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您可得提防著舒妃,我聽人說,這次不是納妃,陛下對外宣稱是封后。”
殷小虎的針落在衣袖上,久久沒有抽出來,封后?她從未想過。
不是不想,而是不會,以她的個性,整治不了後宮不算,還可能把後宮搞得雞飛狗跳。
“外面的傳言,你聽聽就罷了,不要當真。”殷小虎拿著針,認真地教訓。
“是。”宮女瑩秀應聲退下。
蕪姜照例來瞧她。
她當即說了一句:“我當不了皇后。”
蕪姜卻丟過來一個自作多情的眼神:“誰說要你當皇后了?”
“外面都這麼傳。”殷小虎試探著問。
“外面愛怎麼說就怎麼說,你不問我,聽他們做什麼?”宮人們已經被擯退在外,房間裡之剩下殷小虎一個,殷小虎這纔想起來倒茶,卻被他搶先一步拿起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
“以後,我會學好的。”殷小虎有些歉疚地說。
“朕習慣了。”他笑笑,卻是滿臉甜蜜。
殷小虎叉腰,有些看不慣地說:“你能不能別這麼掉價,有點皇帝的架子好不好?”
蕪姜噗嗤一笑:“你是在教訓我嗎?”
“不敢。”她無理取鬧地坐回去縫補。
“呼,氣煞朕也。”他雖然是惱怒,臉上卻帶著笑。
“陛下,你以後是不是還會娶其他妃子?”殷小虎湊過去問。
“怎麼?你吃醋啊?”
“纔不是,是瑩秀……”殷小虎想了想,覺得自己在多管閒事,便識趣地打住了。
“你想說什麼?”見她不說話,“瑩秀是誰?”
連她是誰都沒記住,瑩秀的機會看來十分渺茫。
“我一個宮女,手腳停勤快的,?我想升她當主管。”殷小虎解釋。
“你宮裡的事,你自己做主啊,人手不夠,朕再給你調幾個過來。”蕪姜微笑。
“不是不夠,是太多了,太多了,纔不好管,你不如調走幾個吧,反正留他們在這兒也是清閒的很。”
蕪姜手裡玩著茶杯:“地方大了,自然是需要人手充門面的,你早些挑個能幹的,日後自己也輕省。”
殷小虎看著手中的衣服:“我刺繡也不需要人幫忙啊。”頓了一下問,“日後,你還要我做什麼?”
蕪姜嘆了一口氣:“後宮之中,你就不想立足嗎?”
殷小虎輕笑:“你給了我一個安生之所,我感激不盡,不敢奢望其他。”
蕪姜的笑容僵了僵:“是嗎。”
他的笑容帶著淡淡的苦澀。
她知道,喜歡一個人應該爲他吃醋,可她並不喜歡他,也不想裝成喜歡他的樣子。
“哦,不是要成親了嗎?我想這些做什麼?難不成成親那日,還要盤算著日後怎麼和其他女人爭奪你的寵愛?”殷小虎理所當然地掩蓋著自己的心虛。
蕪姜微微一笑:“也好,至少你願意爲我花心思去說謊了。”
殷小虎吐吐舌頭:“爲了婚禮能夠順利進行,你總得去安撫安撫舒妃吧。”
“你的意思是趕我走?”蕪姜笑著。
“不敢。”殷小虎跳到他面前,“你最好了,不也得爲我們的未來好好考慮嗎?”
“好,聽你的。”蕪姜依舊笑,逗留了一會兒就離開了。
殷小虎在他離開後,走到偏院的屋子前,想要叩門,猶豫了一會兒,直接推開。
桌子上的杯子被碰翻在地,發出破裂的聲響,茶水四濺,然而卻不及她臉上的狼藉。
瑩秀哭花了臉。
“你都聽到了?”殷小虎頗爲同情地看著她。
瑩秀擦乾眼淚:“娘娘說什麼啊,奴婢是不小心被沙子瞇了眼。”
“還騙我。”殷小虎坐到桌子邊,順手把倒在桌子上的杯子放正。
“娘娘……”她哽咽。
“你喜歡的不是一個普通人,是一國之君,你就應該知道,他不但不可能記住你,就算記住了,也會把你遺忘。”
“可是娘娘,我寧願被他遺忘,至少說明她記住過我。”
殷小虎一愣,一時說不出話來。
“放心吧,若你真心待他,日後總會有機會的。”殷小虎安慰。
“娘娘,奴婢還以爲您會把我趕去做苦力。”
“我沒那麼小氣,心裡不痛快,就拿你當沙包。”殷小虎苦笑,“我告訴你,喜歡一個人是要自己爭取的,自己好好想著吧,別做的太過分了,我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瑩秀吃驚:“這是在鼓勵啊。”
她似乎巴不得蕪姜移情別戀。
“是大方還是根本就不愛?”瑩秀膽大地脫口而問。
殷小虎沒生氣,坦白道:“不愛。”
“娘娘,你就不怕這句話傳到陛下耳朵裡。”
殷小虎反問:“傳到他耳朵裡又怎麼樣?”
“娘娘,您是在是太自以爲是了,陛下是個男人,她不可能一直這麼寵愛你,你是在一次一次挑戰他的底線。”瑩秀苦口婆心地說。
“他不生氣,因爲他不會相信,除非我親口告訴他,但是我不會說的。我也是個識時務的人,人在屋檐下,難道還敢惹他不成,你也不必爲我擔心。”殷小虎不以爲意。
瑩秀忽然笑了,那笑容包含了太多意味。
“娘娘,我覺得您還是嫁不成。”瑩秀的話值得深思。
“爲什麼?”
