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敵當前,作爲皇帝最衷心的侍衛,早已將個人生死豁出去了,於是她親手綁著殷小虎押上殿來。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那些官員盯著他的眼神如果再配上一副獠牙,直接可以放生到野外當狼人了。
殷小虎知道自己犯了衆怒,這個時候最無奈地要屬高高在上的皇帝了。
皇帝一臉苦悶地問:“你怎麼來了?”他費了多少腦筋周旋啊,這丫頭居然自己送上門了,現在的他自身難保,對她,已經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殷小虎規規矩矩地跪在地上:“卑職知道自己罪孽深重,所以懇請陛下給我一個贖罪的機會。”其實不管是不是她的錯,反正別人都已經這麼認定了,跟一羣沒有理智的人理論,何必呢?她索性就謙虛承認。
皇帝責怪:“你不過一個小姑娘,有什麼能耐擔這個罪,不好高看了自己,給朕下去。”雖然語氣很衝,但是不難聽出,這是在維護。
可是其他官員不幹,特別是姓李的丞相,他立即跳出來說:“陛下,募捐進行到一半,還差七千萬兩黃金,若不順應民意,恐怕城中守兵將自亂陣腳,更別說明日抵擋敵將。”
其他官員紛紛應和:“丞相所言極是,請陛下處死妖女,以慰萬民。”
殷小虎火了,蹭的一聲跳起來:“你們一個個大男人,要不要臉啊,自己有手有腳,打仗全指著我一個女人,求我也就算了,想殺我還要譴責我,從頭到尾我做過什麼了,找那麼多冠冕堂皇,理直氣壯,想幹什麼啊,做了騷貨,還想立牌坊啊,你們一個個比青樓裡的姑娘還不如。”
官員們的臉色都被嗆綠了,這個女人如此囂張,以後怎麼得了。
“陛下,請速速處死妖女,江山爲重啊!”
皇帝已經騎虎難下。
“陛下,”殷小虎昂頭,走近幾步,“爲了鼓勵百姓多多出錢,不如這樣,誰出的價高就可以親手了結我的性命,陛下以爲如何?”
這是一招緩兵之計,這丫頭果然不簡單,李丞相越看她越憂心,什麼樣的女人最危險,小事迷糊,大事精明!這樣的女人多留一刻就多一分危險,早些了結的好。
“陛下,休要聽妖女胡言,再受她蠱惑,請即刻下令處死妖女。”
皇帝苦惱地按著頭,衆怒難犯,也只能好言相勸:“愛卿快快請起。”
沒想到不知死活的殷小虎卻哈哈大笑,那笑聲甚至帶著譏諷與輕蔑之意,真是嫌自己死得不夠快。
“你們一個個是孬種也就算了,”殷小虎冷笑,“竟然還這麼沒腦子,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的道理都不懂,你們現在殺了我,他們反悔這麼辦,還不如豎起邢臺,把我綁上去,誰出的錢多就能親手看下我的頭顱。”
皇帝也嚇了一跳,賭上此路,大庭廣衆之下,?就算當皇帝的想要暗中偷樑換柱,那也是不可能的事了。她這不是拖延時間,而是自尋思路,還是以還是最慘烈的死法。
事已至此,多說無益。
皇帝咬咬牙:“如她所說,你們去辦吧,誰都不得再有意義。”隨後鏗鏘有力的一句話,終於把丞相的氣焰壓制下去。
爲防她耍詐,李丞相親自押她出宮。
殷小虎看得出這個丞相十分厭惡她。
囚車裡,她趴在木柵欄上問:“老頭兒,你幹嘛跟我過不去?”
兩側是圍觀的衆人,李丞相坐在高頭大馬之上:“沒有,你是妖女,你就該死,本丞是爲民請命。”
“說得好聽。”這個時候迎面忽然飛過來一顆石頭,殷小虎嘿的接在手裡,攤手一看,不知道誰這麼體貼怕她餓,還特地給他扔了個雞蛋。
李丞相哼哼:“傻子,人家是想砸你,唾棄你。”剛一出口,見殷小虎已經剖開外殼,竟然是個熟的。李丞相有些傻眼了。
殷小虎香噴噴地吃起來問:“英郎和蕪姜什麼時候能回來?”
