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響,見眼前人絲毫不動,便連衣袖都爲動一毫,心道果然難纏,他又略略提高聲音再道了同一句,“上尊,請!”
可沒想到,這女的還不動。心下便有些不悅,這真是厚臉皮呀,感情是聾了還是啞了,沒聽見他高公公在請她走嗎?
心中一橫,正要高聲再道一遍,卻突然覺得眼前有物體一晃,身後便多出了一道傲慢的聲音來,“吳國君上待自己未來的王后如此冷漠,就不覺得不清理嗎?自古帝后皆是舉案齊眉、相敬如賓,君上今日便如此對待本宮,漠然視之,這日後若本宮嫁了過來,要本宮如何與君上相敬如賓,又如何敢與君上舉案齊眉呢?公公,你說本宮說的對不對,是不是也?”
白淺說著,突然轉身來望他,且衝著他說了最後一句‘公公,你說本宮說的對不對,是不是也?’
這要他如何回答,單不說這是與不是,對與不對的真實意義和最後結果。就單從他答與不答,都是兩難之題。
答也錯,不答更錯。
若在這個問題上,高位上坐著的那位未曾支會片語,他回答了,便是對主位上的人的大不敬。
若是不答,面對一國公主,他這便又有藐視之嫌。
如此兩難,進退都不是,他真不知如何纔好。轉頭看向高位上眉眼冷沉,渾身寒氣越來越重的人:求求君上,給奴才指條明路吧。
洛亦楚依舊不擡頭,只是眼皮微動之間,玩弄起了手指。從他的角度看了,他竟同個風流公子般玩世不恭,鄙睨衆生。
良久,才冷冷道,“孤王想問,公主可知大言不慚四個字,如何寫?”
“君上如此說,莫不是要讓本宮將貴國國主親自寫下迎娶本宮爲吳國王后,又蓋有你洛亦楚金印的聘函拿出來,君上才肯承認這樁建立吳靖百年盟約的和親?本宮可是七國共知的吳國王后,堂堂吳國君上,莫不是想否認?”
“哼,否認的又如何?公主上午與孤王訂立盟約,下午卻又應承大姜來討伐我吳國。此勉強可看做大義,不與公主計較。可公主爲何又合計吳天瀾陷害孤王,聯合吳國廢王吳天麒算計孤王呢?如此首鼠兩端,朝秦暮楚之人定下的盟約,豈能作數?孤王又怎敢相信?孤王可以明確的告訴你,孤王的王后,只可能是孤王的原配妻子云柯。此生也只會有她一人,別無其他。這條心,孤王勸公主,還是早死了的爲好。”
看著九層玉階之上,那分明的眉眼清冷肅然,一身清貴之姿,絕世風華,只是多了份讓人孤寂的孤冷的人。
好,說的好。
高超激動難抑,在心裡衝著洛亦楚點了一萬個贊。
他依舊記得去年秋末,吳戟答應了洛亦楚的請旨,吳靖兩國的婚事。可那件事宣佈沒過兩月,便產生了五國圍吳的局面。
想到此,心中不平過了反倒多了幾絲氣憤。靖國明明已經與吳國連了姻親,卻還是趁火打劫,出兵攪擾邊境,當真是可惡至極。
如此想,心中難免就不平,對此人的無禮心下更加的憎惡。暗自
祈禱,切莫將這樣面上一套,背地裡又是一套,無情無義的妖精娶了過來。
聞言,白淺突然咯咯笑了起來,末了道,“那君上的意思是,本宮,君上無論如何都不會娶咯?”
是,是我也不娶。高超在心裡如此扉腹。又偷瞄一眼洛亦楚,只見他面色已有些不耐煩,聲音冰冷到了極點,“是孤王話說的不夠清楚,還是態度不夠明確,公主覺得還有必要多此一問嗎?”
“自然有必要。”白淺打住笑聲,繼而無比篤定,又極度自信的開口凝視高臺之上的人,“本宮是鐵了心要嫁與君上,若沒有十足的把握,本宮自然不會前來自討沒趣,被君上數落。”
“哼……”洛亦楚冷哼一聲,不予理睬。
突然,白淺妖媚而詭異的勾脣,似乎是嘲弄的看著洛亦楚凌亂前的強自鎮定,“難道君上真的就不想知道,本宮的自信源於何處嗎?”
“浪費時間的事,孤王向來不喜歡做。高超,還不送客?”
眼見那位又將這炸彈的一頭拋給了自己,高超只能硬著頭皮去了。不過現在他底氣十足,豈會還怕她曲曲一小女子?
“是……”
他剛答應下,卻見白淺忽地從袖中取出一卷帛書,嘩啦一聲在手中打開,黑色的字體朝向九層玉階上起身意欲離開的洛亦楚,“那如果是這個消息呢?”
