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許你這麼說,知道嗎薇兒。幸好有你,才讓我這一輩子沒有虛度。幸好因爲有你,我才終於想起來,我下界的目的,我下界想做的事究竟是什麼?薇兒,我知道,辰諾可能做了些讓你傷心難過的事,可是請你不要介意,真的不要在意,請你好好陪在他身邊,能陪多久,就多久。沒有人知道當初爲了護佑你的元靈,他吃了多少苦,付出了多少。也許只有再回上界,那些曾受到的刑法和傷害纔會原形畢現(xiàn)。可是那時候的你們,便再也不會記得前世所發(fā)生的一切……”
說道這裡,慕宇停了下來,他愧疚而心疼的看著沐薇,看著她神情落寞,看著她眼神躲閃,看著她目光呆滯,慕宇心裡就很疼很疼,“告訴我,在孩子生下來之後,你要做的決定?”
沐薇從來沒有想過在慕光溪之後,會有第二個人問自己,關(guān)於日後之事。說實在的,在聽到這話是,心裡除了感動還是感動。
畢竟只有很瞭解自己的人,很懂自己的人才會說出這句話來。因爲話中問的事不是簡單的生活瑣碎,而是關(guān)係到她性命是否會終結(jié)的問題。
說慕宇是無心的,她絕對不會信。若說他是有心,可從她醒來便不見他,這半年多來,更無任何他的消息傳到她耳邊。
就算他會讓人日日將他們的消息傳過去,可與她的身體而言,就連洛亦楚也一直不知道的事,他必然是不會知道的。
除非……哥哥。
“想來是哥哥告訴你的吧,既然他什麼都說了,你又何必再多此一問呢?”沐薇握緊了臉頰上的手,帶著隱約的無奈,和滿眼的痛心。
牀上的慕宇,想來是胸口的傷實在很重,此刻面色已經(jīng)完全白透,更感覺人都變得透明瞭許多,他也隨著沐薇一樣,很是無奈的勾起脣角,“雖然你哥哥將一切都告訴了我,可是我還是想親耳聽你說。你知道的,除非是你親口對我說,我纔會信。而我,也才願意相信。”
看著這樣的慕宇,沐薇心頭的那股子疼痛越發(fā)的嚴重了起來,“宇,真的,你完全不用這樣的,真的不用……”
“是不是準備在誕下你腹中的孩子之後,讓你哥哥用寧都幽谷的摧靈術(shù)將你的元靈打散,冰封你的靈識於幽谷地宮。然後從此徹底消息,再也不迴天璽和奕謨了?”
沐薇心尖再度劇烈一顫,想回答他是,卻又忍不下心來告訴他那個肯定的答案,最後只能用點頭來表示,告訴他,她那個在他面前說不出口的決定。
慕宇看著沐薇點頭,那一刻,他面上的神情猛地一僵,隨即很努力的去笑,卻是笑比哭還難看,“你真的忍心從此讓我們忘記你嗎?一點兒痕跡都不剩下?連你曾存在的那些都全部要刷新,再也不讓我們記得你一絲一毫?”
沐薇不料慕宇連她的這個打算也知道,吃驚的同時,忽然覺得內(nèi)心有了那麼一絲安慰,不爲慕宇戳穿她對慕光溪的謊言,只爲了他在說這句話時那滿臉滿眼無可奈何只能自己難受的模樣,“是呀,若是你們還記得我,自然算的上是一個負擔。尤其是他,如果一旦知道了
我不在了,恐怕又要鬧出什麼亂子來吧!那時候可是在天界,不比人間的隨心所欲。那時候的你們都身負天下之命,不該爲了一箇舊人,去冒一些天下之大不韙的風險。所以,與其讓你們活在那些零碎的記憶裡,倒不如讓那些毫不重要的記憶全部消失掉,那樣來的會更純粹乾淨些。”
“可是薇兒,你可有想過這是我們所想要的嗎?”
“可這是我想要的啊!”慕宇急切的打斷沐薇的話,卻只是說了一句,便被沐薇再度打斷了回來。
“薇兒……”
“宇,你該是懂我的。我之所以這麼做,不僅是爲了你,也是爲了我自己,更是爲了天璽和奕謨。”
“但是你不該這樣去犧牲,你更不該去犧牲你們的來之不易!”
“什麼是來之不易,什麼又是真正的犧牲?難道要看著我與他刀劍相向,看著我們反目成仇,看著天下生靈塗炭那時候才恍然大悟,去犧牲挽救嗎?宇,你該是最瞭解我的那個人,那不是我想要的,更不是我該要的!”
沐薇突然間變得執(zhí)拗了起來,她盯著慕宇的神色不再如之前那般痛惜,反倒隨著慕宇身體情況變得更差而更加的清冷,竟然讓慕宇不敢,或是不想再多說什麼。
他只能看著她,心疼著她,憐惜著她,更慢慢逼迫自己去懂得她。
許多年前,他不如那個人懂她,才讓她吃了那麼多苦頭。如今,他想,既然做不到那個人的決絕,最起碼,他該做到去試著懂她!
