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個陽光燦爛的好日子,蘇辛芙開門的那一瞬,真真覺得連空氣都是甜的,她已經好久沒有像今天這般舒暢了。
蘇辛芙慵懶地理理鬢髮,叫道:“素絹。”
素絹兩三步小跑過來:“夫人有何吩咐?”
蘇辛芙笑了笑:“自從我嫁過來之後,你們服侍地倒也周全,給每人發五兩銀子,算是他們的盡忠職守的賞錢,你自己再另外支取二十兩。”
素絹喜上眉梢,不止因爲錢,更因爲夫人的好事成了。
“是是是……”素絹激動地應了三聲,有些手忙腳亂地說,“奴婢先去給您和……少爺打水。”說著不由自主朝裡瞅了一眼,偏巧不巧,一眼就鎖定在了低垂的牀幔上。
“別看了。”蘇辛芙注意到她好奇的眼色,倒是一點兒也不生氣,“天沒亮他就走了。”
“那您……”素絹的心登時涼了半截,剛剛燃起的希望瞬間被澆滅。
“我……我怎麼了?”蘇辛芙的心情依舊是好,聲音也溫柔的不比平時。
“你和少爺昨天晚上……”素絹好奇地追問,忽然意識到自己失言,立即悶聲垂頭。
“你也太沒分寸了。”蘇辛芙瞪了她一眼,不過這似乎並沒有影響她的心情,她昂著頭沐浴著清晨的陽光,彷彿整個人都重新活了過來。
素絹喜悅的表情登時消失得一乾二淨,取而代之的是驚恐,夫人莫非是刺激過度,神智不清了。
“夫人,你可千萬別想不開,我這就去找大夫。”素絹中心耿耿地安慰,正準備朝外面衝去,卻被蘇辛芙一把給拽了回來。
“你發什麼瘋?”蘇辛芙豎起眉毛呵斥。
“夫人……感情的事得順其自然,咱們來日方長,有的是……”
“夠了。”蘇辛芙的表情有些僵硬,“你以爲我不堪冷落,神智失常,你也太小瞧你的小姐我了。”
素絹感覺是好心沒好報,暗地裡努努嘴嘀咕:“連李代桃僵都用出來了,您還能怎麼樣?”
“說什麼呢?別以爲我聽不到,你這個小蹄子,對你越好,你越沒規矩。”蘇辛芙厲呵一聲,揚手擰了她的胳膊。
“哦……”素絹被突如其來的劇痛驚得跳了起來,“夫人恕罪,夫人恕罪,我再也不敢了。”
蘇辛芙今日心情好得不同尋常,竟然沒多做苛責,反倒愜意地笑了起來:“想知道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麼嗎?”
素絹愣了愣,觀察著夫人的表情,尋思著夫人是不是在炫耀。
“夫人說笑了,素絹怎麼可能知道。”
蘇辛芙挑高眉毛,故意逗她地問:“想知道嗎?”
素絹也是機靈的丫鬟,連忙迴避:“奴婢不敢。”
蘇辛芙卻自顧自說了下去:“昨天晚上,我們……”她低下頭情不自禁地笑起來。
這是素絹第一次見到夫人露出小女人般嬌羞的神態,她心裡揣測,莫不是好事真成了。
“我和他……我們說了一個晚上的話。”蘇辛芙的神色像是依然陶醉在昨晚春宵。
都說春宵一刻值千金,一千兩銀子一句話,他們可真能說啊。素絹幽幽嘆息,費了半天功夫,折磨的那麼多人半死不活,到頭來就說了幾句話。
“你懂什麼?”蘇辛芙看出了素絹不以爲意的心情,“他知道同他說話的人是我。”
素絹一瞬間明白過來,夫人到底是夫人,她的心思和區區一個做下人的當然不同,與其以一個替身的身份和心愛的男子纏綿倒不如以自己的身份說說話來得滿足。
“夫人最想要的是……少爺的心。”素絹忍不住感慨。
蘇辛芙點點頭。
素絹笑了:“素絹懂了,這個時候少爺應該在書房,奴婢這就去燉盅燕窩代您送去,也好給東院的人瞧瞧……”素絹嘀嘀咕咕地說個不停,見她臉色不對,便又住嘴了。
蘇辛芙沉思了片刻,坦然地笑了一笑:“不用,像以前一樣便好。
“爲什麼?”
