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裡又是一陣騷動,那兩個侍衛邊挑水救火,邊還不忘聊天:“我懷疑是那個小子乾的,看我不剝掉她一層皮。”
“我也這麼想,可你見過他嗎?”
兩人聊著天,火已經被撲滅了,蕪姜仍然處變不驚地站在一個大鐵籠前,衆人識趣告退。
黑暗中只留下一雙犀亮的眼睛,望向這裡。
第九十七章:步入禮堂
不愧是父子,連關押犯人的手法都一樣,殷小虎心情複雜地探出腦袋,如果蕪姜這時候要痛下殺手,她該作何選擇。
大哥的仇不能不報。
或許只有在那一刻真正來臨的時候,她纔會做出選擇。
隔著太遠,聽不到他們說什麼,只看到蕪姜激動地雙手按住鐵柱,使勁地搖。
蕪姜一直是高貴而文雅的,從小到大的薰陶,讓他養成了一種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鎮定內斂,可是此時此刻,他已無暇顧忌形象。
蕪姜一定恨透了他吧。
忽然從袖子裡抽出了一把匕首。
殷小虎見狀,忙要衝出去。
還沒想清楚到底是要去煽風點火,還是橫加阻攔。
“陛下……”一個黑甲侍衛搖搖晃晃地闖進來,跪倒在他身側,他才把匕首重新收回,殷小虎連忙縮回身子,安靜地蹲著。
“陛下,屬下有急事稟告。”黑衣侍衛喘著粗氣,咳出一口血來。
蕪姜垂著頭,眼中閃過詭異的精光:“失敗了。”
男子搖搖頭。
蕪姜驚喜地問:“成了?”
男子仍是搖頭:“全軍覆沒,我沒想到天萊閣的殺手身法如此高超,我方不敵……”
“住口,你回來難道就是要長他人威風?”蕪姜的臉上浮現出一股厭惡之色。
男子咳嗽兩聲,氣息虛弱:“手下拼命殺出重圍,已身受重傷,生死不過在頃刻之間,手下回來只是想……”
“想什麼?”他的眼光漸冷。
“想活命。”說著,一把寒光自袖中騰起。
“你要……叛主弒君!”蕪姜又一順的失神,躲開時,清俊的臉頰上留下一道淺淺傷疤。淺薄的血痕在黑夜中詭秘地隱藏著,他的神色已隱入黑夜,看不真切。
“陛下,?現在只有您的頭顱可以換回我一命。”說著劈刀再砍,外面響起了撞門聲,那扇門不知何時已然落鎖。
男子以爲三兩下就能將養尊處優的皇帝擒下,誰知,蕪姜的伸手竟然再他之上,幾招過後,非但沒有拿下他,反而被他反守爲攻,自己被逼地節節敗退。
蕪姜的身法是她從未見過的怪異,不像平日晨練舞劍時的招式,或許那時候只是消遣,現在纔是他的實力。
就在他將匕首刺向男子胸膛之際,男子忽然撒出一把石灰,石灰迷眼,一擊落空,反而給了對方可乘之機,電光火石之間,直覺後背一陣寒涼,下意識的轉身,心裡暗叫一聲糟糕,卻已來不及閃避。
然而那一刻,有一片黑影飛過來擋在了他的面前,固然間,那片黑影朝自己撞了過來,他不由自主地扶住她,連退了三步,雖然眼睛很痛,但是他似乎能認出來:“殷小虎……?”
她輕哼一聲,便暈了過去。
他知道,那是她,除了她不會有別人。
大門被撞開,刺客當場被獵殺。
他聽到懷裡輕微的喘息,很害怕地抓住了她的手:“朕以天子之名,命令你,不許死。”
殷小虎胸口疼,手臂被勒得更疼,艱難地說:“再不把眼睛裡的石灰擦掉,死的是你啊。”
聽到他反駁,他懸著的心便落了下來。
眼睛很痛,他卻不協調地笑了起來。
殷小虎看向那隻鐵籠,目光藏著深切的無奈。
蕪姜用菜油洗去石灰,眼睛上還有些通紅,太醫囑咐小心碰水,蕪姜點點頭擯退衆人,這裡就只剩下他們兩個。
抱著膝蓋坐在臺階上指著那個大鐵籠說:“就因爲這個女人不肯嫁給你,所以,你就要把她關起來。”
蕪姜笑了笑,沒回答,?只關心地問:“你傷沒事吧。”
他好像又回到了那個穩如謙和的太子,與方纔的他判若兩人。
“沒事啊。”殷小虎捂住胸口隔開他的視線,被人盯著胸口看,是個女人都會不好意思的。
“怎麼能沒事呢?”蕪姜回憶起來,“我聽說,那把刀都崩斷了,你胸口到底是什麼做的?”
殷小虎使勁翻白眼:“你什麼意思啊?”說著從懷裡掏出那顆藍寶石,提著鏈子說:“這是藍雪石,剛次啊就是它把刀崩斷的。”
“藍雪石?”蕪姜的眼中閃過驚奇的光,“我原以爲那只是一個傳說呢,沒想到時世上還真有這東西。”他說著伸手過來拿,手指剛一碰到就被灼得撤開,看著手指說:
“好燙啊,你怎麼帶身上的?”
殷小虎無奈地說:“幸好,現在天氣也不算太熱,它只在有些時候會發熱,只要別……”她忽然住口了。
蕪姜卻興致大起:“別什麼?”
