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該回到這裡,因爲她知道一旦回來就再也不能離開了。
就像現(xiàn)在,丘宛晴無法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的瞳孔裡映出的是凌仲煊的模樣。
那個身影透著一種孤獨和淒涼,丘宛晴知道自己不該用這些字眼來形容。她所在的地方是白鷺街,自然,隔著一條馬路的那邊就是她的家。
有家回不去的感覺真難受,就像是餓得前胸貼後背了看到一碗飯卻不能吃一樣,丘宛晴裹著身上的大衣遠遠凝望她家門口。
那個身影已經(jīng)在門口停留了至少一個小時,一點離開的跡象也沒有,於是丘宛晴就在路的另一邊佇立著,同樣一動不動。
她的過去做錯了太多太多,那些失去的已經(jīng)無法挽回,而她更加無法面對這樣不堪的自己,所以索性逃走,麻痹自己的心臟冷冰冰地活著。千萬不要再回到那個自己,才能停止所有的傷害和痛苦,讓她身邊的人能夠開始一段嶄新的生活。
沒錯,就該這樣,她對自己的選擇一點也不後悔,她只後悔沒有早一點做出這個選擇結(jié)果害了暮雪。
那是她心裡永遠的傷痛。
可是所有的痛苦都有停止的一天。
冷風(fēng)呼嘯而過,吹得丘宛晴的長髮凌亂飛揚,她不覺得冷,比起身體的感覺她的心情更如同冰窖。
她不知道兩人一起在寒風(fēng)中站了多久,當一輛車呼嘯而過時才驚醒了他們。回神,凌仲煊終於動了動雙腳。
早該知道她不會回來,除了能等到凍僵的身體還剩什麼?
心灰意冷,凌仲煊轉(zhuǎn)身走向不知多久前就停在路邊的車。
車上像是朦朧了一層薄薄的霧,淡淡地發(fā)白,又或者是他的眼前蒙了霧,看什麼都是蒼白一片。
不知何時下雪了。
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遲到的雪紛紛揚揚,隨著他們的回神越來越肆意地飄落,落在他們的頭髮,肩頭,手掌,最後落在了堅硬的地面上。
因爲下雪的緣故,空氣的味道變得清新了,雖然冰冷卻讓人有些迷戀。這種貫穿了心肺的寒冷令人窒息,紛紛而落的雪花自由地飄揚在空中。
從遠處又來了一輛車,刺眼的車燈打向他們的方向讓習(xí)慣了黑暗的他們的雙眼無法直視,只能迴避了那道傷人的光芒。直到那輛車緩緩從他們面前開過,時間彷彿才又回來。
凌仲煊此時並沒有看到就站在他對面的丘宛晴,深沉的眸子只投向了他的車,慢慢走近,他並沒有立刻就開車離開,而是坐在車裡點了一支菸。
繚繞的煙霧從半開的車窗飄出,最終消失在外界冰冷的空氣之中。
始終留在暗處的丘宛晴能看清他的一舉一動,包括那支菸,包括他點菸的動作,包括在黑暗之中的他的深沉表情,丘宛晴覺得這一定是她的幻覺纔對。
因爲她明明什麼都看不到,她的心裡只有一片黑暗而已,沒有任何方向和目的地。
那支菸快要抽完了,丘宛晴邁出了一步。
路燈照在另一邊,沒有把丘宛晴的行蹤暴露,而凌仲煊的注意力還在他的手中的煙和遠處的黑暗,未曾注意到就在他身邊的丘宛晴。
老天開的玩笑總會讓人失笑,等到塵埃落定之後再度回想,記憶中也只留下了那些擦肩而過的錯過和不可挽回的傷痛而已。
如此,一生也就匆匆而過。
但命運卻是不甘心的。
就在凌仲煊準備開車離開的一瞬,他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丘宛晴,她的身影他不會認錯,這一次絕對不會,靜靜地站在那裡的她如同一尊雕塑讓人不可靠近,冰冷的雪花從她的周遭緩緩飄落。
她的身上全是薄薄的一層蒼白,她的臉色也是一樣,在她手中還有一個紙袋,那是她突然來了興致去南洋島買回的咖喱魚丸,這會兒已經(jīng)涼透了。
眼前的畫面就像回到了他剛認識丘宛晴那時,她的天真和純情讓他覺得幼稚,然而也正是這種單純的感情令他心動,再也無法忽視她的存在。不過匆匆兩年的時光,丘宛晴便再也不是當初那個她,而他也不再是當年的樣子。
他們都變了,變得驚人,讓人不能接受現(xiàn)在的自己,這樣不堪的自己。
他們都不配再擁有愛情。
對他們來說,愛情變成了無法觸及的奢侈品。
只一瞬的恍惚,丘宛晴迎上了凌仲煊的目光,在他的注視之下穿過馬路向他的方向走去。這一路走得太漫長,她曾經(jīng)那麼想靠近他的身旁卻屢屢被傷害,現(xiàn)在只有幾步之遙,她卻無法輕易靠近。
她應(yīng)該離開的。
凌仲煊在她還未走近時就下車了,大步向她的方向走去。等到這裡就夠了,他再也不想承受這種無端的痛苦折磨,爲什麼他要順應(yīng)丘宛晴的意思不停地等待,而不是像從前一樣主動走向她?
