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姐以秀色樓的名義舉行侍酒禮那一日,白日陰霾得如同遲暮。這種天氣在酒城是很少見的,更別說趕上侍酒典,丫鬟攜著雨傘出門,一邊抱怨說天象不準什麼的。殷小虎委實有些擔心,不過……應該不會出什麼意外,秀姐爲她特地提早兩個時辰,就是怕大哥會來阻撓。
當來到酒仙洞時,她以爲她們來得最早,誰知道許多人都已經守在那兒了。她認得其中幾個,都是酒樓的老闆,還有一個是……胖子林公子。
林公子站在人羣裡,眼神很緊張也很古怪,想衝她喊,但總是有些顧慮。
這些人到現在都個懷心思,不過不管他們想的是什麼,反正她壓根不在乎,曾經很在乎的人她都已經放下了,更何況是一些無關緊要的陌路人呢?殷小虎鎮定地走到洞口,拿起桌案上的一把小刀,按照秀姐說的,割破自己的手指,將血滴在藍色寶石項鍊的中心,此時此刻,黯然的寶石突然發出璀璨至及的光,與洞內的鐘罄聲相互呼應。
衆人捂住耳朵,怔怔地看著這一幕,不應該啊,從前也沒發生過這種事,聽到過這種聲音啊,此時天色突變,穹頂上的烏雲翻滾騰涌,攪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
“果然,這纔是她的宿命。”秀姐愣在原地,喃喃自語,這個女子被藏了十幾年,終究躲不過宿命的追逐。
狂風捲起,有殺戮的氣息在逼近。
風沙退後,兩個男子出現在衆人視線中,一個是殷府英姿勃發的少爺,還有一個是風華絕代的男子。
哥和英郎終究還是追過來了,可是他們已經來遲了。
終於有一天,她的所作所爲不在他們的掌控之中。
“這是我自己的心意,與他人無關。”殷小虎走過去,手中捏緊那顆還在發光的寶石。
此時殷骨和英郎的表情幾乎一模一樣,沒有憤怒,沒有指責,只有平靜和溫柔。
可是越是這樣殷小虎越是不安。
“我不會跟你們回去的。”她篤定地說。所有人都可以見作證,她是侍酒女,一輩子都妄談婚嫁,他們也該死心了。
“沒關係,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只要有我在,你就可以爲所欲爲。”英郎微笑,轉了轉手腕。
一道劍光映到她臉上,她驀得心寒。
“小舞,等會兒,把眼睛閉上。”大哥如是說。
然而這怎麼可能呢?
殷小虎拉住他們,懇求:“是我的錯,這是我的錯啊,你們爲什麼要這樣啊?”
然而他們不管她,不理她,根本一點兒都不聽她的哀求,手中的劍指向衆人:“今天誰都不能離開這裡。”
殷小虎頹然坐倒在地,她覺得好不容易長出的翅膀,又被生生折斷了。他們兩個……根本是魔鬼,生來就是折磨她的。
“我……我跟你們回去。”她妥協了,“我知道錯了,你們別……”她哽咽著,後面的話已經說不出來。
兩人同時回頭,粲然一笑。哥說:“只要沒人看到今天發生的事。”英郎說:“你就不是什麼侍酒女。”
這就是他們的溫柔?這就是他們對她的好?她啞然失笑,憤然地站起來:“你們是在提醒我,所有的罪孽都因我而起,在警告我要聽你們的話是嗎?”
兩人默然,英郎突然開口:“我不信,你絲毫沒有預料到今天的結果。”
“呵呵,是我高看了你們,也高估了我自己。”她悽然一笑,目光是透露出從未有過的決絕。忽然扭頭跑向山洞不遠處的懸崖。
那是殷小虎第一次吼得那麼歇斯底里:“你們休想再威脅我,休想再控制我。”其實到最後那一刻,她也只是想做最後的掙扎,她沒有想過要跳下去,只是懸崖邊的巖石不結實,經不起她的腳一下一下地猛跺。懸崖斷裂,她就這樣像斷線的風箏一樣墜了下去。
不是每一次犯錯都能被原諒,也不是每一次脾氣都能被包容,想來,她的任性已是天理不容、人神共憤,所以她必爲此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