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小虎成了擾民禍首,因真氣損耗過度,無力抵抗,官差便在她胸前掛了個服役的牌子,推她去清理河道。
這只是藉口,是如憶居的老闆買通了縣衙整治他們。爲了不暴露身份,殷小虎忍了。
堂堂一寨之主,拿著鏟子挑泥土,嗚呼哀哉,正當她直不起腰來,有一雙修長的手握住了鏟子,“我來吧。”她驚訝地擡頭,見到臉上抹灰,褲管捲起,喬裝成農夫的英郎。
“他們怎麼可能放你進來?”殷小虎抱著膝蓋坐在一旁休息。
“我跟他們說,我是你男人。”英郎邊剷土邊說。
“本來就是。”殷小虎賊賊笑出聲,“英郎,我們做筆交易怎麼樣?”
“什麼?”英郎不曾停下手。
“我可以放了墨竹,但是作爲代價,你必須全心全意終身侍我。”
英郎第一次對她笑了:“好啊。”
她如願了,卻好生失望。
衆兄弟下山來尋,齊心協力纔將河道清理乾淨,得以回山。一路上,殷小虎心憋委屈,強忍眼淚,這一年裡她死乞白賴地討好他,最後卻讓冷眼旁觀的墨竹撿了現成。
回到山寨後,殷小虎命人將墨竹帶出來,跨腿坐在寨主的虎皮墊上,手拿小刀,久久地凝視著墨竹,衆位弟兄咬牙切齒,磨刀霍霍。
氣氛瞬間劍拔弩張,殷小虎走下來,用小刀滑過墨竹細膩的肌膚,然後一刀切斷繩子,冷冷地說:“你可以走了。”殷小虎走到英郎面前,從腰間掏出一枚藥丸遞給他:“這是解藥,你也自由了。”
英郎驚訝,拿過解藥,神情有些糾結。
殷小虎驕傲地背身:“不是隻有你做的到,我也可以……祝君安好。”她彪悍地一揮手,“來人,送他們下山,我不想再見到他們。”
兩人走至洞口,墨竹忽然叫了聲寒浮,哭著奔回,將一枚金釵從身後遞至她面前:“寒浮,你是我最好的朋友,這是我隨身攜帶的金釵,留給你做個紀念吧,我會想你的,嗚……”
想個屁,不怕豬一樣的隊友,就怕挖牆角的朋友,殷小虎用內力壓住快要噴出的血淚,奪過金釵,狠心沒有回頭,聲音低沉冷漠:“走。”
軍師想插手,卻被殷小虎給攔出去了:“讓他走,你們再給我綁一個人上來。”
“原來寨主移情別戀,可喜可賀,不知是誰有那麼大的福氣。”
“如憶居的老闆,要不是他,本寨主怎麼會去當苦力。”
軍師領命去了,但是當天下午就收到了如憶居的贖人信。
軍師平時在山寨裡橫著走,怎麼到了山下就那麼不中用,居然被人活捉了。
大毛看了信:“寨主,他要我們以人換人。”
“我知道了,”殷小虎忽然想通了,如憶居的老闆酷好男風,八成是看上她家英郎了,可是英郎也已經被放走了,想來軍師長得也有幾分紫色,應該不會慘遭毒手吧。
“是不是要個美人?”
大毛點點頭:“寨主英明,他要全城最美的女人。”
“什麼?”殷小虎掏掏耳朵,懷疑自己聽錯了,“這是如憶居的老闆親筆信嗎?”
“應該不會錯,這上面有他的署名和印鑑。”大毛把信紙遞過去。
殷小虎抓過來一看,角落印著兩個小篆字體——殷骨。
果然是他,她聽過這個人,因爲此人和自己同姓,所以記得特別清楚。
奇怪,所有人都知道,殷骨喜歡的是男人,這會兒怎麼換口味了?
男人心海底針啊?實在捉摸不透。
“大毛走。”
“去哪兒?”
“廢話,當然是找美女啊。”
“在大毛心裡,寨主是最美的女人。”
“嘿嘿,雖然是說瞎話,但是本寨主喜歡,哈哈哈……”
大毛跟著他下山,在街上逛了一圈。
人來人往,形形色色,在她眼裡,其實女人和男人都長一個樣。
索性站在大街上吼一聲:“哪位是城裡最美的女人?”
