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窮不能窮文化,再苦不能苦讀書?!奔t色的漆,寫著洛陽宮由青磚砌成的外牆上。這一行字寫得極大,老遠都能看得見,堪稱是洛陽城的一道奇特景色。
通俗易懂的口號,讀起來讓人心潮澎湃,每個看了這句話的人,都能從內(nèi)心佩服和尊敬此時洛陽城的主人。
也就是趙川趙大官人。
司馬家無能,導(dǎo)致華夏大地,北方土地淪陷,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吃飯都是問題,更別說讀書識字了。
曾幾何時,讀書變成了最沒有用的事情,百無一用是書生,飢寒起盜心,北方漢人的生存?zhèn)惱砗芸煜陆档礁瞬畈欢嗟乃疁?,物競天擇,適者生存。
胡人不讀書,只會打架,受到“成功榜樣”的感染,因陋就簡的漢人也變得更加彪悍,也更能打,肯花時間去讀書識字的人卻也更少了。
不少曾經(jīng)文武並舉的北方世家,開始成爲了武勳世家,最顯眼的莫過於河?xùn)|薛氏了。
勸農(nóng)桑,鼓勵大家發(fā)展生產(chǎn)的人很多,倒是很少人有人提讀書這個詞了。
趙川帶著麾下人馬入主洛陽以後,一股撲面清新的風氣,席捲洛河南北。
重視知識,尊重有知識的人,成爲了這裡的主流。讀書不再是一件酸腐的行爲,而是積極向上的表現(xiàn)。只要你有一技之長,哪怕從前只是個奴僕,在這裡也可以翻身。
原洛陽宮的宮門已經(jīng)換掉,失去了從前的輝煌(象徵著皇權(quán)的黃色),倒是變得很有書卷氣青色,不由得讓人想起了當年太學的盛況。
“徒兒,今日你讓師父來剪綵,日後說起這件事,史書上會怎麼寫呢?爲師真是臉上有光啊。”
王猛笑瞇瞇的拿著剪刀,將大門前懸掛的紅綢剪斷,門楣上的紅布掉到地上,圍觀的衆(zhòng)人都看到牌匾上的字。
“洛陽書院”!
原來之前趙川一直唸叨的事情,不是在開玩笑!
在資源這麼緊張的條件下,他真的開書院了,他居然把讀書,而且還是孩童們的讀書放在第一位!
“臭小子們!給我聽好了!你們是洛陽書院的第一批學生。
你以爲我是好心,做善事讓你們來的嗎?並不是這樣,這世間沒有誰必須要對另一個人好,除了你們的父母以外。
你們的父親或者母親,現(xiàn)在都在我這裡進行著辛苦的徭役,很苦很苦,比黃蓮還苦。
我沒有逼他們,事實上,你們之中誰誰誰的父母,甚至不是一個兩個,甚至跪在我面前,請求我在徭役名單中加上他們的名字。
就是爲了你們中的那個誰誰誰能進洛陽書院,在裡面讀書,一日三餐能溫飽。
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
若是你們還不認真進學,不好好聽先生講課,告訴我,你們的良心還在不在!是不是被狗吃了?”
趙川的聲音很深沉,身形很挺拔,不怒自威。他的話發(fā)人深省,在一旁的王孟姜偷偷的抹去自己眼角的淚水,她是被那首詩感動的。
趙川眼前是面黃肌瘦,穿的還算整齊的孩子,大的有十來歲,小的只有五六歲,他們這兩百人將成爲洛陽書院的第一批學生,當然,是速成班的學生。
他們在這裡學習半年,然後參加考覈,才能繼續(xù)“深造?!?
“沒有?!?
趙川面前有幾個稀稀拉拉的聲音,更多的是低聲的抽泣和沉默。
“大聲告訴我,你們會不會忘記父母的恩情?”
趙川大聲怒喝道。
“不會!”
“我聽不見,再大聲點!”
“不會!”這聲音震耳欲聾,響徹天際。
“好,今天你們的話我都記住了。若是誰不聽先生教導(dǎo),我會直接將他趕出洛陽書院。不教而誅是爲虐,我已經(jīng)有言在先,那麼,現(xiàn)在進書院吧,有人會帶你們?nèi)プ〉乃奚?,四人一間,放好東西去教室,去吧。”
趙川輕輕擺手,兩個全副武裝的親兵,推開洛陽書院的大門,那些年紀不一樣大的孩童,走進洛陽書院,準備翻開他們?nèi)松碌囊豁?
“那個,川,我能不能進去聽課呢?”
