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知道，你是怎麼知道萬年前，在夢瑤宮中暗處的那個人就是我的？當時我已經被貶斥出了三界，應該沒有人會想到是我的？”子千真的很不確定她此刻究竟是猜的，還是一種打賭的伎倆。
總而言之，讓辰諾與她分開，這是他現在最想做的事。看著她痛苦，看著她無法與那個人相守，卻可以記住他，他心裡就樂的發慌。
可是他錯了，當他利用白淺讓洛亦楚破了對她的忠貞後，看著她卻絲毫一點也不在乎，依舊與那個人相濡以沫，他就覺得失敗，前所未有的失敗。
萬年來，最無情的失敗。竟然比當初她第一次拒絕了他後，他利用身體裡的劇毒殺人最後遭遇的結果還要悲慘，讓他難受。
聽著子千不太肯定的詢問，沐薇臉上依舊維持著她那清爽乾淨又讓人心動的和善，“現在來談當初是怎麼被我知道的，似乎沒有一點實用價值，而且也不重要了。只是有些事，我覺得你有必要知道一下。至少，不至於等我死了之後，你會有良心上的那麼一點點不安，對我心存愧疚，以至於讓你最後再無退路！”
“你這話什麼意思？我爲什麼會對你心存愧疚？”仔細聽著沐薇的話的子千，被她這句話微微嚇住了。其實說真的，現在看著她如此衰敗的身子，他都已經愧疚死了。他雖然不想讓她和辰諾在一起，可是至少他沒有想過要讓她死啊！
沐薇收回投在子千身上的眼神，慢慢轉身去望那遙遠的天際，那個她再也回不去的地方，“當初你被逐出三界，其實並非三界聖尊懲罰你，而是他們特意爲我下的一個套。”
聽到沐薇平靜到讓子千心裡越發慌張的話，在他心底升起一個特別恐怖的想法，一個讓他悔恨的想立刻消失掉的預感，“你說什麼？什麼他們給你下的套？”
聽出了子千話中的驚顫，沐薇越來越蒼白的臉上的表情卻是沒有多大的變化，這是萬年後的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將自己心裡逐漸明晰的猜測說了出來。不對，不該是猜測，而是肯定，是她歷經萬年的折磨後，終於想通的一件事。
“你大可以想想，當初因爲我對你的冷淡，你便用毒害死了三界中那麼多人。你身體裡蘊藏的毒，是這整個寰宇中最濁的毒。除過三界之內的首領沒有人能躲得過。當然，更沒有人能解得掉！如你這般可禍害人類仙神的毒王，犯下那般彌天大禍，三界之主卻沒有將你徹底毀滅，而是隻把你逐出三界？你可想過，當真是三界之主沒有能力除去你嗎？”
子千從未想過自己曾經用毒害死了那麼多人後受到的懲罰是何種等級，他一直以爲，被驅逐三界之外，讓他無根無主，那就是最高最殘忍的懲罰方式，是四海八荒，三界六道里最殘酷的手段。
而今日聽她這般說，他纔有個那個覺悟去慎思當初的一切，末了，仍不住的心驚膽顫，“他們是想用我對你的怨恨來除去你嗎？”
“奕謨之界與天璽之界原本是一家
，可因爲後來各自的尊上想自成一體，便分開了。奕謨從來不遵天璽，天璽更是從不服奕謨。兩界雖然算不得水生火熱，卻也是往來甚少，奕謨更想一統三界。辰諾乃天璽未來的聖尊，而我又承了奕謨之界未來的命運，辰諾心屬於我，聖尊自然怕他最後受控於我，讓後將天璽未來的命運一併被我承收了。除去我，不僅可以讓天璽之界發揚光大，更可能將奕謨也收歸天璽之下！而你的存在…
沐薇臉上的顏色有淡了幾分，她將頭擡得更高了，可眼前卻生出了一片迷霧。她以前也沒有想到，自己的存在竟然給天璽造成了那麼大的威脅。更沒有想到，自己與辰諾之間會被三界聖尊之主寄予那樣不可言說卻又慘烈無比的悲劇結局。
“就是讓我因爲怨恨，在潛意思裡幫助玖栩，最後藉助夢瑤宮中那場慘劇將你打入囚宮？最後又讓我用萬年的時間來見證你和辰諾的相依相偎，讓我積怨萬年，從而在辰諾拼盡全力救她的時候自以爲在自我滿足的基礎上對你做最後的處決嗎？”
子千從來沒有想過這麼多，也從來沒有真真實實的去衡量過自己對眼前人的愛與恨，究竟孰重孰輕！所以，當沐薇這般平靜但淡漠的提醒他這一切的時候，他才意思到自己的所作所爲有多麼的卑劣，讓人不齒。
他憤怒的打斷沐薇的話，再度繞到她身前，想去看看她此刻的模樣，看看她他久違之後的表情。或許在不久之後，他就真的再也見不到她了，永生永世的訣別。