素絹今天的話有點多了,蘇辛芙的臉冷了冷:“不該你問的就別問了,好好去辦我交代你的差事吧。”
“是。”素絹不敢再多嘴,急急忙忙朝賬房走去。
看著素絹離開的背影,蘇辛芙的眼神略微感概,好不容易盼到今日,她不能再重蹈覆轍了。她想,殷骨不願意表明他的立場和態度,是出於對她的保護,就像對待殷小虎一樣。
有時候疏遠一個人,纔是對一個人最好的袒護。雖然有些自欺欺人,但是這麼想著,蘇辛芙便安心不少。按照殷骨昨夜所說,只要白天他們裝成什麼事都沒發生,繼續做一對若即若離的夫妻,那麼到晚上,他有空一定會偷偷來看她。只要能得到他些許的眷顧,她便有自信慢慢把他的心收攏過來。
對於殷骨,她的愛一直在等待的,如今終於等到他的愛護,她卻不敢奢求太多。在得知殷骨的情愫後,她漸漸領悟感情這種事需要一點一滴地浸透,就如同殷骨對待殷舞,他們之間贏得是時間,現在殷骨失去記憶,她和殷舞的起點是相同的,只要她有更多的機會出現在他的面前,讓他習慣她的氣息,總有一日她一定能取代那片影子般的存在。
於蘇辛芙而言,今天不今是天氣晴好的一天,更是個十分有意思的一天,因爲從這天開始,她將和他的丈夫開始偷情的生活。
“咚咚……”什麼聲音?她的思緒被拉回來,“素絹,素絹……”叫了兩聲都沒人應,她纔想起素絹跑去賬房了。”
“點翠、點翠、點……”
叫了兩聲半,新來的丫鬟低著頭一路小跑過來:“夫人有何吩咐?”
“你去後院看看,發生了什麼事?”
“是。”點翠一路朝著後院小跑,跑出蘇辛芙的視線後,原本利索的動作瞬間變得拖拖拉拉。
“切,有什麼了不起的,不就是出身好點兒嗎,就會使喚人,腿斷了還是腳廢了,這麼點路不會自己走啊。”她一邊走一邊嘀咕抱怨,等走到後院時,只見池塘上面水波粼粼,其他地方一切正常。
“切,能有什麼東西?”他站在食堂邊眺望了一會兒,又看看旁邊的假山,眼珠子滴溜溜地轉了一圈,兔子一樣往回蹦躂。
沒人看到,漸漸恢復平靜的水塘裡默默潛過一尾黑色的游魚。
殷府請的工匠都是技超羣的,院子裡的水塘引的是外面的活水,而且各院都是互通的。不過誰會去看水面下藏著什麼東西呢?
“你怎麼了?看到什麼了?”蘇辛芙看到她的表情十分古怪,不由好奇地發問。
“夫人……假山上掉下兩塊石頭砸池塘裡了。”
蘇辛芙鬆了一口氣:“不就是兩塊石頭嗎?至於把你嚇成這樣。”
點翠沉默了半晌:“夫人,有石落水,預示著有人將攪您清靜。”
蘇辛芙按了按頭:“攪我清淨的人還少嗎?”她說著又默默嘆了口氣。
“夫人,這不一樣,昨天少爺剛在您房間裡留了一夜,今天假山上就掉下兩塊石頭,您可千萬小心,保不齊就有人眼紅您,給您下套。”
蘇辛芙笑了笑:“你這丫頭說話倒有意思,那你說說看,夫人我該如何應對?”
點翠哀聲嘆氣,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我聽說少爺以前很是偏袒東院的人,夫人您可得小心點啊。”
蘇辛芙點點頭:“還用你說。”
“這您都忍,她都……”點翠欲言又止,突然轉了語氣,”對不起夫人,奴婢太激動了,我實在是氣不過,請您體諒。”
“你氣個什麼勁?”蘇辛芙冷笑,笑她狗拿耗子多管閒事。
“夫人,作爲人婦,爲了留住丈夫的心,不惜把自己的人往少爺懷裡推,這還是女人嗎?”
蘇辛芙的臉色一變:“你說清楚,什麼意思?”
隨著茶杯碎地的聲音,點翠嚇得往後避了兩步:“夫……夫人,您還不知道啊?”她砰的一聲跪在地上,驚慌失語,“奴婢多嘴,奴婢不該不聽素娟姐的話。”
“素絹也知道?”蘇辛芙的臉色更加難看,她最倚重的奴婢居然瞞著她。
“奴婢……奴婢不知。”
“放肆。”蘇辛芙上前揚手就是一巴掌,“快給我說清楚。”
點翠委屈地捂著臉啜泣:“不關我的事啊,我聽丫鬟們都在議論說是東院的姍扶夫人,說她用自己的丫鬟勾引……勾引少爺。”她一那邊說一般發抖。
“你們說的那個丫鬟是誰?”
“就是那個……就是那個……醜八怪。”
蘇辛芙猛地撒開手,冷笑著自言自語:“我們果然是同一種人,現在你的臉對我已經毫無威脅,你以爲我還會給你機會。”
點翠聽不懂她講的是什麼,膽怯而又莫名恐懼地盯著她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