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下鬧了半會兒,終於消停了。
殷骨、英郎和李雪臣似乎達(dá)成了某種交易,李雪臣終於同意和解。
出乎意料的是——大哥和英郎爲(wèi)了表示誠意,主動要求入城。
蕪姜絕不可能在這個時候解開冰封的牆,而是從城牆上放下一隻足以容下兩個人的吊筐把他們接上來。而在此之前,殷小虎看到蕪姜謹(jǐn)慎地把那塊石頭重新放到盒子裡,又把盒子交
給了老宮人,附在他耳邊低語幾句,其實在這一羣誓死追隨的手下當(dāng)中,他唯一不放心,唯一要防備的就是殷小虎。
不過他的確沒有防錯,因爲(wèi)殷小虎如果知道藏盒子的地方,一定會會把偷出來,就算不知道也會想方設(shè)法地知道,所以,她打算暫時放下和老哥英郎見面的機會,偷偷跟上那老宮人
,但是沒想到這個是蕪姜倒大方。
“喂,你的小叔子,我的大舅子來了,你怎麼能在這個時候離開呢?”他溫柔而又強勢地握住她的肩膀,讓他動彈不得。
殷小虎不敢做出過分的掙扎,萬一讓大哥他們看到,和解的事怕是要黃了,所以她順從地站著。只是心裡對“大舅子”和“小叔子”這兩種稱呼變扭不已。
不一會兒,大哥和英郎就出現(xiàn)在面前了。
殷小虎開心地像什麼似的要跑過去,肩上的力量重了一下,但是很快就鬆開。殷小虎毫無顧慮地?fù)溥^去,跑得太急,被自己絆倒,結(jié)果被兩個人同時接住。
一人握住她一隻手,殷小虎滿足地笑了,可惜啊,當(dāng)時的她沒意識到貪心的人是會付出代價的,她得到的時候越快樂,失去的時候就越痛苦。
殷小虎緊緊地抓住他們的手,躲在他們身後再也不想離開。
對面的蕪姜平靜地站著,帶著深邃的微笑,視線透過兩人之間的縫隙看向她,狠狠的,冷漠的。
殷小虎不以爲(wèi)意地翻了個白眼,以前她會怕他是因爲(wèi)寄人籬下,身單力薄,現(xiàn)在有大哥和英郎在,蕪姜能把她怎麼樣?
蕪姜自己不說話,只是向身後的人使了個臉色。
那人立即上前抱拳道:“兩位公子,陛下已經(jīng)備好酒菜,請兩位入習(xí),以便商討和解事宜。”
既然要和解,彼此都應(yīng)當(dāng)那出點誠意。
殷骨轉(zhuǎn)身走向城牆,但是手背殷小虎拉住,回頭一看,殷小虎正滿臉不安地看著他,緊張地?fù)u頭,好像怕他走遠(yuǎn)一步就不再回來似的。
最後還是英郎一巴掌排掉她的手:“你哥要去辦正事,別拖她後腿。”殷小虎知錯地低下頭,兩隻手纏緊英郎的手臂,一直很努力地躲掉蕪姜緊張不放的眼神。
死纏爛打也要有個限度,人家正牌情郎都回來了,他還用這麼炙熱的眼神看她,想鬧哪樣啊?還想不想和解?
殷骨走到城牆邊上,對著城下的李雪臣點點頭,李雪臣會意,舉劍吩咐:“全軍後退十里安營紮寨。”
殷小虎有些緊張,害怕蕪姜會使詐,等大哥走過來,立即騰出一隻手纏緊他的手臂,把兩人的肩膀都拉得很靠近。
殷骨英郎耐心地低下肩膀,聽她笑聲細(xì)語。
“我懷疑英郎是在拖延時間,聽他的意思,他的援軍明天就能到了,你們也別和解了,到時候直接擒賊先擒王。”殷小虎嚴(yán)肅地說著。
把兩人聽得呆住。
殷骨惱怒地悄悄她的額頭:“大哥以前怎麼教你的?要做個賢良淑德的好女人。”
殷小虎白他一眼:“還不是你言傳身教,你總是說一套做一套。”
“我可以,你不可以。”大哥直接命令。
“憑什麼?”殷小虎爭辯。
“好啊。”英郎忍不住插嘴,“我也不喜歡你這樣耍心機,我和你大哥一樣,希望你一輩子做一個任性且心無城府的女人。”
殷小虎疑惑地看著兩人擔(dān)憂的神色。
“我學(xué)會算計、城府,不就可以幫你們,不再給你們拖後腿了,不好嗎?”她反問。
兩人噗嗤一笑,英郎開口:“我們從來沒說過,不喜歡你拖我們後腿啊。”
殷小虎更加疑惑:“你們的口味好奇怪哦。”
殷骨戳戳她的額頭:“小時候給你把屎把尿,長達(dá)後爲(wèi)你忙前忙後收拾爛攤子,哥什麼是抱怨過,因爲(wèi)是你,看到你過得好,哥再辛苦也很滿足。”
“咳咳咳……”英郎忍不住咳嗽,“希望你說到做到,祝福就好。”
“你呢?”殷骨看向他,“你不也是這樣的嗎?否則我們也不可能成爲(wèi)好朋友。”
英郎笑了,哥也笑了,只剩下殷小虎一頭霧水,這兩個人好像不是在爭她。