就算是痛苦的過程又怎樣!
甩開所有不堪的想法,凌仲煊幽深的眸子裡滿滿都是丘宛晴的身影。她單薄的身子穿過了簌簌雪花,每一次呼吸都有霧氣從鼻中呼出。
在這個瞬間丘宛晴忽然感受到了自己的存在,這段時間一直都是行屍走肉一樣的她再一次覺得自己是活生生的一個人。走到路中間的她站住了腳步,有些猶豫地望著凌仲煊,然後轉(zhuǎn)頭看向了路的盡頭。
那裡的車燈明晃晃地照射過來,刺痛了她的眼睛。
就在凌仲煊快要走近她的時候,那輛車停在了丘宛晴的面前,車門打開,從上面下來兩個人帶走了丘宛晴。未曾想過去防備和抵抗,丘宛晴就這樣被帶走了,只有她手中那袋咖喱魚丸掉在地上,表示她真的曾經(jīng)來過。
這一切都不是幻覺。
那袋魚丸彷彿在對凌仲煊這麼說,凌仲煊立刻開車跟上了那輛銀色麪包車。
寂靜的黑夜裡,麪包車開得飛快,車上的丘宛晴被幾個大漢捆綁了雙手。
“是誰派你們來的。”過了好久丘宛晴才發(fā)出了聲音。
“我們只是奉命行事,其它概不告知。”其中一人沒有表情地回答。
丘宛晴掃了他們一眼,目測他們幾人絕對不是她的對手。但此刻丘宛晴並不想動手,就算打贏了又能怎樣?
“不用綁著我,我不會跑。”丘宛晴說著伸手讓他們把手腕鬆綁。
那幾個人相互使了眼色,誰都沒有動。
丘宛晴覺得一陣煩躁,便對著坐在對面的大漢就是一腳。其他兩人想幫忙,由於在麪包車裡空間不夠大也施展不開身手,在行動受到限制的情況下想制服丘宛晴。
兩分鐘後,丘宛晴重新坐回座位,看了看被她打趴的三個人。
“鬆綁。”她冷冷地說,然後靠在座位上。
在前面開車的司機透過後視鏡看到了後面發(fā)生的全程,一副驚呆了的表情差點撞上了電線桿。好在他開車的技術(shù)非常好才避免了一場災(zāi)難,死裡逃生一樣的表情鬆了一口氣繼續(xù)前進。
那幾個大漢也深知聯(lián)合起來都不是丘宛晴的對手,所以她不反抗已覺得十分萬幸,都不敢再隨便招惹她一下。
這時司機忽然說了一句:“後面有人一直跟著。”
一個大鬍子大漢立刻打開車窗查看,凜冽的風(fēng)瞬間就吹了進來凍得車裡的幾個人渾身哆嗦了一下。
“***!真有一輛車在後面跟著!”那個把頭伸向窗外的大漢咒罵了一聲。
“甩了他!”另一個大漢對司機說道。
司機應(yīng)了一聲,在下一個路口變燈之際突然轉(zhuǎn)彎,以爲這樣就能甩開凌仲煊。
但他們怎麼會知道,凌仲煊根本不會被這些限制干擾,反而和他們的距離越來越近。
“甩不掉,怎麼辦?”司機這時才發(fā)現(xiàn)凌仲煊的能耐,不由捏了一把汗。
“幹掉他!”大鬍子惡狠狠地說,完全沒有了剛纔在丘宛晴面前不敢說話的樣子。
其他兩人也紛紛認同的時候,丘宛晴懶懶地動了動。
“別說我沒有勸你們,他是蒼龍的凌仲煊,你們還沒碰到他一根手指就已經(jīng)死於非命了。”丘宛晴在呼嘯的風(fēng)聲中淡淡說道。
“這……不好惹吧?”一個身板較小的大漢有些猶豫了。
“怕什麼?我們?nèi)齻€人還打不過他一個?”大鬍子沒有害怕之意。
“你們誤會了,我不是說你們和他動手會死於非命,”丘宛晴看他們不太理解就做了解釋,“我的意思是,你們會在我的手上死於非命。”
她冷冷地威脅,然後又靠在那裡不再說話。
車內(nèi)頓時安靜了下來,三個大漢不知該如何是好,剛纔已經(jīng)領(lǐng)教了丘宛晴的身手,她就是雙手被捆著都能打贏他們?nèi)耍螞r現(xiàn)在。
可他們也不能就這樣看著凌仲煊追上來,萬一丘宛晴被帶走他們就無法交差了。
正在糾結(jié)時,丘宛晴給他們出了個冒險的主意。
“停車,我能讓他離開。”
司機沒有得到三人的允許是不能隨意停車的,但悄悄減慢了速度,因爲他總覺得丘宛晴真的能搞定這件事,而且也不會逃走。可能是因爲她的本事太大了,不像隨便亂說話的類型。
“給你們?nèi)腌姷臅r間考慮。”丘宛晴又說。
“停車。”大鬍子不悅地對司機命令。
麪包車停在了路中央,跟在後面的車也停了下來,凌仲煊下車,就在此時丘宛晴也從車上下來了。
“三分鐘。”丘宛晴說完便跳下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