身後傳來陣陣女兒香,一具柔軟的身體從趙川背後將他抱住。
“你啊,我就可以教你啊,那些孩子沒有基礎(chǔ),要從最基本的學起。再說你這個大美人在那裡上課,影響教書先生的發(fā)揮明白嗎?人家都去看你了,還怎麼專心教書啊?!?
“哦,說得也是呢,那就算啦?!?
身後的女孩走到趙川面前,正是長安君無疑。
“今天是接樑影姐進府的日子,你跟道韞姐說好了嗎?”
長安君笑顏如花,那白皙的臉上帶著神秘的笑容。
“這些都是之前都講好的?!?
趙川偏過頭,顯得有些言不由衷。
確實是說好了的,但爲了這件事,謝道韞可沒給他好臉色看,這不,今天的剪彩儀式,都不願意出席呢。
趙川保證這是自己最後一個接進家門的女人,謝道韞纔算是勉強同意。這還是看在樑影的父親樑安在趙川手下握有兵權(quán)的情況下。
有了家庭,就是不一樣了?。?
趙川不禁在心中感慨,從前不知道皇帝后宮佳麗三千了,爲什麼還是要看皇后的臉色,自己直到今天才領(lǐng)悟這種人生體驗,感覺靈魂都得到了“昇華”。
果然是要當渣男,就要當一個徹底的渣男。
要麼就守著一個女人,一條道走到黑。像自己這樣不倫不類,纔是最慘的。
王猛早就進洛陽書院了,他已經(jīng)要求趙川任命他爲洛陽書院的院長,免得平日裡太悠閒,顯得自己像是多餘的。
王孟姜也進去安排學生上課去了。
長安君跟趙川說了聲再見,她要回府邸去給樑影佈置“洞房”,很顯然謝道韞雖然讓樑影進家門,但這已經(jīng)是最大的讓步,想讓她來爲趙川做相關(guān)的準備,那顯然是做不到的。
大家都在忙,一下子又顯得趙大官人成爲了孤家寡人!
“爲什麼我還沒有當皇帝,就覺得自己是多餘的,這樣寂寞呢?”
好長的一聲嘆息,洛陽東門的城樓上多了一個人,看著進進出出,來往繁忙的人羣發(fā)呆。
“我說,你是真的閒到?jīng)]有事情做嗎?這裡是斥候和密碟傳來的情報,你全部都好好看一下吧,真是的!”
蘇蕙墊著腳,手裡拿著厚厚的一疊紙,用力的敲擊趙川的頭。
“到底是什麼事情?桓溫不是都沒有返回建康嗎?斥候的情報我又不是沒看,昨天傳來的都說還沒到壽春呢,你著急什麼啊?!?
“閉嘴,睜大你的眼睛看清楚再說話。”
蘇蕙低聲罵了一句,又踢了趙川一腳,這時候某人才把注意力集中在那一疊紙上。
“宮闡重悶,牀笫易誣?這真是……該怎麼說呢?”
趙川攬住蘇蕙的肩膀,低聲說道:“走,去個隱秘的地方說。就去新建的校事所吧。”
校事所,一個掩人耳目的名字,實際上則是趙川手下最黑暗的機構(gòu),負責偵查各方情報。
但其中包不包括趙川身邊的大將甚至他的妻妾,這隻有趙川和蘇蕙兩人知道。
來到一間四面牆壁沒有窗戶的密室,趙川纔開始仔細的看蘇蕙送來的情報。
情報很荒謬,但是外行看熱鬧,內(nèi)行看門道。
對於曾經(jīng)在長安城廝混的趙大官人來說,越是這種市井小事,越是能說明背後所暗藏的大陰謀。
建康城內(nèi)發(fā)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隨後變成流言,越傳越離譜。
流言說有個道骨仙風的老人,在街頭給人算命的時候無意間提起,現(xiàn)在晉國的皇帝司馬聃,根本就不能生育,國將不國,還是早點離開建康爲妙。
不過肯定有人問一個問題啊。
如果司馬聃不能生育?那皇后王穆之的肚子難道是被隔壁老王搞大的?哪個隔壁老王又能住皇宮裡面呢?
這位道骨仙風的老人呵呵一聲,沒有回答,卻是反問剛纔提問的人說道:“那爲什麼司馬聃不納妃嬪呢?你們這些愚蠢的凡人啊,找個女人讓司馬聃試試不就知道了。
若是那個女人能懷上孩子,謠言不攻自破唄?!?
說完這個道骨仙風的老人就憑空消失了!神奇的讓人瞠目結(jié)舌。
看了這一則情報,趙川心中嘿嘿冷笑!