話音剛落,周圍的所有女人瞬間回頭。此時無聲勝有聲,殷小虎笑嘿嘿地說:“在下喜歡作畫,像畫一幅美女圖,奈何才思枯竭,希望美麗有心善的姑娘能助我完成此畫,以便在下的丹青流傳後世。”
看大家仍然一動不動。
殷小虎笑瞇瞇地掏出一個荷包。登時人聲鼎沸,街上塵土飛揚。
又有銀子賺,又能得個最美的頭銜,搞不好還能流芳百世,這麼便宜的事不撿白不撿。
殷小虎閉上眼睛,開始憑想先勾勒出最美女子的鼻眼五官,可是那些雜亂而零散的線條,不足以拼成一個女子的容貌,他見過的女人不多。睜開眼睛,眼前映出的卻是粗打的鼻孔。
“走開。”
這可是你說的!婦人像囚犯脫困一樣拔腿就跑,跑到門口還不怕死地回頭提醒一句:“女人沒什麼好,哪有男人禁折騰。”那人拿了銀子,不敢停留,嗖得一聲跑得沒影了。
英郎盯著他消失的方向許久,或許是在認真考慮這句話的可行性,最後哼聊一聲,繼續拿著放大鏡找人。
“你這麼找下去也不是辦法。”有一個清脆的聲音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略略擡頭,便失去了興致:“在下找的是女人,男人請勿擾。”
“你要是在這麼找下去,找到天黑也找不到結果。”
“不勞這位公子操心。”他懶得看那人。
“你耗地起,你們軍師等不起啊。”
殷小虎悚然一驚,他是如憶居的人,想著立即回過頭。
登時兩眼發直,那個人的表情也是如此。
兩人呆呆地看著彼此,如果不是因爲裝束不一樣,他們會以爲面前擺著一面鏡子。
“你叫什麼名字?”兩人盯著對方,同時開口。
“殷小虎。”
“殷舞。”
兩人一件如故,找了一個地方喝酒。
殷舞爲難地說:“實不相瞞,殷骨正是在下的兄長。”
“難怪你知道軍師的事。”殷小虎熱情地倒茶,不知道爲什麼,見到殷舞倍感親切。
“十分抱歉,大哥只是一時意氣,你別跟她一般見識。”
“我大人不計小人過。”殷小虎擺擺手,“只是軍師他……”
“放心,他很好。”
殷小骨鬆了一口氣:“你爲什麼要我找全城最美的女人。”
“是我和大哥一時賭氣,爲了殷家著想,他應該早日娶一房妻室才能開支散葉,我說了他很多次,可他就是不聽,整日在酒肆與男子廝混,實在不成體統。”
雖然一樣的年紀一樣的容貌,但是殷舞說起話來一套一套的,聽得他不由撓撓耳朵。
軍師運氣不好被殷骨逮個正著,那一日兩人又在爲這件事爭執,於是殷骨隨手寫了一封信,把這個艱鉅的任務拋了出來。
殷小虎瞭解個大概,其實他並不是真的想找全城最美的女人吧。
當殷小虎把李屠戶傢俱有村花美銜的李花花引進如憶居時,殷骨的眼睛都氣成了綠色。李花花正自顧自擺弄造型,四處送飛吻,全然無視一席表情痙攣的貴賓。
殷小虎向殷骨交差:“臭美也是美嘛。”
殷骨盯著她的臉有一瞬間的迷茫,但是隻有片刻,他就認出了了,這個人也只不過是長了相同的皮囊而已。
他回過神,氣極反笑:“沒關係,是你讓我做了決定,多謝。”說完客氣地拱拱手,殷小虎一下子就聽出了他在說反話,下一刻,他卻貼在她耳邊低語一句:“你不仁,休怪我不義。”說著便鼓掌三聲。
順著他的視線,殷小虎傻乎乎地回頭,一眼就見到了最煩見到的人。
曾經的老朋友——蘇辛芙。
她美則美矣,但是若放眼全城,她頂多算上中上品,作爲如憶居的主人,殷骨的眼界不至於如此狹窄。
“你說她是全城最美,我第一個不服。”
殷骨得意嘖笑:“我早就派人打聽過,知道你和她的過節,不把她塞給你,我怎麼嚥下這口氣。”
“我又沒惹你。”
“別以爲我不知道是誰慫恿舞兒勸我娶妻,你這麼想娶,我就成勸你。”
殷小虎忍氣,狠狠飛出一個眼刀。
蘇辛芙掩袖而笑,端莊而嬌妍:“能服侍大王,是妾身的福氣。”
這兩人很有默契地笑起來。
在殷小虎聽來,純粹傻樂。
“有病。”她暗暗嘀咕。
但是蘇辛芙耳尖,悄悄瞪他一眼,笑著的眼眸中透露出犀亮的光,像一把刀子。
好一招笑裡藏刀。
哼,你以爲就你會嗎?殷小虎依樣畫葫蘆端出副笑臉,然後佯裝驚訝:“素聞殷公子酷好男風,沒想到身邊這樣一個紅顏知己,著實羨煞旁人。”
蘇辛芙的臉色瞬間僵硬,又立即委委屈屈都嘟嘴,以淚珠子在眼角最爲晶瑩的角度轉向殷骨。
殷小虎繼續端著笑:“瞧瞧,眼淚都掉出來了,我給你好好擦擦。”說著擡起長袖,有意無意地亮了亮指甲。
蘇辛芙本能地避開。
殷小虎笑了一笑:“柳小姐看來您對我心寸芥蒂,看來這個美女還是公子自己留著用吧。”
“哼,”殷骨冷笑,“要收一起收,否則你的狗頭軍師也回不去。”
堂堂一寨之主頭一次被人如此威脅。
殷骨卻不以爲意,冷冷丟下一句話:“不想你們糾纏殷舞,否則把你們跺了釀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