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小虎,你憑什麼這麼?,不過是仗著我縱容你.”她把蕪姜惹火了,他憤然離開.
殷小虎是不是把這件事情搞砸了.她偷偷摸摸地跟上去,仔細觀察他的動向,萬一她想不開,一氣之下回了自己寢宮,她的努力不就白費了,況且閉息丸的功效有時間限制,萬一過了兩天,還沒把鬆出去,這件事就瞞不下去了.
不過幸運的是,蕪姜一氣之下直接進了舒展柔的房間.
一切都如舒展柔希望的那樣,壓抑了那麼久的天空終於下起雪來.
殷小虎這才注意到自己光著腳.
好冷啊.她撮了撮手臂,往自己的房間走去,越走越遠,越走越樂,最終暈倒在雪地裡.
她又做了那個夢.
這一次,她清清楚楚地看到她是笑著的,風雪打在她的臉上,很快地融化,化成了冰水,如眼淚般在笑臉上墜落.
“你到底是誰?”她聽到了自己的聲音,這一次是自己的聲音,不是一個男人的.
她披著一件紅色的斗篷,那笑臉竟然和照鏡子時看到的一模一樣.
她光著腳,踮起腳尖,輕輕一躍,輕巧地停在她的面前.
就這樣面對微笑,就這樣四目相對.
她伸出手臂,不高不低的距離,剛剛好摟住她的肩膀.
肩膀上一重,她就跌進了她的懷裡,你能想象被自己擁抱的感覺,我告訴你,這種感覺是可怕的.
彷彿覺得自己快被掏空一樣,彷彿自己已經跳出了這個世界.
“你在發抖?”她鬆開手,輕輕地推開.
“是的.”
“可你不知到,我等了你多久?”
“你到底是誰?”她緊張而又急切地問.
她冰冷手指戳到她的胸口,有點痛,但是更多的是冷,溫度透過衣服傳遞進來,將他的心口凍住.
“你應該知道我是誰.”
殷小虎被凍得發抖,她怎麼可能知道,可是她又感覺到,心裡墜著一片葉子,下面可能藏著什麼東西,可是她故意地不去掀開,僥倖地認爲只要看不到,它就不存在.
可是葉太輕總不禁風吹,有些事不能自己騙自己一輩子.
“我就是你.”她的話輕得如同一陣微風,輕輕答吹起,那懸崖上搖搖欲墜的石頭就這樣砸了下來.
“我不是的.”
“不是還是不想.”
“世界上不應該有兩個我.”這句真話,不知是爲騙誰.
“一個世界上當然不可能.”她笑著.
“你想說什麼?”雪還在飄,如同悲哀.
她想捂住,卻只能擡起無助.
“我在等你報仇.”她說話時,總覺得她的面前,落的不是雪而是石頭.
“報仇?”她呢喃一句,”是一個辜負你的男人?”
“恩.”她側過身,點點頭.
“提起他,你會不開心.”她說著,輕而易舉答說出了她的心情,或許因爲是她,她像說出自己的心情一般.
“我恨他.”
“我知道.你在抱負他.”
她突然笑了:”是的.”
“利用我.對嗎?”
“是的,這纔是你存在的意義,你曾經走錯過路,但是沒關係,我把你送回來了.”她披著斗篷,藏在帽兜下微笑.
“我存在的意義,應該由我自己決定,不是嗎?”
“不是.”她生氣地說.
她忽然無力反駁.
“因爲我纔有現在的你,不過,一切都是宿命使然,你的存在,就是對那個人最大的報復,你現在已經在報復他了,我很感謝你,現在,我是來向你道別的.”她轉過頭,笑得十分平靜.
“你不恨他了?”她主動走過去,拉住了她的手,此刻是溫暖的.
“因爲你,我不再恨你了.”
“爲什麼?”
“因爲我就是你,你的快樂,就是我的快樂,十幾年的時光相愛刻骨的感覺,你的生命那麼的飽滿鮮活,我感受我的仇恨乾枯得如同樹枝.所有的生機已開出新芽,我的存在已毫無意義.”她說著奇怪的話.
“我不懂,但我能感受到,輕鬆.”殷小虎拉著她做到旁邊的臺階上.
“你不需要懂,可是宿命的腳步已無法停下,我也無能爲力.你和他註定糾纏不清.”她的眼裡有痛苦和掙扎.
“他,是那個辜負你的男人嗎?”
“就如同我對於你一樣,我曾憎恨的男子對於他也是同樣的存在.”她的語氣有些傷感.
“這就是宿緣嗎?”
“可能吧.我要走了,但是我想幫你最後一個忙.”她握住她的手,”現在對我來說,最重要的那個人已經不是仇恨了,我要解開百年前下的禁令,你是自由.”
“我一直都是自有的.”
“是.我已經看到了,我祝福你,”
殷小虎擁住她,擁抱自己的感覺原來也是一種久別重逢的圓滿.
她微笑:”藍雪石,好好留著他,她是我給你最後的禮物.”說著便站起來,身後忽然起了風雪,她的身影漸漸模糊.
“告訴你那個人是誰好嗎?”
“你已經遇到他了..”
“告訴我.”
“我能告訴你就是別再執著仇恨.”聲音被風雪吹散.
天地間白茫茫一片,又只剩下她一個人.
“別丟下我一個人.”她好害怕這種孤獨的冰冷,就象大哥離開的那一日.
“丫頭.”聲後有個聲音在叫她.