她要的是天下太平,唯有他們二人去逍遙自在。忘卻塵世,丟棄一切的一切,只有他們二人,天高雲(yún)闊,坐看雲(yún)起。
而並非是應(yīng)了斯冥的詛咒,受上界的脅迫,做出違背心意,那些最沒有辦法真心的事情。
如此,她不會開心,而他們更不會幸福!
“對不起,我不該這麼對你,其實你已經(jīng)很……”沐薇突然又轉(zhuǎn)換了語調(diào),丟棄了那副嚴詞冷色,恢復了之前對慕宇憐惜的溫柔,“對不起!”
“傻丫頭,不是說了,不要和我說對不起嗎?怎麼這麼沒記性,老是忘記呢?”慕宇儘量讓自己臉上的笑不那麼難看,不那麼違背心意,泄露情義。
沐薇又哪裡不知道慕宇的考量,慕宇的擔心,慕宇對她的隱瞞,只是他越是這樣,她就越難受。
猶記得當年在竹屋時,她失手傷了他,險些要了他的命,他也這般雲(yún)淡風輕,不擔心自己的傷勢,反倒來關(guān)心很可能再次失控的她。
如今想來,一切恍若就是昨天才發(fā)生的事,可眼前的那個儒雅少年,如今已骨瘦如柴,生命垂危,而她卻什麼都沒有辦法做,什麼都做不了,“宇,你得幫我!”
“幫你隱瞞他嗎?”
“是!”
“神格迴歸後,他便是天璽的聖尊。那時候他身上的神力全部開啓,功力更是無人能敵的。只要他能想起來現(xiàn)在的一起,他要做的事,跟本沒有人能有能力能夠去控制他,更控制不住他!”
“是,就是因爲沒有人能控制住他,你才
必須得幫我!”
“薇兒你……”慕宇猶豫了,眼中閃爍著那些讓人一看便覺得心碎的光,“你說吧,要我怎麼幫你?”
寧都幽谷。
慕光溪通過幻像將竹屋的一切看的一清二楚,看到最後,他絕望的合上了那件可以看到未來的鏡子,起身,去了幽谷中那處隱藏在石亭之下的地宮。
其實,那裡是一座三百年前便修建好的陵墓。
寧都幽谷的每一屆尊主在踏入地宮的那一刻,纔會知道這地宮和寧都幽谷存在的理由和意義。
慕光溪從來沒有想到,寧都幽谷之所以將世間所有的靈魅都控制起來,完全是因爲那些散落世間的靈魅是上古尊神門控制幽淵詛咒她之後散落人間的那些禁令。
他們無心,卻有靈。在靈散之時,會釋放出巨大的神力,有的神力大到可以摧毀一個國都。
只是如果一旦幽淵自我摧毀,那麼那些靈魅就會自動消失。
如此的景象,在幽淵誕下洛亦楚的兒子三日後,寧都幽谷內(nèi)的所有靈魅,一夜間,全數(shù)灰飛煙滅。
看著那漫天的紅星,慕光溪第一次哭的失魂落魄,哭的滿谷的冥靈幽花黯然失色。第二日,寧都幽谷內(nèi)的所有冥靈幽花全數(shù)衰敗,像是丟了魂魄一般,死寂再也無聲。
之後不久,寧都幽谷便從這世間消失了,除過洛亦楚,沒有人知道寧都幽谷的入口在什麼地方……
坐在那處早已存放了三百年之久的冰棺邊上,一臉淡然,卻是滿眼沉痛,想起當年梅嶺的那一幕,慕光溪再不會那般不冷靜淡然了。
那日的梅嶺,當慕宇答應(yīng)沐薇後不久便昏睡過去了,沐薇出了竹屋,面對所有人,準備自我瞭解之時,一身是傷,滿身是血的洛亦楚從天而降,打掉了沐薇從頭頂取下刺入皮肉的那枚髮簪,將她緊緊擁進了懷裡。
竹屋外的百號人,包括已經(jīng)神力完全恢復的雲(yún)柯,同時衝進了竹屋。當時殺聲震天,洛亦楚本就爲了突圍,重傷不敵。如今人數(shù)衆(zhòng)多,不多時,便敗下了陣來。
好在赤玄及時趕到,減輕了洛亦楚的負擔。
如此,洛亦楚便有了處置子千的機會。只不過有沐薇在洛亦楚殺子千的那一刻,擋在了子千身前,阻止了洛亦楚的殺意。
後來,赤玄不敵,退守竹屋。
子千看形式不對,主動請纓讓洛亦楚帶著沐薇先走。可是洛亦楚又怎麼會真的先走,他只是突圍,讓赤玄帶著沐薇先走。
可到了後來,他實在不敵,只得擋開子千,讓子千去護衛(wèi)沐薇。
子千爲了沐薇,催動了自身那些隱藏的神力,將追來的人全數(shù)殺死。沐薇擔心洛亦楚,以自刎爲藉口逼迫赤玄回去幫助洛亦楚。
赤玄擔心沐薇真的會尋短見,又實在擔心洛亦楚的安危,便徑直走了。
子千帶著沐薇,在沐薇的指引下,寧都幽谷的地宮進入了幽谷。
“妹妹,辰淵很可愛,很像你。有時雖然很是鬧騰,卻還算聽話。如今已牙牙學語,會叫孃親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