殷小虎又想起了英郎,手中的寶石便用那灼人的溫度來警示她,不許她作她想。
“沒,沒什麼,只要別心術不正就行。”
“心術不正。”蕪姜信以爲真,低頭盯著自己的手掌,喃喃自語:“難道連它也看出了我的心事。”他說著,望向鐵牢中囚著的女子。
殷小虎順著他的目光尋去,拍拍他的肩膀:“所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但是君子要求之有道,人家都不同意嫁給你,你就把她放了吧,強扭的瓜不甜,你是皇帝的,還會缺女人?”
殷小虎想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可是他全然不吃這一套。
“在說話,你給我滾。”
這是蕪姜第一次對她發脾氣,直覺告訴她,他對這個女人不是一般的癡迷。
“喜歡一個人可不是這樣的哦。”殷小虎暫且把他當朋友,好心提醒一句:“你得有耐心,愛心,還要有……”
“還要有成心之心。”他忽然看著她,盯得她一陣暈乎。
“你知道,你還……”
蕪姜笑笑,面向黑夜:“誰說我喜歡她了,我只想讓她答應我一件事罷了。”
“什麼?”殷小虎一臉疑惑。
“我先問你一個問題。”
殷小虎這才注意到,她用的是“我”,而不是“朕”。
“你說。”殷小虎像又回到了太子府的時候,那時候他還是一個溫和君子,勤勉向上的太子。
“上次你在刑場突然出現,是……”
“那次啊,是誤會,我不是爲你來的。”殷小虎連忙解釋,生怕再引起誤會。
蕪姜隨即一笑:“你緊張什麼,我也沒放在心上啊。”
“那就好。”
“但是這一次……”他面露感慨之色。
“這次什麼?”
“這一次,我卻不得不放在心上。”
“蕪姜……”她輕輕叫他,“我把你當朋友,爲了朋友,做這些是應該的,況且我又死不了。
蕪姜深沉地望著她,神色突然一鬆,敲敲她的額頭:“喂,你以爲你每次都死不了啊。”
“那有什麼?我實話告訴你,如果我知道自己會死,肯定不會豁出命救你,你沒那麼重要。”
這丫頭說話向來沒心沒肺。
可他卻偏偏心疼不已,不是爲自己,是爲她。
“若世上沒有我,你該怎麼辦呢?”
曾幾何時,大哥和英郎也說過類似的話,可是每一個人都應該爲自己而活,更應該靠自己而活。
“蕪姜,你錯了,那我就不再是我了。”
“好一個你不再是你,我現在就告訴你,我要做的事。”蕪姜笑著,走向鐵籠,摘下塞住那女子嘴巴的棉布。
那女子手腳被縛,咬牙切齒,恨不得在他身上咬下幾塊肉來。
“蕪姜,你口味好重啊。”殷小虎感慨。
那女子忽然開口:“你休想利用我,我們誓死不背叛摟住。”說完忽然動了動嘴巴。
蕪姜搶先一步,點了她的穴道纔沒讓她咬舌自盡。
“蕪姜,她是……”聽到摟住兩個字,殷小虎神經敏感地想起了英郎。
“放心,”蕪姜平靜地說,“你沒想錯,這女人是天萊閣的人。”他用手絹擦了擦自己的手。
“你抓她幹什麼?”殷小虎不解,“她只是一個女人。”
“你沒發現嗎?她不止一個女人,還是一個身形與你極像的女人,還有一點最大的不同就是——她武功比你高。”
“哦,所以你想娶她,我說你怎麼想的?”殷小虎抱著手臂,作勢教訓。
“誰說我想娶她了,我只是要用她演一場戲,請君入甕。”她的眸光深沉如黑夜。
“戲,什麼戲?”
“我和她成親那一日,就是你的英郎喪命之時,我已讓人放出消息,五日之後,便是你我大婚之日。”蕪姜平靜地說著,“既然你已經來到這裡,我也不瞞你了。”
“開……開什麼玩笑。”殷小虎直覺後背發寒,“別的先不說,我是誰啊,全國聞名的妖女啊,你娶我,不怕被天下人唾棄死啊。”殷小虎覺得他的話太過荒唐,甚至以爲他只是在逗她。
“只要能殺了英郎,又有什麼關係呢?”蕪姜冷聲,“本來爲了以防萬一,我應該殺你滅口,可是你是我朋友,所以我讓你離開,離開這是非之地,重新開始你的生活,所有的仇恨,就讓我們兩兄弟親自了結。”
他終於承認,他和英郎是兄弟了。
可是現在聽來,是多麼的磣人可悲,他承認他,卻是在下定決心殺他的時候。
“不。”殷小虎脫口而出。
“哼,你仍舊捨不得他。”他諷刺,“什麼口口聲聲報仇,都是假的。”
“不,不是的。”她低下頭,“你們兄弟,誰都可以殺他,你不可以。”因爲大哥,她能體會到手足之情的重要。
蕪姜一怔,忽然掐住她的肩膀,搖了搖:“告訴我,你是爲了他,還是爲了我。”他吼得有些聲嘶力竭,眼睛裡佈滿血絲,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受傷的關係。
“我……”她不想騙他,也不能騙他。
“我只是爲了我自己,爲了親手報仇。”
蕪姜哈哈大笑:“好,既然如此,我給你這個機會,這個女人死活不同意,那麼五日之後的親事,便有你親自出嫁,如何?”他低下頭,目光咄咄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