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是第三次送飯,但是來到門口,她仍然被擋在了外面,守門的侍衛拿過食盒就要趕她走,她終於忍不住問了句:“那個囚犯這麼金貴,住得體面,吃得講究。”話音剛落,一絲寒氣直逼咽喉。
殷小虎咽咽口水,垂著眼瞼,那鋼刀片在眼底下亮地晃眼:“怎麼了?”
“還敢多問!”冷麪侍衛怒斥。
這兩個守衛的打扮與一般侍衛不同,黑甲黑帽,更顯冷酷威嚴,如果她猜的沒錯這是蕪姜的貼身近衛甲,近衛甲原本由三皇子蕪浩統領,在蕪姜登記之後,便被收入權下,直接通從蕪姜號令。
淅淅瀝瀝的雨還在下著,四周籠著輕煙淡霧,宮苑和走廊都被掩蓋在朦朧煙雨之中。
“這位大哥,能不能讓我進去避避雨啊。”
“臭小子,不要命了?!”一個高大的侍衛呼和,“這裡也是你能進的,還不趕快回去。”
“啊……”這個時候門內傳出一個丫頭伸懶腰的聲音,“我天天守在這很無聊,侍衛大哥不如放過人進來跟我聊聊天也好啊。”她說著,打了個哈欠。
這個時候,兩個侍衛對視一眼,語氣柔軟了些:“好姑娘,你再忍忍,等過幾天就好了。”
“過幾天?那是幾天啊?等著陛下成親那日,大赦天下才放我出去嗎?”話英剛落,就被一個侍衛喝止:“李姑娘,你也別再胡說了。”那個侍衛擔憂地瞟了殷小虎一眼,生怕她聽出些什麼端倪。
殷小虎只聽到“成親”兩字,覺得並沒有什麼不妥。
自蕪姜登基,寬敞的後宮,就只有舒展柔一個女人霸佔著,想想也替蕪姜抱屈,倉促登基,一切從簡就算了,連當皇帝一點兒福利都沒撈到,這皇帝當著還有什麼意思?”
“行了,行了。”裡面的丫頭煩躁起來,“聽你們總行了吧,真是的,偏把我叫來幹什麼?虧你們想得出來。”
兩個侍衛仍然一聲不吭,站在門邊像兩尊雕塑。
殷小虎站在雨裡淋了好一會兒,見雨越下越大,只能跑到就進的屋檐下先避著。
“纖草如絲,池水如碧,春花如火,亭亭山上樹青松。”吟哦聲中,殷小虎循聲望去,只見三皇子蕪浩踏雨而來,他身邊跟著一個清麗絕倫的女子,正爲他撐著一把青紙傘。
她正在發呆,忘了把臉藏起來。蕪浩一眼就忍住了她。
“是你,你怎麼在這兒?”
殷小虎擔心他去高發她,拔腿就跑。
“放心,我不會告訴他的。”
殷小虎這才頓住腳步,站在雨裡,哆哆嗦嗦地淋著雨。
“這裡說話不方便,你跟我來。”蕪浩性子收斂許多,說話做事再不復從前的盛氣。
殷小虎已經沒有退路,堂堂三皇子,要在皇宮裡找個人還是很容易的。
兩人來到一處涼亭,殷小虎全身溼透,卻不敢輕舉妄動,規規矩矩地坐著,生怕被他抓大什麼把柄。
這時候,陪在他身邊的女子遞上來一塊手帕,臉上帶著恬靜溫和的笑容。
“謝謝。”殷小虎欠揉,對溫柔和藹的女子十分有好感,況且眼前的女子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風情無限,是個美人中的極品。
雖然同爲兄弟,但是他的眼光可比蕪姜強太多了。
“你找我什麼事?”殷小虎用手絹擦擦臉,然後把頭髮一擰。
蕪浩咳嗽了一聲。
“你怎麼了,生病了,找太醫啊。”
蕪浩翻翻白眼:“有你這麼當姑娘的嗎?”
“你管不著。”
蕪浩呵笑兩聲:“是啊,連五……不,陛下都管不了你,更何況是我呢?”
聽得出來,他的十分無奈不甘。
“他都已經當上皇帝了,你還想怎麼樣,我勸你們林家人還是趕快收手吧。”
“哼。”蕪浩不屑地瞪她一眼,脣角有譏諷的笑意:“你以爲是誰不放過誰。”說得激動,劇烈地咳嗽起來。
“裝什麼裝啊?”殷小虎向來沒心沒肺。
女子擔憂地上前,一隻手拍著他的背,一手握住他的手:“爺,太醫吩咐過,您不可動氣。”
蕪浩溫柔一笑。
那樣趾高氣揚的男子竟然也有溫柔體貼的一面。
殷小虎佩服地看著兩個人,情愛能改變一個人,也能摧毀一個人。
殷小虎想起了英郎,可惜她終究沒能改變他,想到他,胸口竟有中灼痛感。
她把手按到胸向胸口,碰到了那顆藍寶石。
這是秀姐從水底撈起來,又送回給她的東西,此時此刻,它正在發燙。
殷小虎懷裡像抱著個火爐,實在被燙地受不了,趕緊把它拿了出來。
那一瞬間,蕪浩像見到什麼似的,跳了起來。
“藍雪石,你怎麼有這東西?”
