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謝墨痕的想法則更加激烈,他甚至懷疑這一切根本就是衣小蟲的設計!畢竟兩年前老king考察兩位接班人到最後階段時衣小蟲突然放棄,這一舉動中間的曲折並不是他所清楚的。夜部的一把手也沒有很八卦地給他解釋。
如今在謝墨痕看來,可不就是衣小蟲當時以退爲進故作姿態獲得了人心,然後再在現在突然出手消滅蘇黎和整個總部裡的異己,包括跟蘇黎關係最好的夏染霜和有可能成爲蘇黎情人的鳳小稚都一併一網打盡了?
這種想法很可怕、很驚悚,但是不能不承認,一旦想到這種可能,便讓人越想越覺得有可能,越想越覺得死也要阻止這種事的發生!
面對水瑟的指責,謝墨痕的臉色更黑了。
謝墨痕今年已經五十多歲,因爲過於謹慎、警惕性過度,上上任和上任夜部堂主都沒有把他放到過高的崗位。反而是比他小了十幾歲的水瑟小小年紀就被上上任堂主看上,一直帶在身邊培養,隱隱作爲自己的接班人來培養,只等堂主卸任,她就是下任夜部堂主的不二人選。
後來還是水瑟在一次行動中遭遇重大意外,激怒之下違犯了幫規,才失去了繼任夜部堂主甚至留在夜部的資格,黯然離開夜部,被當時剛剛接掌龍部的衣小蟲收入麾下。
因此水瑟年齡雖然比他小了很多,但論資歷、論見識,還真不是他謝墨痕能比的!但是水瑟自從離開夜部之後從來不提自己之前的經歷,做人做事都十分低調,誰也沒想到她今天竟然會如此激憤,言語如刀,直接一刀劈在了謝墨痕的臉上!
謝墨痕口口聲聲天龍會的幫規,但論起對幫規的執掌,如今攔在他面前的水瑟的資歷偏偏還在他這個當下夜部第一人之上!
謝墨痕臉色無比難看地瞪著水瑟,他這個人執拗無比,豈肯就此服輸:“幫規哪一條?水瑟,你是忘性太好還是記性太差?總部必須由八部精選組成,你們如今聽命的那個女人藍草心,她憑哪一點有組閣總部的資格?就憑她沒有組閣卻強行做了這件事,她就是陰謀篡權!就該受幫規處置!”
“這麼說來,真是抱歉了!”一個平靜寧和的聲音忽然響起,所有人驚詫地望過去,竟沒有人發現藍草心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站在了從二樓往下的樓梯拐角處。
二樓上上下下幾天來一直是守衛極其嚴密的地方,七部的來人不是沒想過在包圍大廳的同時控制住二樓,只是對方防衛太過嚴密不得不放棄,將所有力量集中在大廳奪權。畢竟那些已經運載了總部重新建立的資料的新設備和掌控設備和資料的人員纔是目前真正核心的關鍵所在。
此刻,藍草心婷婷而立在一樓與二樓之間的樓梯拐角處,視線清淡地俯視著一樓劍拔弩張的兩房人馬,面容純淨,笑容溫和,渾身上下平靜地散發著一種難以描摹的氣度和美麗,如此氣氛之下,面對如此嚴重的指責,臉上卻偏偏沒有半絲火氣。彷彿是從天而降的仙子,俗世的塵埃都會在她的身邊自動避開。
江零、易星芒等人都沒有見過藍草心這樣的一面,呆呆地看著那聖潔絕美的身影怔住。而謝墨痕等七人更是神色各異,一時不知要如何面對這樣乾淨溫和的少女。
彷彿是看到這樣天使般的藍草心,觀望中的六人才陡然想起,畢竟,其實,人家小姑娘從頭到尾,即使是有什麼陰謀,並還並沒有做出過任何明顯危及幫會的事,不是嗎?
藍草心一身平靜溫和的氣質,可不等於她身邊的人也一樣。此刻她的身前向下的階梯上,藍衛六人眼睛裡都冰得能凍死人,身後向上的階梯上,暴龍帶著衣小蟲的親衛隊更是渾身冒火,那一雙雙眼睛裡噴出的都已經不是怒火而是瀕臨爆發的殺氣!