只見白淺那雙帶笑的眼睛滿是諷刺的望著不經意的轉頭卻瞬間震住的人,嘴角的笑意越發的大了,“本宮想,它足夠了讓我成爲你的後。”
他站在白淺身側,而那帛書剛好被白淺舉著,展開在他身前一尺的位置。他可以清晰的看清帛書背面的暗紋,卻無法正面瞧見帛書上寫著什麼。
倏地,只見洛亦楚冷肅的俊臉突然浮現震驚之色,黑眉頓沉。頃刻間,目光如利劍一般凌厲劈砍而來。
他只覺眼前一花,白淺手中的帛書已經沒了。再看,帛書已穩穩落入了九層玉階上的人手中。
突然,他很篤定的覺得,帛書上的東西非同小可。因爲從九層玉階上那人的反應,就能看出來些端倪。
就在此時,白淺不失時機的補充道,“病癥,藥方,效果,條件,時間,地點,君上可都看清楚了,免得說本宮騙你?”
而當那位極快的看完帛書上的文字後,擡眸一瞬,黑白分明的幽潭已經充血腥紅,讓人不敢直視。若是知近的人必然知道,此刻那人已怒到極點。
只是今日的他,卻強自忍住,聲音陰鷙駭然,充滿殺氣,“你覺得孤王會信一個言而無信之人的話?”
“本宮知道君上只聽本宮一面之詞必然不會輕信,所以本宮來之前,特意爲君上準備了一份禮物。”說著,白淺從懷中取出一個被黑布包裹著的瓶子,她手腕輕翻,瓶子外的黑布掉落,滿瓶子的藍色熒光曜了洛亦楚的眼。
只見他神色突然一滯,又驚又怒的逼視著那琉璃瓶子中的東西。那一瞬,高超從洛亦楚眼中看到了痛苦和駭然,以及不顧一切的妥協。
他知道,
那東西必定對主上很有用,心中頓生一計,鼓足了勁頭猛地衝向白淺。
可他沒料到,白淺竟然會功夫,而且是極好的功夫。竟然輕巧的躲過了他的不懷好意,與居心叵測。
可讓他沒想到的是,她竟然在站穩後鬆了手,閃著熒光的瓶子瞬間跌落在地上,裡邊的藍色熒光像是得了自由一般,頃刻散向四處而去。
他心下大顫,自知鑄成大錯,歉意的望向瞬間雙目圓睜,似是怒不可揭,正要發作殺人的人。
他絕望的低頭,等來即將到來的死亡。卻猛然發現,方纔從他身前飛走的藍色熒光又從他身前飛了回去,他急忙望向洛亦楚。
後者正用震驚的眼光盯著一處,他也側頭望去,只見白淺伸出一隻手掌,在她掌心,逐漸彙集起來方纔四散而去的藍色熒光。
她慢慢收緊手掌,藍色熒光便開始融入她的皮膚內,直到全部消失。
末了,她依舊傲慢的望著高臺上瞇著眼看她的人,笑的得意,“這東西,君上一定認識。本宮猜,君上更像要吧?”
“說,你究竟想怎樣?”
“君上放心,本宮不過是真心喜歡君上,想成爲君上的王后,僅此而已。”
“你休想!”
“哼……是嗎?”白淺從鼻尖散出個聲音來,然後一隻手勾起垂於胸前的髮絲,一圈圈繞上修長的指尖,另一隻手則慢慢開合,藍色熒光再次出現,她靈巧的活動著五指,藍色熒光便開始若隱若現。
末了,她擡眸,極盡妖媚的望著洛亦楚散射著鋒利之光的眼睛,不疾不徐,悠悠然道,“君上不答應,也可以。不過在本宮手上的這些東西,七七四十九日之後會盡數消失。當時候君上後悔了,可別怪本宮今日沒有提醒君上哦!你說是吧,公公?”
翌日。
讓所有人沒想到的是,一向在朝堂上不多言的洛亦楚,卻在朝臣彙報完事情,依次處理後。破天荒的親口問了太史令近幾日亦婚娶的吉日,並讓他當堂做以測算。
太史令先是大吃一驚,末了定了定心神,便開始推算。不多時,便測出來一個吉日。十日後,十二日。
末了,洛亦楚便當堂宣佈了一件足夠舉國震驚的大事:吳靖兩國聯姻之約不解,白淺於十日後入嫁吳宮。
這消息來得太過突然,突然的讓人措手不及。
滿朝文武更是震驚,震驚、震驚、還是震驚。
大將軍蕭哲驚訝的下巴都快要掉到了地上,以至於一下朝,他便丟下了找他藉口商談國事實則問洛亦楚下旨的真實原因的左右二相,直奔宮門去了。
昨日吳戟病勢加重,卻因見了恆,似乎病情又好轉了些。所以他猜測,今日洛亦楚必然會在一下朝後就去見那人。
一爲,洛亦楚昨日未去。
二爲,洛亦楚方纔這個讓人不敢置信的決定。
只是他尚未跑到宮門,宮中的喪鐘便響了起來。數過鐘聲的響數,他心中咯噔一下,愣怔的轉頭望向養心殿的位置,繼而跪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