他記不起多少年前，只在那紅梅樹下驚鴻一瞥，她就如烙印一般印刻在了他心中，此生再難忘懷，萬世都不能磨滅。而他卻因爲心中那一絲一毫的記恨，卻被別人當槍使，終使的她受了那些非人的折磨。
他可真是個實打實的混蛋！
沐薇看著子千從最開始的悠閒狀態轉換成現在這般怒不可揭，她心口還是有些微微的難過的。
對於子千，她自認從不曾虧欠過他什麼。因爲在他一開始懷著那樣的心思接近她的時候，她就告訴過他，不可能，更不會有那種可能。
可終究，他卻因爲她的拒絕，犯下了無法彌補、讓人唏噓駭然的錯誤。歸根結底，這一切的原始，倒是因她造成的。
她不是佛，心懷天下，慈悲衆生。可她也有她的心慈，有她的軟弱。
“你何必這麼悲憤，我之所以說與你這些原因，並非是讓你愧疚的。不過是心存私心，想讓你將解藥給我罷了。不久之後，辰諾就會迴歸神格，重返上界。到那時，身爲天璽之界聖尊的辰諾，必然會知道他曾受過你的毒，若是他能記不起你也就罷了，若是想起，必然會將你處死。到那時，你才知道真相，我想，或許你會更難受吧！”
子千崩潰了，萬年來第一次這般崩潰，他那張俊美魅惑的臉上頃刻間綻放出恐怖的猙獰，他開始撕心裂肺的衝著沐薇嘶吼，“你爲什麼要告訴我，如果在最後我才知道，你難道不覺得那樣更會折
磨我嗎？你現在爲什麼要告訴我！”
看著這樣的子千，沐薇仍舊不爲所動，不是因爲他是毒王，他是害過她的人不在乎，而是她此刻不能耗費一絲一毫的心情去在意他的悲傷。
隨著孩子在她體內逐漸長大，她每日所承受的痛苦已經無法用次來計算了，而這一切，都是拜眼前的人所賜。而此時的她，卻連去恨他的力氣都沒有。
“我說過了，我告訴你的目的，是要問你換取解藥，而非其他。所以，請將你下在辰諾身上的解藥，給我吧！子千？”
“子千？”子千突然控制住自己的情緒，本是裝滿濃烈愛意的桃花眼此刻卻是一片觸目驚心的猩紅，“這好像是你第一次叫我的名字？”
“好像？”沐薇將眼神慢慢化爲虛無，似乎是在回憶過往，想了想後微微笑道，“是這樣！所以，你就生氣了，然後記恨了我這麼多年？”其實她也沒想到，她當初對他的一句話，竟讓他在日後的那些年裡，孤獨以及做錯那麼多事。只是如果從新來過，想來她也是會如當初一般，那麼做的吧。
子千自嘲的笑了兩聲，那的情緒並沒有如方纔那般激動，只是依舊保持著面對沐薇的逼問姿態，“是恨，恨你爲什麼最後選擇的人不是我。我自認爲不比辰諾差，擁有的本事也不比他少，可爲什麼你卻偏偏選擇了他？在你還沒有認識他之前，你對我還不至於那般冷淡，可只從你認識了他之後，對我就如一團冰山，再無多餘的言語笑顏。我想不明白，更想不通。爲什麼寧可被我下毒害的入了奕謨之界的囚宮，卻還是對辰諾死心塌地？”
“因爲愛，我愛他，他也同樣愛著我。就算知道在夢瑤宮中他可能沒辦法保我周全，而選著親手將我就地正法，我也捨不得不愛他。就算明知道三界之首會阻礙我和他相愛，我也不能不愛他。就算我在不久之後，會…消失’二字，沐薇沒有再說出口，她覺得就算說了，眼前的人也不會有多少感悟，所以既然得不到他的釋懷，她又何必多說呢？
從那棵她站了很久的大樹下離開，繞開情緒已經要接近失控的子千，緩步走向另一處的石凳，她有些累了，身體似乎已經開始面臨疲憊的邊緣，若是不趕快休息，她想她會倒在他面前。
只是她寧可承受自己身體的不適，也不想在這個曾害過自己的人面前倒下，更何況，她無法預計在她暈厥之後，他的所有行爲。
所以，她需要找一個支撐自己在還沒有拿到那個人的藥時，必須支撐下去的場所，而院中桃樹下的那方石桌，就很好。
“子千，你的良人不是我，而我註定不會帶給你幸福。既然這是天定的，你我便是無緣。無緣，自然不會在一起，縱使你用自己的毒害死了這天下的所有人，也終究得不到我的絲毫的愛。便是連感動，想來也不會有。你這萬年來對我的執著，唯一能從我身上拿走的，應該只有我對你的淡忘、無視。又或者，連無視可能都做不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