隨著七人而來的幫衆忽然便有了一種錯覺,彷彿若不是藍草心站在那裡鎮住身後的那羣彪形大漢,那一羣滿眼都是殺意的傢伙早已衝著樓下他們這些人毫不猶豫地開火!包括……領頭的暴龍手中那標誌性的火箭炮!
從樓下大廳的秦槐、水瑟等人,到現在下來的這些兇神惡煞,他們似乎一不小心,觸怒了這些從不輕易發怒的隱藏大佬的底線了……
謝墨痕縱然一輩子也算是見慣了腥風血雨,驟然對上這明顯對準領頭的七人尤其是他的狂猛殺氣,也頓時禁不住後脊骨發涼,下意識地渾身一顫!
下一刻,一股惱羞成怒的情緒猛地躥上他本就激動的神經,竟讓他朝著藍草心的方向踏前一步厲聲喝道:“終於把你給逼出來了!立刻交出這裡的指揮權!天龍會總部,你沒有染指的資格!”
謝墨痕這聲厲喝一出口,連同行的六人都皺了皺眉頭。暴龍、藍衛、江零、易星芒等人更是臉色驟然黑透,握著武器的手頓時鼓起了青筋!
整個大廳的空氣驟然繃緊到了極致,像一張拉到了極致的弓弦,下一刻就要錚然斷裂!
溫和充滿歉意的聲音卻再次響起,內容更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您說得對!我自己也是這麼認爲的。我不過是天龍會龍部的一個小醫生,就算我丈夫也不過是其中一部的負責人,天龍會總部的事,的確不是我這樣的人能輕易染指的。”
所有人都一愣,但愣過之後又有不同。暴龍等人是有些反應不過來,總部衆人是默默地看著藍草心,雖驚訝但目光中卻始終充滿信任和服從。而秦槐、水瑟、易星芒和藍衛六人的目光就詭異了,當他們的視線瞧到藍草心輕輕放在樓梯扶手上無聲慢慢敲擊的手指,嘴角幾乎同時隱隱地抽搐了下。
夫人生氣了!後果……很嚴重!
而其他人自然對此還一無所知。前來奪權的七人中的六人彼此飛快地對了下眼神,隱隱覺得有些不安,似乎哪裡不對了,但一時又看不出到底是哪裡不對。
而謝墨痕則是一愣之後“第一個”反應過來,狂喜傲然地挺胸大聲道:“既然知道錯了,還不趕快交權?”
藍草心脣角輕輕浮起一抹淺笑,目光輕悠地掃過其他六位負責人:“謝副堂主是夜部當下的負責人,剛剛聽水瑟提到了。這六位我還是在婚禮上見過一面,當時人多難免認不全,不過大概記得幾位應該是修、鵬、魔、鬼四部的堂主和天、樂兩部的副堂主吧?總部事宜畢竟事關重大,請容我多問一句:其他六位的看法,是否都和謝副堂主一致呢?”
六人眼神一陣複雜。當下的局面顯然是極其不好的一個局面。想想上一次見面婚禮上大家還在給人家敬酒,想起當時阿青始終不離開新娘的左右和那張萬古不化的冰冷殺神臉上難得露出的幸福笑容,心中某個地方隱隱地有警鈴聲鈴鈴響起。
今天的事似乎行動得有點匆忙了?畢竟無證無據地……可是如今事已至此,總部的權力也的確不適宜這麼貿然地交在一個什麼資歷都沒有的小女人手上,要說他們跟謝墨痕的意見不一致,他們六個人卻是明明白白地都已經帶著手下舉著槍站在了這裡!
無可奈何,只有沉默。
謝墨痕原本看六人猶疑的眼神還有點不穩的心情頓時又自信滿滿了起來,囂張地替代六人大聲答道:“人都在這裡了,還問什麼廢話!趕緊交接!”
