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勝負掌握在曹伯仁的手裡,想見英郎,首先要拿下他。
“我有約,沒空帶你。”曹伯仁看在他是蕪姜侍從的份上,一直對她寬容有禮,可是她得寸進尺,不知好歹,已經耗盡了她所有的耐性。
“我有空跟著你。”殷小虎死纏爛打。
曹伯仁攥緊拳頭:“很好,你有空是吧,幫我個忙吧。”他說著朝屋裡指了指:“這屋子太簡陋了,幫我拾掇拾掇。”
“小意思,你有什麼要求儘管提,我最拿手的就是收拾屋子。”準備後門,總得準備些禮物吧。
曹伯仁冷哼一聲:“給我換上蜀錦製成的垂簾、把屋裡的瓷器統(tǒng)統(tǒng)換成銀器,座椅換成紅木的上面要的花紋要鏤空的,屏風用七彩線繡上,旁邊還還要有民家墨……暫時就這些,你去忙吧。”
殷小虎愣住了,他這不是再向蕪姜看齊,什麼不好學,盡學窮講究。
“忙完之後就來找我吧,我一定會好好謝你。”曹伯仁好言好語。
殷小虎動搖,坐到這些也並不是什麼難事,但是手段會令人皮癢。
“我……”
曹伯仁封掉他拒絕的後路:“城北,醉仙樓,我等你,我相信你一定不會讓我失望。”
爲了早日見到英郎,沒轍。
“你放心。”殷小虎傻兮兮地拍著胸脯答應,等曹伯仁離開後,臉上露出了作奸犯科的笑容,偷偷溜進了蕪姜的房間。
曹伯仁要的這些東西,英郎房裡都是現(xiàn)成擺著的,照搬就是。
日防夜防,家賊難防。
殷小虎還沒出嫁,就把蕪姜當孃家了,有東西可勁往外搬。反正這些也不是什麼要緊的。正當她滿頭大漢地抱起一個紅木櫃子,一本羊皮卷從滑開的格子裡掉了出來。
殷小虎放下放下櫃子,彎下?lián)炱鹧蚱ぞ矸饷娴氖衷梅揭豁摚厦骐S意地寫著幾個潦草的字:“林瓊山風景及佳,與君之約,來日再續(xù)。”讀著像是一本手摘遊記,殷小虎沒時間細究,把它疊好之後,丟到了蕪姜的牀上。
蕪姜今日有事外出,未必會回來,等他回來的時候,換間房間不就成了。
殷小虎自以爲是地擺置妥當,肚子開始咕咕叫,她忙了一天,早已經餓得飢腸轆轆,早知自己嘴饞,又是飯桶體質,就不該死要面子,把話說絕,在殷骨那兒蹭頓飯也好啊。
等等,她好像答應了他什麼事?殷小虎費力思索,只記得自己被逼著答應晚上有空。
“有空……有空……有空幹嘛?”肚子一餓,腦子也跟著罷工。
“殷姑娘,肚子餓了?我已準備妥當。”
來人是林管家。
瞧他笑得那樣,分明是其中有詐。
美食當前,吃完再詐。
殷小虎食指大動,一手握著一隻羊腿,嘴裡調著脆香的炸魚,漢含糊地問:“你怎麼突然對我這麼好啊。”
“少爺吩咐,豈敢不從。”
“殷骨?他什麼時候轉性?”殷小虎開始啃羊腿。
“您真愛開玩笑,您既然既然爲我家公子辦事,公子怎麼會餓到你呢?”林管家笑著回答。
那是殷骨拽著她的頭髮給逼她答應的。殷小虎拍拍手掌,試探性地問道:“如果我說我不知道殷舞躲在哪裡,你介意把信退回去嗎?”
林管家犀利地瞟了她一眼,隨機眉開眼笑:“我家公子交代的事,沒有收回的道理,誰要是敢不把他放在心上,如憶居的樓的人,絕不會放過他。”說著拿起桌子上切羊肉的刀子,慢慢欣賞。
殷小虎擦擦額頭上的汗:“我開玩笑,你別介意。”
吃人嘴軟,拿人手短,這件事她不得不插手了。
“去告訴你家少爺,不用尋死覓活,我已經想到了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可以一試。”
“那就太好了。”林管家收拾了碗碟就走。
吃飽喝足,殷小虎見時候尚早,便在院子裡溜達起來,熟知半路殺出一把寒刀,嚇得他差點沒把吃進去的東西吐出來。
“你誰啊?”她左躲右閃,怪自己吃得太撐。
“蕪姜,受死吧。”那男子舉刀再劈。
因爲飯後劇烈運動,殷小虎的肚子不爭氣地痛起來。
幸好另一把刀突然出現(xiàn),擋住了迎面劈來的刀光。
“二弟,千萬不可衝動。”
“大哥,既然已經找到蕪姜,何不速戰(zhàn)速決,省得浪費我們時間。”
殷小虎捂著肚子爭辯:“我不是蕪姜。”
“還想狡辯,我明明看你從天字一號房搬東西,不是蕪姜,那你就是小偷,活該受死。”那人脾氣火爆地還要再坎,幸而被略顯沉穩(wěn)的男子控制住。
“二弟,你眼神不好嗎,她是女的,怎麼可能是蕪姜,聽我一句勸,萬不可打草驚蛇,節(jié)外生枝。”
“大哥,此事不成,我們天萊閣的面子哪裡放?”