尼瑪以前在長安,這一招真是被用爛了的,不僅苻生用過,就連苻堅也用過,企圖使用市井民謠啊,荒誕不經(jīng)的傳說啊什麼的“影響輿論”。
別說,這年頭特迷信,趙川不吃這一套,但這一招異常好用,卻是一點都不假的。
桓溫故意不去建康,大概也是希望消息發(fā)酵吧!再說也是爲了避嫌。
若是他在建康城,那不是像所有人說明,這位北伐歸來的權(quán)臣,打算廢帝嗎?
就是要吃,吃相也不能那麼難看吧?桓溫做事還是有手腕的。
現(xiàn)在這個“傳說”,已經(jīng)在建康城內(nèi)各處流傳,目前有什麼影響還不知道,但很明顯,對褚蒜子和皇帝司馬聃極爲不利!
遷徙回先帝陵寢的桓溫,極有可能以此爲理由,廢掉司馬聃!
一切環(huán)環(huán)相扣,似乎,桓溫返回建康之時,就是司馬聃被廢之日!
呃,王穆之肚子裡的孩子是自己的,想一想,這事還挺荒謬的。
趙川無話可說,只有一聲嘆息。
“你啊,當局者迷。如果桓溫真的能夠那麼輕易就廢帝,他早就幹掉司馬家自立了。作爲一個希望留住美名的人來說,桓溫又怎麼會那樣傻呢?”
趙川被蘇蕙說得愣住了。
“你想啊,桓溫要廢帝,但王謝兩家全是輸家,又怎麼可能讓桓溫做主呢。雙方肯定是你來我往的,難道桓溫真的因爲一點點謠言,就讓司馬聃當場表演怎麼跟女子行人倫之道?”
蘇蕙像是看傻子一樣看著趙川。
貌似,你說得也有道理,是我太小看這個時代的禮法了。
就算桓溫知道司馬聃是X無能(對方之所以會這樣本來就是他做下的),也不太可能派個女人去試試,這是顯而易見的。
謠言就是謠言,即使大家都是心知肚明,那也是上不得檯面的,除非……
能證明王穆之肚子裡的孩子不是司馬聃的!那故事就精彩了!
所以等王穆之把孩子生下來,然後在“證明”這個孩子不是司馬聃的,對方X無能的傳言就不再是傳言,而是死穴。
至於王穆之肚子裡的孩子是不是司馬聃的,這重要嗎?
即使是的,也能被桓溫說成不是!更何況本來就不是,桓溫根本就是理直氣壯好吧!
“一旦桓溫打算廢帝,謝家可能會不甘心,至於會怎麼做那還不好說。而且鮮卑慕容肯定會打著清君側(cè)的名聲,討伐桓溫,而不討伐晉國皇室?;笢卦俅伪狈?,就成爲了唯一的選項。”
尼瑪,這是連喘息的時間都不給我啊!
趙川這才感覺到事態(tài)嚴重。
等等,趙川想起一些事情來了。
趁著這次北伐,桓溫收編了很多淮南淮北的流民隊伍,打算編練新軍。他肯定是做好了和其他世家開戰(zhàn)的準備,那麼新兵訓(xùn)練,選拔將領(lǐng),安撫好各方勢力,都是需要時間的。
桓溫又要廢帝,搞不好還要兵變,搞不好還要跟其他世家的軍隊火併,搞不好還要應(yīng)對鮮卑慕容的攪局,他這麼短的時間能準備如此多的事情麼?
恐怕很難吧?
或許時間並不像自己估計得那麼短,想著孩子生下來,就是桓溫發(fā)難的時候,也太想當然了點。不過事實擺在眼前,桓溫借題發(fā)揮,只是時間問題,他遲早會藉著這個由頭廢帝的。
皇帝不能生育,皇后淫亂宮廷還生下孽種,有比這個更充足的理由麼?
“從現(xiàn)在開始,派幾組人到建康潛伏起來,暫時什麼都不要做。不僅僅是建康,還有太原王氏在京口的住所也是一樣。”
趙川想到了一個很妙的主意,當然,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看你的樣子是不擔心咯,這是有好辦法了?”蘇蕙歪著腦袋,一臉不相信,這根本就是死局了好吧。
“你照辦吧,時間會證明一切的,摺疊紙燒掉吧,此時不要告訴任何人,尤其是經(jīng)常跟你在一起玩的長安君。”
趙川的話讓蘇蕙滿頭黑線,誰也知道長安君是什麼人好吧,她又怎麼會把這些事情跟長安君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