她欣喜地回頭,以爲是大哥回來了,看到的卻是他.
殷小虎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牀上,蕪姜正趴在桌子上睡覺.
看得出來,他守了一夜.
那麼舒展柔呢?
“你爲什麼要來.”她披著衣服站在他面前,沒心沒肺地抱怨.
他卻一點兒也不氣:”沒事了,沒事了就好.”他撐著站起來,身形一晃,便向後倒去,殷小虎情急之下伸手去扶,將他接入懷中.
“啊.”
“大驚小怪幹什麼?”殷小虎瞥了一眼站在門口的宮女.
“啊,娘娘,您昏迷的這段時間,陛下有一直守著您呢.”宮女委屈地看著她.
殷小虎不是沒有愧疚,只是心裡已經被其他填滿,再也不能爲他悸動了.
“不是你不好,只是你來遲了.”她嘆息著低頭說道,把他扶到牀上躺好.爲他捏來毛巾,輕輕地敷在額頭上.
宮女笑道:”誰說我們娘娘沒心沒肺,這不是很體貼嗎?”
殷小虎沒有回答,她知道,她能爲他做的,只有這些了.
www◆ ttκΛ n◆ ¢O 蕪姜睡了半會兒,便睜開了眼睛,她正在桌子旁拿著針線逢補.
“你裝睡幹什麼?”她仍是低著頭,不知怎麼的就知道他醒來了.
“有妻如此,宜室宜家,”他悠閒地枕著頭”你願意放棄仇恨嗎?如果願意,你可以有新的開始.”他期待著什麼,然而平靜之中唯有落空.
殷小虎對什麼都是三分鐘熱度,唯獨對那個人,無論愛或恨都如此執迷.
“昨天晚上,你爲什麼不留在舒展柔房間.”殷小虎仍然苦惱.
“你爲什麼要讓我去那裡,就算你不喜歡,也不至於干涉我吧.”蕪姜爬起來.
總不能告訴他,她在拿他做人情吧.
此時窗外傳來宮女們的說笑聲.
“舒妃娘娘真是宅心仁厚,這樣都不生氣.”
“我們主子真可憐,得不到恩寵也就算了,還需要如此心胸寬廣,我們做奴才的都跟著受罪.”該是舒妃宮裡的,可是舒妃宮裡的怎麼跑到這裡了.
“跟了哥好主子是你的福其.”
“有福其的是你纔對,你們娘娘多得寵啊,陛下多在意她啊.”她的語氣中包含著滿滿的羨慕.
宮女噗叱一笑,由衷地自己主人感到開心:”我們娘娘也是好人,舒妃娘娘的善心,她都看在眼裡,我們本本分分做奴才的只是希望他們和睦相處.”
又是一串爽朗的笑聲:”是啊,是我們有福氣纔對.也是那小賊偏巧命好,被人救活過來,還被送出了宮.”
兩個宮女的說笑聲漸漸遠去.
殷小虎的手指一痛,針已落錯,可是她來不及咧嘴驕叫疼,便拋下了手裡的活,急急忙忙地朝著宮門口跑去.
蕪姜愣坐在原地,望著她的背影,心下茫然一片.
他怎麼能走呢?他走了,線索也就斷了,這件事他也不能跟蕪姜講.
雪雖然停了,但地上仍有積雪,她覺得無助而又冰冷,站在雪地裡張望了一會兒,她找不到自己的路了.
一雙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緊接著是一襲黑色披風.
殷小虎一驚,擡頭望著他,對上那雙深邃溫柔的眼眸,只有在這一刻,她才正視他眼中的情愫,其實他的目光和英郎的沒有不同,那是一個男人的眼神,一個深情執著的眼神,目光中充滿了眷戀.還有滿滿的心疼和憐惜.
“對不起.”殷小虎認錯.
只因爲這一句,坐擁一國的蕪姜竟然露出了心滿意足的歡喜.
彷彿知道他要說什麼,蕪姜伸出制止了她:“有些事情,我一早就知道了.你不必再多說.”他扶著她,耐心地往回走去.
就象一對老夫老妻,沒有山盟海誓,說不上細水長流,有的只是耐心的守護和彼此的扶持.
她的腦海裡驀然想起”自己”最後的祝福:”放下仇恨,一切都會有新的開始.”
扶她回到房間,蕪姜便去忙正事去了,說晚上再來看她.
殷小虎咬牙,眼淚還是不爭氣地落下來,堅強是一種很累的僞裝,幸運的是,他沒有轉過身,也沒有看到她的脆弱和無助.
臉上掛著幾滴晶瑩的淚珠,捫心自問,仇恨令人疲憊,如果可以選擇,她不願意恨,但是她沒得選.
殷小虎深吸一口氣,擦掉頰邊的眼淚,這時候宮女正端著茶果進來“奴婢送點心來了,娘娘你吃點.”然而殷小虎卻把她關在了門外.
“你去給我做紅燒醬肘子來.”
“好好好,娘娘想吃東西就好,我這就去,”宮女歡歡喜喜地離開.
殷小虎搬來凳子,踩著它爬上了房樑,房樑上有個缺口,銀票就塞在裡面.
塞得快要滿出來.
殷小虎伏在房樑上,貓著腰看起來,這的確是殷府開出的因票,每一張都是,殷小虎仔細地翻閱,忽然在其中一張銀票的後面發現了幾個字-東院廢園.
那不是曾經關押英郎的地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