佩藍皺眉，心中像是被塞了一團棉花，悶亂繁雜。答應他的事，會是什麼呢？
半月後，吳國皇宮。
“……恆兒……真的是你恆兒。快，快起來，快到父皇身邊來
。”，養心殿內，吳戟半臥在牀上，那雙褶皺的眼皮下深邃眸子滿含熱淚，他直勾勾的盯著牀邊跪著的白袍男子，激動的良久說不出話來。
聞言，地上跪著的白衣男子慢慢起身，而後扶起身側同跪著的人，這才走到牀邊坐下：“是孩兒不孝，讓父皇擔心了。”
吳戟熱淚盈眶，高興的只點頭，他一把握住男子的手，滿目慈愛：“是父皇不好，都是父皇不好啊……恆兒，你回來就好，回來就好。這些年，你一個人在外邊漂泊，一定很辛苦吧。”
“父皇，孩兒一切都好，父皇莫言傷心了，這樣對您身體不好。”
“恩，恩，聽恆兒的。父皇不傷心了，能在臨死前看到你，父皇也就心滿意足了。”吳戟說的有些悽婉，面上卻是欣慰滿足的笑，末了對著男子身邊的女子定住眼神：“這位？”
“奧，父皇，她是孩兒的妻子，沐薇。”慕宇一怔，立馬將沐薇拉上前來，給吳戟介紹。
吳戟卻是在目光觸碰上沐薇那一刻，整個人便呆住了，像久別重逢的故人相見般欣喜若狂。
像，那雙眼睛真是太像了。上天真是待他不薄啊，讓兩個兒子的妻子都帶了他心底那個人的模樣。
“你們成親了？”吳戟愣怔片刻，回過神來對著慕宇和沐薇問道，眸中欣喜，卻暗藏了些許的失望。
白衣慕宇溫柔的看了沐薇一眼，而後無比認真的對著牀上日漸消瘦無骨的老人道：“還沒有，但是孩兒已經決定了，這輩子只會娶薇兒一人。待父皇病好以後，我便去她家提親。”
聞言，沐薇心頭一震，提親？他從來沒有對她說過啊？
吳戟滿意的點頭招了招手，示意她過去。
沐薇皺眉，卻是乖巧溫順的點了點頭，緩步走了過去。她雖然好奇皇宮的模樣，可打從心底不喜歡這裡，卻對這位老人有著獨特而莫名的親切和熟悉感。
吳戟那雙佈滿褶皺讓人心疼的手緊緊握住她的手，極盡寵愛的望著她：“孩子，你家在哪裡，令堂可都還好？”
沐薇抿脣，正要回答，突然大腦閃過一些零星片段，更覺得這話好生熟悉，似乎曾經也有人這麼問過她。略一計較，低低答道：“還有一個哥哥。”
吳戟淡淡的喔了一聲，轉頭去看滿眼心疼的慕宇：“恆兒，你的事向來都是你自己做主，這一次，便讓父皇做一次主，行嗎？”
聞言，慕宇眸色一痛：“恩，孩兒聽父皇的。”
“恩，好。”吳戟滿意的點點頭，卻是拉過慕宇的手放在沐薇的小小的手心當中：“孩子，恆兒從小沒怎麼得到過我的關愛，如今就算我想彌補，也沒有機會了。那就請你替我好好照顧他，陪著他，直到兩鬢斑白好嗎？”
沐薇一怔，側眸看一眼慕宇，心頭像是被大石塊壓住，沉重的喘不過氣，卻還是重重的點頭：“您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他的。”也會用盡全力去陪伴他，直到我生命的最後一刻。
“恩，那我就放心了。恆兒這孩子，從小就很懂事，性格溫和，他
是不會辜負你的。既然你已經答應了這門婚事，過幾日便讓恆兒去你家提親，趁著我還活著，你們便把婚事給辦了吧。好麼？”
吳戟滿眼期待，沐薇心下更揪痛，不忍讓老人傷心，便只能點頭答應。
“父皇，你安心養病，孩兒會照顧好沐薇，不會讓父皇您失望的。”慕宇反手握緊吳戟那雙佈滿褶皺的手，對那逐漸逝去的生命用力挽留，卻難敵生命從一開始的註定。
半個時辰後，御花園。
“對不起，讓你受驚了，我父皇他的話……你若是不願意……”慕宇與沐薇並肩走在花園小徑上，良久無語之後，慕宇先打破平靜問道。
“沒有……”一直邁著沉重腳步的沐薇倏地停住，急急打斷慕宇的話，卻又不知道該怎麼繼續說下去，只能微微嘆息：“我能理解他，我也沒有不願意……”只是我陪不了你多久，就連陪你看花開花落的時間都不夠啊。
“那你怎麼看上去，很不高興的樣子？”
“那是因爲我……”命不久矣，沐薇差點要脫口而出，卻還是忍住了，她不想讓他多一份擔憂：“因爲我不喜歡宮廷，我不想受拘束。”
“哈，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爲你是不願意嫁給我。其實我我和你一樣，不喜被束。這麼多年，我一直身在江湖，四處漂泊，活的自在瀟灑。若非父皇病重，二哥讓君黎來找我，我必定不會回來的。之前一直沒和你講，便是怕你知道我的真實身份後不願意而離開我。”慕宇見沐薇沒有不願意，心頭歡喜：“薇兒，我知道你是怕我像父皇一樣三妻四妾，我答應你，此生我只會娶你一個，若有違背，我吳天恆……”不得好死。
沐薇一震，急忙用手捂住慕宇脣：“我信你就是……”
“這是誰這般有福氣，竟然讓我這向來內向不善言語的四弟說出這般誓言來？”
聞言，沐薇和慕宇皆是一愣，急忙轉頭去看，花叢一邊，一身明黃袍子的洛亦楚大步走來。
五日前吳戟身子不適，洛亦楚便開始代爲處理國事。這會兒早朝散罷，便準備去瞧看吳戟病情。
慕宇揚眉一笑：“二哥。”
沐薇卻因爲看見那張銀白色的面具時一震：“是他？”
慕宇轉眸，略有疑惑的問沐薇：“你認識二哥？”
沐薇尷尬一笑：“算不上認識，見過一面而已。”
“哦……”
“聽君黎說，你們一早就回來了。怎麼，去看過父皇了嗎？”沐薇與慕宇說這話間，洛亦楚已然走近二人跟前。
“恩，看過了。”
“這位就是弟妹？”
因爲此前一直知道四弟有個掛名妻子的存在，而上次他去梅嶺竹屋又恰巧錯過了，沒機會見到，洛亦楚心中對這女子頗爲好奇，這便轉眸特意來細瞧。
卻在目光觸及這人面頰以及那雙充滿厭惡的靈動目光時，微微一怔，待得辨認出此人就是那日在鳳陽山上遇到的那聰明的採藥女孩，深邃的黑眸不由睜大，眉峰微皺：“怎麼是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