“好的,馬上!”藍草心點點頭,清澈的眸子彷彿更加水光盈動,脣角含了一絲尊老愛幼的美好微笑,無論怎麼看都很溫和有禮貌地說道:“抱歉讓大家久等了!我這就把這裡的一切權利都交出來!”
藍草心說著真的轉移目光含笑看向自己人這邊:“大家先把武器都收起來。”
江零漂亮的眼眸中有光華一閃,半分猶豫都沒有,首先把槍收了起來。他自己身上都還帶著藍草心上次給的一些符籙沒用,更別說藍草心本人就巧笑倩兮地站在這裡。
剛剛藍草心出現之前,他的心情還是瀕臨爆發的憤怒。自從藍草心出來,心情忽然就瞬間好了起來!甚至看著她輕敲著樓梯扶手面含笑意的樣子,心裡更是有著莫名的暗爽!
少年冷峻好看的面容彷彿鑽石般放射著堅硬的冷光,只有最最熟悉他的人才看得出那冰冷之下隱秘的歡快……
只比江零慢上一點點,易星芒也一揮手讓大廳裡所有的手下收起了武器。總部的守衛他們有明確的分工,最外圍也就是整個城市和港口由江零暗中守衛,船體上下都由易星芒負責,暴龍帶著親衛隊和藍衛一起專門守護二樓。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在他們的心目中,二樓已經真正成爲了他們不約而同最先要守護的地方。勝過自己的生命,勝過新建立的總部,勝過所有的規矩、道理和恩義。
不是因爲那裡有king,而是因爲,那裡有一對大家心目中的神祗!
樓下藍草心這邊的人幾乎是齊齊“唰”地一聲收起了武器。反而是樓梯上暴龍帶領的親衛隊傻傻地站在那裡面面相覷。
藍草心微微扭頭,淡淡地看過去。暴龍在她看似平靜的目光下滿身殺氣奇異地消失無蹤,甚至不由自主地縮了縮脖子,才一臉糾結地像抱著一根大柴禾似地抱著自己心愛的火箭筒,期期艾艾地說:“那個……老大說,讓我們幫夫人您……”就這麼放下武器交權的話,豈不是等於讓其它七個部的人把夫人欺負了去?
論戰鬥,可是龍部纔是老大!他們是老大的親衛隊吔,還受到老大昏迷前特別交待,那是人人都下定決心拼死替夫人收拾了樓下這幫混蛋的,這眼睜睜收起武器看著夫人被人欺負……
根本從頭到尾連槍都沒掏出來的藍衛六人齊齊憐憫地看了昔日的親密戰友一眼。
這些傢伙,還是不夠了解夫人啊!
藍草心看著暴龍,忽地淡淡一笑:“哦?他讓你們幫我啊?我還以爲他是讓你們反抗我。”
暴龍親衛隊齊齊一滯,面面相覷了一眼,爭先恐後地把武器收了起來。暴龍最可憐,這才猛地明白過來幾分老大叮囑的真意,慌張地就要收起火箭炮。可偏偏那傢伙是個大玩意兒,樓梯狹窄一時半會兒沒合適地方收,心一慌,哐噹一聲把火箭炮就地豎在樓梯上。還怕自己顯得不夠聽話,一咬牙一轉身,一屁股坐在了火箭炮上!
藍衛六人扭頭,不忍猝睹那夯貨的蠢萌樣兒……
自己這邊的人都收了槍,藍草心彷彿沒看見七部負責人帶來的手下那些黑洞洞的槍口,根本不提讓對方也收槍的事,款款向秦槐溫和地命令道:“秦叔,讓大家收拾自己的東西吧,歸置歸置,別把這兒的東西帶走一片紙,也別把咱們帶來的東西落下什麼。”
聽到藍草心這麼說,秦槐一直沉怒的眼神頓時一亮,恭聲應了一聲:“是!夫人。”扭頭真的立即安排大廳裡的人關機的關機、整理的整理,立馬行動了起來。
那邊六人感覺有點兒味兒不對,但還是沒看透到底哪裡讓他們不安。藍草心的話聽上去自自然然沒有任何不合理,但偏偏藍草心答應得越爽快,天、修、鵬、樂、魔、鬼六部的負責人心頭的不安越重了。天部的副堂主眉頭蹙了起來,樂部的副堂主神色也顯出了幾分掩不住的掙扎。
眼看人家已經主動收起了武器,開始收拾準備交接了,連謝墨痕也想不到事情進展得如此順利一時啞了聲兒,天部副堂主開口剛要說話,一直目光掙扎的樂部的副堂主突然回身對自己的部下喝道:“樂部所屬,收起武器!”