“最快也要三天,你就別指望他們能來救你。”
殷小虎默默嘆氣,原本只想拖延時間,可照現在的情形來看,就算拖延時間,也是死路一條。
“李丞相,你是不是和蕪姜太子有過節,爲什麼每一次提他,你都會臉色發綠啊?”
李丞相愣了一愣,伸手摸了摸臉,又轉過頭來:“有這麼明顯嗎?很綠嗎?”
殷小虎誇張地點頭:“比菜還綠。”
“你這丫頭,”李丞相笑了笑,“死到臨頭,竟然還敢開玩笑,老夫活到這把歲數,還沒見過你這種人。”
“那是你見識淺,現在看眼界了吧。”殷小虎得意地說。
李丞相略微感慨地看向她,眸光已經沒有先前那樣犀利了,這丫頭口無遮攔的,但作爲長者,她卻一點兒都不生氣,反倒不自覺地想起曾經那個活潑可愛的女兒。
思慮及此,老丞相的鼻頭紅了,眼淚在框裡直打轉,差一點就掉了下來。
“你這丫頭,好好一姑娘,幹什麼跟著蕪姜太子。”提到這個名字,他連聲音都變了。
殷小虎終於捕捉到了一絲異樣的氣息,面帶狡諧地問:“你……你和蕪姜有過節?”
已經可以看見刑場了,對於將死之人,李丞相不想再費力隱瞞,而且五年過去了,他一肚子的積怨,一肚子的憤怒從來沒有向旁人吐過分毫,因爲他是當朝丞相,當朝重臣如何能對皇室心存怨憤。可是他壓抑得太久,而且他已經老了,老人是多麼希望和人聊聊天,說說話。
“丫頭,我告訴你,蕪姜太子絕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樣——溫良恭謹。”
殷小虎點點頭:“我知道,但至少他是個正人君子。”根據殷小虎這段時間的觀察,蕪姜除了在牀上對春意有點兒粗暴外,其他時間都是謙謙君子。
“哼,”李丞相冷眼,“你被他騙了,他是個玩弄感情,周旋於女人之間的卑鄙小人。”丞相的聲音很低,只有殷小虎聽得見。
“爲什麼這麼說?”殷小虎看到刑場就在眼前,心裡有些發寒。
“他欺騙了我的女兒,我唯一的女兒。”丞相說得激動,兩顆渾濁的淚在眼眶裡盤桓許久,終於砸落下來。
這個看似冷心冷面的丞相原來也有弱點。
“您的女兒?”
“是啊,我的女兒,五年前的今天本該是她出閣的日子,三皇子對她癡心一片,是個可以託付終身的人,可是蕪姜太子騙了她的感情卻不願娶她,她在新婚那一日,服毒自盡了。”說到此處,嘣的一聲,似乎是咬斷牙齒的聲音。
“五年前?”殷小虎喃喃,莫非蕪姜的心上人就是丞相的女兒?
“您女兒叫什麼名字啊?”
“李雪茹。”
“是個好聽的名字,模樣長得肯定也好,可惜啊……”殷小虎試著開解,“會不會是裡面有什麼誤會,以蕪姜太子的個性,喜歡上一個人,是不會輕易反手的吧。”這是殷小虎以親身感受啊,如果他真是個不負責任的花心大蘿蔔就好了,她就不會像現在這麼煩了。
“自然不是,老夫閱人無數,怎麼會看不出來……”丞相撫著鬍鬚冷哼,“這個混賬東西,根本就是在利用茹兒,只有茹兒當局者迷,纔會看不出來。”
如果真是這樣,他比一般負心漢更可惡。
殷小虎仍是不信,然而已經輪不到她多問什麼,因爲囚車停下,木柵欄被打開。刑場到了!
一個冷麪官兵拽著捆住她手腳的鐵鏈往前扯,哐啷哐啷的聲響中,手鐐和腳銬磨得她皮膚沈疼。
殷小虎咬牙被綁到了邢臺的石柱之上,旁邊的桌子上放著一柄殺豬似的大刀。臺下是一個個虎視眈眈的百姓。
她從小闖禍,這下好了,引起公憤了。
“喂,你們一個個幹嘛這麼看著我,我又沒對你們做什麼?”是她闖的禍她也就認了,偏偏這次她最爲無辜。
“狡辯,妖女,要不是你把陛下迷得暈頭轉向,我們這麼會受這種苦?”