“您無心,可有的是有心人,無心又如何能比得上有心人用心呢。”
她說了一段繞口令,差點把她聽暈。
“我指的是舒妃,娘娘,您千萬當心。”
殷小虎搖搖頭說:“應當不會,陛下已經安撫她了,她要是夠聰明,不會輕舉妄動,?到時候招陛下嫉恨,豈不是得不償失。”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瑩秀從腰間掏出一包藥粉,“這是妃娘娘塞給我的,她還給了我五百兩銀子。”
“你收了銀子?”殷小虎詫異,但是更詫異的是,她居然會主動向她坦白。
“你爲什麼這麼做?”
“娘娘問的是收下銀子,還是主動向您告密?”
“都是。”
瑩秀笑著說:“娘娘,您知道後宮最重要的是什麼嗎?”
“皇后之位。”
“不,是平衡,現在的後宮之中,她有權有聲望,而您擁有皇帝陛下的疼愛,所以您是唯一能與她抗衡的人,我不能讓她把所有一切都集於一身。那麼後宮將是她一個人的後宮。”
此番言論哪裡像一個下人能講出來的。
殷小虎吃驚不已:“你真是個宮女?”
瑩秀悽然一笑:“我本事官宦小姐,後來收族人牽連,籍沒如同爲奴,這才分到您宮裡,當了個宮女。”
“這麼說來,你和蕪姜倒也般配,他說得有些話,我總也聽不懂。”
“娘娘說笑了。”瑩秀目光沉靜內斂,仍能看出哀傷的痕跡。
“是真的,我和她不是一路人。”
“娘娘,很多時候,男人們最愛的不是瞭解他們的人,而是他們不瞭解的人。”瑩秀突然感慨,“所以有些人愛了一輩子,只因爲從未得到,從未靠近。”
“你這句話我可不贊同,不過如果同蕪姜去說,他一定會把你當知己。”殷小虎讚賞。
“娘娘……”瑩秀迅速低下頭,一副謙卑認錯的樣子。
“我對他,始終有愧於心,也想幫他找個貼心的女人,不如就你吧。”殷小虎自作聰明地笑了,覺得自己是在成人之美。
“奴婢不敢……”她不知道這是不是試探,豈敢輕易應下,不多長點心眼兒,一不小心就落得個身首異處的下場。
“我說的是真的,你沒必要藏著掖著,對了,你會彈琴嗎?”
“學過一些皮毛。”她微笑著應答。
殷小虎知道這是謙虛的說法。
“行了,明天中午帶上瑤琴,在後院扥我命令。”
“是。”瑩秀盯了她一眼,款款而笑。
殷小虎雖然是生產在殷府深門,從小不愁吃穿,養成了刁蠻任性的脾氣,但是自從當了奴才,也沒少吃苦,被人使喚教訓,嚐遍人情冷暖,深知做人不易,做窮人更不易,像瑩秀這種出身高貴的人來說,更是難上加難。可是,瑩秀從不怨天尤人,也從不在人前哭訴委屈,她是堅強自尊的,殷小虎更加佩服她的樂觀和對感情的執著,只是她笨嘴拙舌,不會安慰人,只想用自己的力量拉她一把。
第二天,殷小虎主動設宴,御前表演。
蕪姜不信,懷著好奇心地早早地來了。
“你會舞刀我知道,你還會撫琴?”
他那吃驚的小眼神是在小瞧她嗎?
殷小虎不惱:“信不信,聽了不就知道了。”
琴具均已擺設妥當,殷小虎便求他去了後院。
後院中間擺著方桌案,岸上放著一個香爐和一把名貴的瑤琴。
桌案的對面是座涼亭。
殷小虎把蕪姜請到亭子裡坐著。
自己便開始撫琴。
不敢相信的是。
伴隨著嫋嫋的香菸,琴聲委婉而出,撥弄捻轉,絲絲入耳。
蕪姜先是一驚,隨後完全沉浸在妙曼的音樂之中,別說蕪姜,連殷小虎自己都聽得入迷了。
她從沒聽過這樣的曲子,那種極致的能穿透耳朵的顫抖彷彿是一雙手,正在輕輕釦痛內心。
這如果都只能算是皮毛?那其他高手算個毛啊?
殷小虎有些神亂,卻被一陣驚呼打斷。有人衝上來,嗖的一聲,把她手下的琴奪走了。
這個人正是舒妃的貼身宮女。
彷彿陷入雲霧之中的蕪姜豁然睜開眼睛,還沒來記得斥責,就已愣在當場。
殷小虎手中的琴也被人奪走,可是絲竹只因仍然波及入耳,難道是他聽差了?他有些兇地看了殷小虎一眼,彷彿是在質問。殷小虎吐吐舌頭,假裝什麼都不知道。
蕪姜便自己循著聲音找去,絲竹靡靡,闖過密密麻麻的竹葉,他撥開低垂的葉子,往裡走了幾步,終於看到了真正撫琴的人。
清水池畔,美人撫琴,日光灼灼,一笑生輝,如果蕪姜是個正常男人,不會不動心。見蕪姜看得呆住,她心想著事情已成功一半。
後來蕪姜罰了宮女,那宮女卻說是接到舒妃的命令,而舒妃卻是矢口否認。結果蕪姜說他管制下人不力,罰她三日不許出門,也算是爲他們的婚禮掃清了障礙。
再看瑩秀,這兩個人當著她的面就已經開始眉來眼去,如果再加把勁,好事將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