天部副堂主默默地翻了個白眼,閉嘴不再重複,打出一個手勢示意天部手下照辦。
正要開口的修、鵬、魔、鬼四部的負責人臉色也古怪了下。在場他們這邊7個人,他們四個纔是正兒八經的堂主,如今卻因爲觀望得太沉穩,無論進退都讓三個沒了堂主的副堂主搶了先,那滋味兒怎麼咂麼都有點兒不對味兒。
六部手下先後都收了槍,謝墨痕眉頭皺了皺,雖然其實還是擔心藍草心這邊耍什麼花樣,但還是不得不跟著下了命令讓夜部的人也都把槍收了起來。
藍草心卻只微微含笑看著最早開口的樂部負責人,雲淡風輕。
那位樂部副堂主之所以搶先賣好先命令部下收槍,的確是打算著有話要說。當下只等自己部下收起武器,也不管其他六人怎麼看,擡步徑直走到樓梯下,認真地給藍草心行了個禮:“青夫人,我這裡有個不情之請,還請夫人體諒!聽說我們堂主重傷就在樓上,不知她醒了沒有?兄弟們都很惦念堂主,我可不可以代表我們樂部的衆兄弟,上去看看她?”
藍草心笑了。小稚的這位手下,是個聰明人呢!
雖然他跟著謝墨痕來了,可是對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還是保留著自己的判斷。別的負責人且不論,他至少知道他們家堂主可是青夫人的義妹。而且還聽說堂主還在。那麼無論從那個角度說,到底要跟藍草心作對到底還是反過來幫著藍草心,總要親眼見一見堂主,聽聽自家當家的意思,也看看被謝墨痕懷疑狼子野心的藍草心到底有沒有把king和兩位重傷的堂主怎麼樣。
他甘願冒險,已經明確表明自己是一個人上去。如果藍草心讓他去,他多多少少總要看到一些什麼,判斷出一些什麼。如果發現了什麼不軌跡象,勢必藍草心不能讓他再下來,那麼他就等於用自己的安危向樓下的人示警。這份英勇也算可嘉。
如果藍草心在樓下演得像模像樣,卻根本不敢讓他上樓一看虛實,那就不用多問了,謝墨痕的懷疑很可能是真的!
有聰明人,是好事!
藍草心還是淺淺地微笑,但這次這位樂部的副堂主卻莫名地從她看似毫無變化的淺笑中感到了一絲欣慰。
“小稚是個有福的,能有你這樣的副手輔佐。”藍草心微笑地看著他,檀口輕開,“去吧,樓上右手第五間。她現在的情況還算平穩,就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醒。如果沒醒的話,你走路輕一點,別吵她,要不然我也救不了她了。”
“多謝夫人!”樂部的副堂主之前也考慮過藍草心有可能這麼答覆,當下給手下暗自給了個手勢,便大步從樓梯上藍衛等人讓出的空隙中走過,上樓去了。
天部副堂主心頭暗叫糟糕。他剛剛想先開口收槍,打的也是跟那位一樣的主意,想要上去一探虛實。他們護衛的可是蘇黎,天龍會的king,他在與不在,對整個幫會來說,那是絕對不同的局面。
可是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卻被樂部的人搶了先,自己再跟上去的可能性可就小了。
天部副堂主不由暗暗懊惱,鳳小稚是青夫人的妹妹,感情一向比king還好,也那怪樂部的副堂主比他更自信有把握些。自己總想著king和青先生既是朋友也是潛在的競爭對手,顧慮還是多了!