“我……我迷誰了我?”殷小虎委屈啊,可是多說無用,已經有人在旁邊喊價了。
連殷小虎都被自己的魅力折服了,她居然這麼槍手,有一大票人搶著殺她!
等等,?不是說漂亮是武器嗎?怎麼不管用了。殷小虎往下一掃,立即懂了,那些越喊越大聲的都是女人啊
她不知道價格飆到了哪裡,只知道上臺的是一對兇巴巴的夫婦,據頒獎送刀的人稱呼,他們是這裡的首富。
富人中有兩種人,一種是花錢買罪受,另一種是花錢讓別人受罪。
那對夫婦說了,不會讓她死得那麼痛快,還要在胸口捅個窟窿。”
兩個大變態,還真是天生一對。
“一千萬兩黃金。”喊話聲劃破長空,一輛馬車疾馳而來,衝散人羣。馬車上的人喻的一聲勒緊繮繩,等馬車停下後,豁地跳下車來,鄭重地重複了一遍:“一千萬兩黃金。”
“你這小子,別在這裡打腫臉充胖子,一千萬兩黃金相當於一個國庫,而且還是大豐收的時候,你個鄉巴佬拿的出來嗎?”
那人自信地笑笑:“這有何難?”
殷小虎心想萬完了,一千萬兩,那豈不是要把她千刀萬剮。
“廢話少說,有本事現在就把錢拿出來?”
那人微笑著,從車上搬下一個木箱,打開一看,亮瞎衆人的眼,滿滿一箱的銀票。
但是……丞相派手下點了一點:“多是多,恐怕沒有一千萬兩吧。”
男子抱拳笑笑:“做買賣哪有沒驗貨就付錢的道理,這些只是定金,剩下的一部分要等官爺交貨之後才能了清。”
“你想怎麼樣?”
“衆目睽睽之下多有不便,還要請那位姑娘車上一敘。”
車上?四面垂布的車廂,封得很是嚴密,衆人恍然大悟,好傢伙,連馬車都駕過來了,看來是有備而來,再看那色瞇瞇的眼睛,這是想當場完事啊。
妖女雖然可惡,雖然該死,但是人家畢竟是姑娘,這男的真以爲有錢可以爲所欲爲啊!臺下的百姓又不樂意了:“有什麼事外面說,別偷偷摸摸的。”
男人笑而不語。
官兵爲難地看向丞相,見丞相大人微微點頭。
殷小虎見那官差一步步逼近,又看看馬車旁那男人色瞇瞇的眼神,緊張地直搖頭,然而官兵已經擒住了她的肩膀,另一隻手解開綁住她的鐵鏈,提拎著她往臺下走去,殷小虎死賴著不肯動一下,情急之下,膝蓋一擡,猛地飛起一腳。膝蓋正中官兵要害,可惜那一腳提空,把鞋子踢飛出去,啪的一聲砸在一個路人的臉上。
馬車的簾子被掀起,從裡面下來一襲藍衫。
那路人那鞋一看,正準備發火,誰知旁邊忽然伸出一隻手來,在他還沒有反應過來時,快速而輕巧地奪過鞋。
衆人屏息,那是一個怎樣的男子,眉目溫柔如詩,神色卻冷漠如冰,長身玉立批一襲淺藍色錦衣,一行一步似乎流風迴雪,雍容高雅又不失俊秀傲骨,此刻,無數婦女聽到了心碎的聲音——相見恨晚,此生錯付啊。
藍衣男子手上端著鞋子,款款步上高臺,徑直走到殷小虎面前,脣角泛起笑意,在她面前彎腰蹲身,溫柔地擡起她的光腳,拍了拍她的腳底板,重新幫她把鞋穿好。
此舉羨煞旁邊女人,同樣是女人,誰享受過這待遇。
男子重新站直。
“哥……”殷小虎委屈地大叫一聲,撲到他懷裡,嚶嚶啜泣,“他們欺負我。”
殷骨撫著她的秀髮,微微一笑,眼神卻冷酷無比:“誰敢,我滅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