“藍雪石……是什麼?”殷小虎迷惘地睜著雙眼睛。
短暫的激動過後,他漸漸平靜,恍惚一笑:“如果先帝還在,有生之年能找到它,一定會很高興吧,可惜啊……”他的眼中落滿感傷。
“這到底是什麼東西啊?”殷小虎晃了晃手裡的寶石。
“本王聽先帝說過,若有朝一日藍雪石重現世間,就以爲那女子也會回來,所以先帝一直命令大批曠工挖掘此石,卻一無所獲。”
原來如此。
“你是從哪裡得到它的?”
“我……撿到的。”殷小虎瞎扯。
“你不說也罷,不管這東西是誰給你的,如今都已毫無意義,那段風月往日早已隨著新帝的登基而長埋地底。”他說著,用力地握緊了身邊女子的手。
女子正在發怔,忽然報之一笑。
“唯有珍惜當下,才最爲重要。”蕪浩恍然。
殷小虎默默嘆氣,如果英郎也有這種覺悟,他們也不會走到這步田地。
隔著大哥的血海深仇,他們已經不可能再回到從前了,這一世殺不了他,她就只能自殺。
想起英郎,手中的寶石更加灼熱,像被放在火上考一樣。
殷小虎撒手,卻又丟不開手。
“傳說藍雪石具有靈性,能吸收主人的感情,所以你別再想會另它心痛的人了。”
殷小虎懂了,剛一摒除雜念,把注意力轉到吃的、喝的上面,它的光澤和熱度終於漸漸褪去。
“你還沒說,約我來這兒幹嘛呢?”殷小虎伸長脖子問。
“我只想提醒你,你站在那裡,只會被逮個正著,我引開你,是爲你好。”蕪浩轉過身,面對著雨幕,這時候他身邊的女子靜靜地撐起青傘。
“你不會告發我?”殷小虎驚喜。
“本王沒這個心情再去管別人的閒事,只是不想讓陛下總是那麼得意,才把你引到這裡。”他親自拿著傘柄,將女子的肩摟住。
“這又是什麼意思?”
“估計陛下這會兒已經走到了院子裡,你站在那裡避雨,不是會被逮個正著嗎?見到你,他會很意外吧。”
“哦……是意外還是生氣啊?”殷小虎默默嘆息,“是他趕我走的。”
“是嗎?”蕪浩莞爾一笑,“你知道嗎?他說起你,說得最多的就是那一次行刑之時,他萬萬沒想到,你會以那種方式出現在他面前,你總是出乎他的意料,這是他不能行差踏錯的人生中最大的驚喜。”
殷小虎不由心生愧疚,那日出現在邢臺之上,他以爲的同生共死,其實只是她爲了詢問另一個人的下落而產生的虛幻,蕪姜會怎麼樣?
蕪浩已經步入雨中,與那個女子相依相偎,她聽他輕輕叫她雪茹,只覺得這個名字有些耳熟,卻想不起來在哪裡聽到過。
殷小虎沒有心思再欣賞別人談情說愛,她的心裡已經沒有地方再去裝下情愛。她只想,進到那個院子裡,看看裡那裡到底有什麼玄機。
有侍衛日夜不歇地守著,她根本沒有機會,但是她知道,一個人去,他們一定不會阻攔。這個人就是蕪姜。
殷小虎知道蕪姜在那裡,就偷偷跑到附近,藏在一個蓋著蓋子的空水缸裡,在裡面貓了整整一天,終於看到蕪姜的轎攆從遠處走來。
她簡單地以爲只要喬裝混進去,就能跟他一起進到院子裡,於是從水缸裡爬出來,偷偷摸摸地繞道,轉了一個圈,跑得氣喘吁吁地跟在轎攆的隊伍後面。
走在前面的宮人疑惑地回頭,結果被她一個兇巴巴的眼神給瞪了回去。
不管到哪裡,遇到什麼人,大多數人都是欺善怕惡的。
好不容易跟到了院門口,卻被吩咐——站在外面候旨。
殷小虎急了,這該怎麼辦?如果要爬牆,牆又太高,只有變成鳥才能飛進去,最討厭的就是門口兩個不通人情的侍衛。
殷小虎灰頭土臉地走了,她不知道其中一個侍衛早就認出了她,一隻手按在劍鞘之上,心想如果這個臭小子敢過來,就請他吃上一劍。
夜色緩緩流淌,?肚子咕咕叫的殷小虎自然而然地往廚房跑去,廚房地爐火燒得正旺,每個人都在大快朵頤,誰也沒有注意到走投無路的她。
“你說那臭小子還會來嗎?”宮門口的兩個是開始聊天。
“他敢!”
這個時候,宮裡傳來一聲驚呼:“著火了,快來救火,救駕,救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