殷小虎當(dāng)局者迷,但是蕪姜卻看得清楚,這兩個人是把殷小虎當(dāng)成信仰了,那已經(jīng)不是簡單男女之愛了,他自問對殷小虎已經(jīng)百般呵護(hù),千依百順,但是這樣的寵,他卻做不到。之
所以可以那麼和平的相處,是因爲(wèi)放下了對那具軀殼的執(zhí)著,他們只是想陪伴著她,守護(hù)者她,看著她笑,看著她好,看著她一日一日蒼老,便是他們最大的心願和幸福。
這種情愛,此爲(wèi)極致,怕跳出了紅塵世俗,不是他們這種凡人所能理解的。
“兩位還要聊下去嗎?”蕪姜終於開口,“再不去,宴席可都冷了。”
誠然,他是不開心的,也不甘心做一個旁觀者。
反正他的籌碼已經(jīng)越來越多,有的是時間慢慢討價還價,反正他最不怕的就是拖,但是這個女人卻是他的底線,只要別開口要她,其他都可以商量。
殷骨和英郎對視一眼,笑了一笑。
“你們想好了嗎?”殷小虎反倒不懂他們了,忽然有種被拋棄了的感覺,看到他們這麼要好,心裡有點兒酸溜溜的。
他們都沒說話,只是跟著領(lǐng)路的手下,到了城樓上的一塊僻靜之處,上面已經(jīng)備好酒席。
饕鬄盛宴,在他們眼中不算什麼,卻合乎殷小虎的胃口:“好久都沒有大吃一頓了。”
剛?cè)胂笮』⒆诖蟾绾陀⒗芍虚g,迅速地夾了根羊腿,準(zhǔn)備放到嘴裡啃,結(jié)果大哥一下子就說出了條件:“放了她。”
開門見山,沒有廢話,這就是談判首要條件。
可是隻是這一個條件便觸到了蕪姜的底線,所以這場和解一開始就註定失敗吧。
如果一定要找罪魁禍?zhǔn)祝笮』⒂蛛y辭其咎,她不過打算啃一隻鵝腿,哪裡錯了?周圍的氣氛搞得她胃口都沒了。
殷小虎放下油膩的腿,一本正經(jīng)地等著蕪姜的回答,話既然說開了,也沒什麼好避諱的,倒要看蕪姜是不是還敢關(guān)著她。
“那要問問她本人的意思。”蕪姜笑著把問題丟給她。
殷小虎毫不猶豫地點頭:“當(dāng)然願意啊。”
衆(zhòng)臣喝了一口酒,紛紛側(cè)過臉假裝沒看見,太有失體面了。
蕪姜倒也不惱:“朕如果不答應(yīng)呢。”
“你就沒有談下去的必要了。”英郎笑著站起來,“城外的大軍絕不會善罷甘休。”
“好,就算你們可以耗盡功力打開冰門,讓大軍長驅(qū)直入,可是到時候,你們必應(yīng)心力耗盡而死,到時候不管是這個女人還是那個王座,都不過是爲(wèi)他人作嫁,難道你們會甘心?”
英郎凝眸,這個人目光頗有酌見,這正是他們肯和解的原因所在。
英郎笑了:“你想賭一次嗎?”
“贏定了的局爲(wèi)什麼不賭?”
“可惜你沒看到這局裡的變數(shù)。”英郎笑了。
“這話怎麼講?”蕪姜疑惑。
英郎看了一眼殷骨。
殷骨笑著說:“如果以我們的統(tǒng)帥之位交換,換的李雪臣護(hù)她一命,倒是綽綽有餘。”
“李雪臣。”蕪姜重複著這個名字,低喃,“竟把他給忘了。”
局面再次陷入僵持,因爲(wèi)殷小虎的關(guān)係,這個宴席沒能得到一個友好的開始怕也不能圓滿的結(jié)束,很多事情其實在一開始就註定了結(jié)局。
談判的兩方必須要有一個共同的利益纔有可能促成探班,而在一個女人,他們存在勢不退讓的分歧。
殷小虎終究也沒聽太懂,站起來問:“這是什麼意思?爲(wèi)什麼把我託付給李雪臣?你們呢?我不要他,我只要你們。”
聽上去還是那麼孩子氣。
蕪姜苦笑,因爲(wèi)她口中的“你們”並不包括他。
不過這倒是個機會。
蕪姜的眼睛一沉,笑道:“這就是你所謂的好大哥和好情郎,他們就是這麼對你好的,竟然要把你交給別人,拿你的生命冒險。”
殷小虎不傻:“蕪姜,你夠了,我不會中你的激將法,我死也要和他們在一起,絕不分開。”
蕪姜笑得更深了,等的就是這句話。
殷骨和英郎的眼睛同時一顫,他們的命死不足惜,可是她呢,聽她的口氣,是要同生共死了。
殷骨拍拍英郎的肩膀,兩個人又重新坐下來,繼續(xù)喝酒,說著一些不找邊際的話。
儘管蕪姜很努力地轉(zhuǎn)移注意力,但是兩人卻並不糊塗,此次前來只有一個目的,談好退兵的條件。
而蕪姜總是顧左右而言其他,始終不入正題。
他根本是在拖延時間。
時間已經(jīng)越來越緊,幾乎在同一刻,兩人想換了一下眼神。
而殷小虎也看懂了,他們的眼裡透著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