殷小虎見兩兄弟對峙,抓緊開始開溜,卻被對方逮個正著。
男人狂妄的聲音在身後響起:“跑吧,跑吧,林瓊山一敘之日,便是你命喪之時,哈哈……”
比起神和魔,人心更加詭譎莫測,殷小虎打了個哆嗦,不由自主地加快腳步,那兩人並沒有追上來,可是一聲聲挑釁的叫囂卻不斷傳入耳內:“蕪姜、蕪姜……”
殷小虎跑出如憶居,心想,以蕪姜怪脾氣,不知道得罪過多少人,所有有人買通了天萊閣的殺手取他性命。
天色漸漸暗下來,暮色四合之後,天空中竟然又飄起了雪,雪花溫柔地覆蓋而下。
沒有一場雪會如此溫柔。
微雪太過溫柔,因此並沒有嚇退路上的攤販,他們撐起棚子,掛起燈籠,整條街上瞬間燈火通明,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夜市上燈,已過戌時。
殷小虎朝著城北走的醉仙樓,逆流走去,一個小商販突然叫住她:“好心提醒,這位姑娘,大雪封路,這麼晚了,您就別出城了。”
“我要去的是醉仙樓。”殷小虎隨口解釋,殷小虎拔腿就跑。
她還要去等曹伯仁,沒工夫搭理旁人。
越靠近城北,風雪就越大,溫柔的雪漸漸帶上了肅殺的寒意,似乎在警告她止步。可是,
醉仙樓近在咫尺,她已遙望見曹伯仁的身影,原來她已經等在那裡。
風雪打在她臉上,她剛要向前邁開步子,路過的人縮著脖子提醒她:“別再往前走了,前面大雪封山,四周人畜勿近,一旦靠近很可能被凍成冰雕,最近的天氣真是反覆無常啊。”
那人所指的方向,正是林瓊山。
林瓊山人跡罕至,是座荒山,方圓幾裡之內沒有一戶人家。
殷小虎的心忽然一緊,不會這麼巧吧,英郎的手札裡剛好也提到林瓊山,想到這裡,她忽然這往前面跑去。
身影黑色的陰影之下猛地一晃,仆倒在面前。
“林管家,怎麼是你?”
林管家笑笑:“大少爺請姑娘別出城。”
“爲什麼?”
林管家笑而不語。
這個時候曹伯仁跑了出來:“你也來了,我家主子剛巧也在,看你這麼誠心的份上,給我一些茶水錢,我就把這裡留給你們了。”
據說今夜是緣定之夜無論是出於什麼原因,有緣分的人終會相見。
殷小虎掏出錢袋,把銀子都倒到了他手裡,卻沒有往醉仙樓走去,而是推開擋路的曹伯仁,奔向城門。
林管家仍然擋在面前:“少爺吩咐,天亮之前,您不能出城。”
“爲什麼?”
“城外大雪,這是爲您的安全考慮。”
“他會這麼好心?”殷小虎狐疑。
“您是夫人的朋友,您如果受傷,夫人會傷心的。”
殷小虎氣急地抓住他的衣領:“胡說,你們有事瞞著我,對不對?”
醉仙樓前,管家排掉肩上的雪花,臉上綻開得意而又狠戾的笑容。
殷小虎氣急,把他摔倒地上,正要走,腳卻被抓住。
“你放開。”
管家從地上爬起來,冷漠地說:“大雪封山,蕪姜公子是出不來了,您去了也無濟於事。”
她猜得果然沒錯,蕪姜去了林瓊山。”
“林瓊山……”殷小虎的瞳孔漸漸縮起。
“您還是回去吧,天這麼冷,雪這麼大……”管家漫不經心地勸道。
“爲什麼這麼做?這樣做對殷骨有什麼好處?”
“哼,誰叫他拆我們少爺的姻緣,他如果死了,看誰來賜婚。”
原來還是爲了婚約一事。何必呢?她本想就想找蕪姜說情,沒想到殷骨居然下此狠手。
殷小虎沉默半晌,沒說一句話。
管家卻自顧自說著:“有些人該忘就要忘,時光不止,任誰都必須要向前看……”
殷小虎憋足一口氣,趁他失神,朝著城門狂奔而去,一路上撞倒了許多人,可是誰也不能阻擋她。
殷小虎遠遠眺望見燈火輝煌下,那一襲玄色背影,那似乎是展浩。
“展浩。”殷小虎大叫著跑過去,“快去救蕪……”
她眼睜睜看著摘下帽兜的人,一時說不出話來。
“蕪姜,你怎麼在這兒?”
“本來想去林瓊山,可是雪太大,出不了城。”
剛說完,殷小虎就虎撲上去抱著他嚎啕大哭。
那一瞬,她很擔心他,擔心地快要死掉了。
二樓的殷骨俯視著這一幕,不由扯開脣角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